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珩身上湿透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病房很大，衣柜里简单放了几件日常衣服，他随手拿了件白T恤和工装裤。
这两件还是之前许凝月没失忆前给自己买的，她说他长得高，身材好穿着肯定很有少年感。
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窗外是狂风呼啸，暴雨狠狠砸向窗户。
“你和姐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司珩单刀直入，身子半靠在墙上，双手抱胸，他显然已经对沈琮和许凝月之间的关系有了自己的判断。
起初他只是以为他们关系一般，沈琮不知道许凝月的喜好，这就算了，没想到许凝月病情这么严重的情况下，沈琮也半点不知道。
“那你呢沈琮，你和月月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沈琮反问他。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她男朋友吧。”沈琮的话音刚落，窗外闪电划过。
秦司珩看着他，冷笑一声：“这和姐姐的病情有什么关系，沈琮，现在是我在问你，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姐姐，为什么连她的病情都不了解。”
“我承认，我和月月之间确实不是正常夫妻，我们是商业联姻，这三年来我们很少彼此接触。但月月确实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
沈琮没有说谎，他也不想在说谎了，他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追求许凝月的机会，曾经和许凝月的过往在他脑海划过。
五年前，许凝月和他分手后，沈琮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无趣地上课，做项目，过着每天都和昨天一样的生活。
他也悄悄观察着许凝月，后来甚至想发消息问她，为什么分手，直到他犹豫了半个月，把消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真正发出去的时候，沈琮才发现。
许凝月把他拉黑了。
发现许凝月把自己拉黑后，一向志得意满的沈琮第一次感到了浓烈的茫然，从前只有别人追着他的份，他没有追过女生，实在是没有经验。
沈琮也不是没有试过找许凝月，只是当他再次站在她面前时，许凝月对他已经没有半分的热情，他送她的礼物全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程与凉闹着，觉得他太在意许凝月，忽视了她，天天给沈琮发消息轰炸，沈琮被闹得没办法，程与凉又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照片。
“你看，琮哥，许凝月就不是一个好人，刚刚和你分手，转眼又和别人约会。”
沈琮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照片上一男一女坐在餐厅里，女生笑的开心，男生坐在她对面，看不清样貌，只看得出背影很高大，穿着浅色牛仔衫，年纪不大。
在这之后，沈琮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许凝月。
直到两年后,两家公司达成合作，他们两个人又因为利益结婚。
闪电划过，沈琮终于从记忆里回笼，继续说：“从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够好，现在我想重新开始，秦司珩，你也骗了她不是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月月恢复记忆后还会原谅你吗？”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让我跟你同流合污？一起欺骗姐姐？”
“这不算欺骗，我咨询过医生，月月现在的情况很特殊，可能一辈子也恢复不了记忆，我们公平竞争，这样不好吗？”
沈琮又拿出了他在商场上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抛出谈判的好处和条件，现在的情况，不管是对于自己还是秦司珩都是绝佳的机会，他有信心，秦司珩一定会同意他的做法。
秦司珩低垂着眼，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沈琮，我和你不一样，等姐姐治疗结束，我会向她坦白一切，所有的一切。”
*
许凝月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她像躺在一条漂泊的小船上，记忆汇成了一条河流，小船载着她在河流上飘荡。
她变成了小孩，看见母亲唐羽歇斯底里地尖叫，疯狂地砸碎家里的一切，柔顺的秀发糟乱不堪的散落在肩头，双目猩红。
许凝月害怕地想要阻止她，却被飞来的花瓶碎片划伤了半边脸颊，赤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滑，她双手颤抖地抱住失控的母亲，唐羽转身后掐着她的肩膀摇晃：“都怪你！都怪你！”
许凝月被迫承受着怒火，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父亲许向青。父亲去哪了？她恍然想起父亲早就离开这里了，这里只有她和母亲。
