高联成绩公布那天,秋风卷着细雨,细密的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
公告栏前依旧围了不少人,撑着各式各样的雨伞,伞面碰撞着发出杂乱的声响。
那张纸被雨水淋得皱巴巴的,边角向上翘起,有些字迹都晕开了。
高三那几个靠“特殊名额”参赛的社员,成绩栏里简直惨不忍睹,几乎是个位数的成绩,看样子连最低的省三线都没达到。旁边几个真正凭实力参赛的高三学长,名字后面跟着清晰的分数,形成鲜明的对比。
中午的时候,我抱着几本向学长借来的笔记本往高三教学楼走,本子上还留着学长密密麻麻的批注。刚转过拐角,就听见教务处传来争执声,隔着厚厚的门板,声音有些模糊,但张妍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还是很容易辨认。
“这从来都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可能地公平了,我甚至还进行了选拔考试,是他们自己不珍惜,考前不努力复习……”
后面的话被“砰”的一声关门声切断,震得走廊窗户都嗡嗡作响。
我低头加快脚步,不想掺和这些事,却在楼梯口被她追上并拦住了。
张妍半披着外套,外套的拉链没拉,被风吹得敞开着,散下来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可眼里的高傲丝毫没减,像只斗败了却不肯认输的孔雀,依旧梗着脖子。
“林晚。”她挡住我的路,双臂张开,完全封死了我上楼的路,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不好奇吗?我为什么没被撤职。”
我抱着笔记侧身想绕开,懒得跟她废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捏得笔记本边缘有些发皱。
学校的公告栏早就写清楚了——“高三学生以学业为重,本次事件予以宽容处理,望后续专心备考”。说白了,就是怕影响升学率,对成绩好的高三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妍的成绩在年级里排前二十,自然在“保护”之列。
“学校说要重点保护你们这些优秀的‘准考生’呢。”我头也没抬,声音冷淡。
她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看来你真的不傻嘛。”她往前凑了凑,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这种特殊待遇嘛,你可能也会有的吧。不过——”她得意地顿了顿,双手抱胸,上下扫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
“那时候我早毕业了,现在的你又能拿我怎样呢?学校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把我这个‘准考生’怎么样吧。”
我猛地抬头看她,她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像要把这几天受的委屈都在我面前找补回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落在她的校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皱紧眉头,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向我炫耀你没被处分?”
“当然不是。”张妍理了理凌乱的刘海,突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我记得你好像是失忆了吧。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过不去吗?从我们所谓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没给过你好脸色,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我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一丝不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的封面。
她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你们年级的。本来以为凭我的成绩,我的能力,总能吸引到他。我为了他,拼命学竞赛,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她顿了顿,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死死扎在我脸上,语气里充满了怨怼:“但是你的出现,就注定了我和他没有可能!你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刚来到数学社,连欧拉定理都记不清,做错题还会脸红,可偏偏进步那么快,像突然开了窍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眉头紧紧攒起来。高一上学期我加入了数学社,秦学长已经和我讲过了。可是为什么陈默还要和我装作不认识?还有周燃,他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回到数学社?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张妍以为她的话激怒了我,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接着说下去:“你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抢走了——包括、他的。不管我怎么努力,他的眼睛永远只跟着你转。你解出难题时,他会笑;你做错题时,他会悄悄把解题步骤塞给你。”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不认识他就好了,没想到你真的失忆了。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陈默。难道她喜欢的是陈默?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莫名地闷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算不上难过,却格外不舒服,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所以你就挪用名额,不让我参加高联?”我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想让我在竞赛这条路上栽跟头,想让我知难而退,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可结果呢?你费尽心思弄来的名额,给了你那几个连基础都不懂的朋友,还不是全军覆没?而你自己也没考出什么好成绩,白白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我鄙夷又同情地看着她,“真卑鄙,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讨厌你。”
张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眼里闪过一丝怒意,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样子,下巴微微抬起:“至少我阻止了你。你当时的模拟考成绩是第四,那我就只分下去三个名额!只要你不能在竞赛里出风头,只要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吸引他的注意,他总会看到我的。时间还有很多,我可以等。”
“你会失望的。”她的话像一团乱麻,缠得我心里发慌,我不想再跟她废话下去,抱着笔记侧身绕过她,往楼梯走去。
我失忆的真相与张妍一定脱不了干系,这一点毋庸置疑。思考着,就远远地望见陈默与我相向走来,他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步伐不快,目光落在地面上。
张妍、陈默,两个共同出现在我心目中嫌疑人名单的名字,此刻在我的脑海中发生了剧烈的碰撞,掀起了一朵巨浪——难道张妍喜欢的人,真的是陈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又莫名地闷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陈默对张妍的那些“感激”,那些亲近,又算什么?
陈默与我擦肩而过时,似乎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移开。
“妍姐,一起去食堂吧。”
陈默和张妍并肩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没回头,脚步却慢了下来,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如果张妍指的真的是陈默,她确实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了目的——我现在对陈默,只有怀疑和疏离。
要不要先和陈默假意和好?让他放下戒心,然后挑拨他和张妍的关系,让他们产生嫌隙。陈默心里对我应该是有愧疚的,从他每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能看出来。或许可以利用这份愧疚,让他帮我找出张妍伪造成绩的更多证据,甚至是通过他来探寻我失忆的真相……
这几天在学校里,我还是偶尔会看到陈默和张妍碰到一起。有时候是在食堂,张妍端着餐盘坐到陈默对面,说着什么,陈默低着头,没怎么说话;有时候是在走廊,张妍拦住陈默,递给他一份文件,两人站着聊几句。
每次看到他们同时出现,我就没来由地觉得烦躁,甚至是厌恶。
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仇人”,一个可能参与了伪造成绩,一个可能隐瞒了我失忆的真相。可心里却清楚,这份感情可能没那么简单。那种厌恶里,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一种不希望他们“同时”出现的别扭感,一种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就觉得刺眼的情绪。
就像昨天下午,我去水房打水,正好看到张妍帮陈默整理被风吹乱的竞赛资料,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陈默的手背,陈默也没有躲开。那一刻,我端着水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转身就走,连水都忘了打。
今天的雨还在下,敲打着教学楼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树叶。
简直是一团糟,感觉快要连自己都搞不懂了。
对陈默的怀疑,对张妍的愤怒,还有那些莫名冒出来的、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无数根线缠绕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
或许我该先把这些私人情绪放在一边,专注于调查真相。不管张妍喜欢的是谁,不管陈默心里藏着什么,找到证据,揭开我失忆的谜团,才是最重要的。我深吸一口气,雨水的凉意顺着鼻腔钻进肺里,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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