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被单上,暖融融的一片。
距离出院还有两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偶尔还会觉得头晕。
靠着枕头翻周燃带来的物理笔记时,纸页上是他清秀的字迹,重要的公式旁边都画着小小的星号。走廊里突然传来护士站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分辨出内容,其中夹杂着一个略显清冷的名字——陈默。
我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突突地跳着,力道很大,震得胸口发闷。
耳边又响起梦里他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有那几乎要嵌进肉里的指节触感。
我下意识摸向床头的呼叫铃,冰凉的塑料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颤,只要他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我就能立刻按下,护士很快就会过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我几乎要屏住呼吸。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陈默站在门口,穿着件干净的白T恤,领口洗得有些发白,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能看出是些包装好的零食。
他没像梦里那样扑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病房,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我来看你,”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代表数学社。”
我没说话,只是攥着呼叫铃的手又收紧了些。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塑料边缘硌得手心微微发疼。
输液管里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寂静的病房里敲出单调的节奏,滴答,滴答,像是在数着时间。
“还有就是……”他顿了顿,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里面的东西互相碰到了,“女奥的备考资料我又整理了些,或许能……”
“不用了。”我立刻打断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僵硬。于是我连忙找补道:“医生让我好好休息,暂时不考虑这些。”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在靠窗的凳子上坐下。那个位置离我的病床很远,中间隔着两张床头柜,足够我在他靠近时做出反应。
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路过便利店,顺便带了点东西。我觉得你会喜欢吃。”他把掏出来的零食往床头柜上放,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动作依旧很轻。
他把塑料袋放在腿上,伸手往里掏东西,包装纸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撕开糖纸的声音尤其明显。他将一颗糖递给我。
是一颗草莓味的棉花糖,外面裹着一层细砂糖,包装袋上印着大大的草莓图案。
目光扫过剩下的零食,还有柠檬硬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淡黄色的糖块,形状像小鸭子;巧克力威化夹着奶油夹心,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看起来很可爱;还有袋芒果干,蜜饯的那种,颜色是深黄色,看着就黏糊糊的甜。
五颜六色的包装在阳光下闪着光,我看着那颗草莓棉花糖,忽然想起周燃说过的话。
“我似乎不是很喜欢吃糖。”我移开视线,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这话其实是周燃告诉我的。他说我牙齿不好,所以很少吃糖之类的零食,久而久之也就不喜欢吃了。
周燃没骗我,我的牙确实不好,初中的时候甚至去补过牙。所以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去超市也从来不去购买糖果。
可今天看着那袋棉花糖,包装袋上的草莓图案像颗小太阳,竟让我生出些莫名的渴望。喉咙里有点发紧,我悄悄咽了口唾沫,指尖在被单上蜷缩起来,指甲轻轻掐着布料。
陈默把最后一袋蜂蜜味软糖放在最边上,那袋糖的包装是粉色的,上面印着蜜蜂图案。他抬头时正好撞见我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把空了的塑料袋叠起来塞进裤袋,动作很整齐,叠得方方正正。“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他忽然问,目光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那上面有我写的几个公式。
“正在恢复。”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封面上有个小小的折角,是周燃昨天不小心弄的,“很多片段慢慢清晰了。”比如上周想起的,他在雨天把伞往我这边倾斜的画面,还有他打篮球时冲我笑的样子。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白T恤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领口处锁骨若隐若现。他沉默了几秒,又问:“那…关于周燃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提到周燃,心里突然涌上股暖意。
我想起他趴在病床边睡着的样子,睫毛很长,呼吸很轻;想起他削苹果时总是把皮削得很长,不会断掉;想起他红着脸叫我“小晚”,声音低低的。
我望着窗外,声音轻了些。
“知道他对我很好。”
这种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需要完整的记忆也能感受到。
陈默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指蜷缩了一下。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输液管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得很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过来,轻声问:
“那我呢?”
我的心脏猛地一震,瞬间乱了节奏。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还是…我想起梦里他偏执的眼神,还有抓着我手腕时的力道,后背突然冒出层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可表面上,我只能悄悄用力攥着被单,故作镇定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又低下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规律的节奏让人心慌,笃,笃,笃,像是在敲打着神经。
阳光慢慢移到墙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病床边,像个沉闷却又骇人的“叹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突然抬起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对不起。”
说完,他站起身,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我才发现自己一直憋着口气,这时候猛地呼出来,胸口有些发闷。
呼——
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床头柜上的棉花糖包装袋在风里轻轻晃了晃,是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草莓图案对着我,像只眨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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