唐羽愤怒过后又仿佛变了一个人，愧疚地抱住自己道歉：“对不起月月……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控制好情绪……”
眼泪落在许凝月瘦弱的肩膀上，又烫又重，她的衣服很快湿掉一小片。
许凝月开始下坠，下坠，坠楼至母亲温暖的怀抱。
窗外是暴雨雷电，而她躺在母亲的柔软又温暖的怀抱，“月月吃药。”
唐羽从小瓶子里倒出三颗小白药丸，自己就这水吞下去两颗，剩下一颗递给了许凝月。
“妈妈。”小小的许凝月抬头，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乖乖吃下药丸，唐与摸了摸她的头，唇畔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许凝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乖乖睡觉吧。”
母亲睡着了，许凝月吐掉了嘴里的药丸，她知道这个药是安眠药，母亲睡觉不好经常要吃着药才能入睡，但是她不想吃药，又不想让母亲生气，干脆假装吃下去，等母亲睡着了再吐出来。
慢慢的，许凝月闻到房间奇怪的味道，她起床想要开门，却发现手脚无力，挣扎着起身来到门口，转动把手。
被锁住了。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胸腔起起伏伏，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艰难，恐慌彻底支配了她的理智。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记忆的最后时刻，她拿出了口袋里的手表，那是母亲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里面的第一个电话是她的父亲，许向青。
那个总是很忙，总是不回家，总是和母亲吵架，总是不接她电话的，父亲。
求求你，求求你……
许凝月一遍遍祈求，电话的铃声翻来覆去，父亲的回音却始终没有来，就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电话里许向青的声音已经陌生，“喂。”
她哽咽开口：“爸爸，救命，我和妈妈快死了。”
“爸爸马上来！你和妈妈先撑住！”
“月月！要撑住。”
许凝月的希望被点燃，她转头看向四周，寻找着能够支撑她和母亲的东西。
该怎么办？窗户被封死，卧室门也被锁死，暴雨打在窗户上，她靠在墙壁上，看着床上的母亲睡的安静，脸上还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微笑。
床边的桌子上还有瓶水！
她把还剩下的半杯水分别倒在左右两个衣袖上，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捂住母亲的。
暴雨，雷鸣，急救车声。
那个夜晚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每当雷雨夜，许凝月都会被拉回那个漆黑的夜晚。
如果那天她吃下母亲的药丸，如果那个父亲没有接电话，如果她压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母亲会幸福吗？父亲会幸福吗？
如果她是造成一切的源泉，那就让她消失吧。
“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记忆中的秦司珩穿着洗的发白的蓝白色校服，坐在餐桌的对面，脸红红的看着她，腼腆地扬起一抹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做长寿面，祝姐姐生日快乐，永远健康快乐，心想事成。”
他一边说着，又不好意思地从背后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犹豫着递给她。
“这是我自己赚钱买的，我知道姐姐你什么也不缺，你别嫌弃。”
她抱住秦司珩，感受这心脏的共振，她不想再这么孤单，她想有人能记得她的生日，有人能陪着她，有人能拥抱她。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弟弟，我们是亲人。”许凝月觉得安心，她又有了家人。
秦司珩身子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轻轻回抱着许凝月，“嗯。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第二天许凝月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秦司珩头靠在自己的手边，感受到许凝月的动作，秦司珩一下子醒来，眼里还带着血丝，看起来没有睡好。
他昨天就这样靠了一夜，基本有点风吹草动都要醒来，沈琮心里有事，靠着椅子半梦半醒，此刻也很快醒来。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秦司珩问。
许凝月摇头，“没事，之前也这样，可能是因为之前撞到了脑袋，现在变严重了点。”
她忍不住仔细端详起秦司珩，感觉现在的他和梦境里面的很不一样。
梦境里面的秦司珩看起来很腼腆，一脸青涩，如今的他长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五官也变得更加锋利硬朗。
不过曾经他们似乎还只是亲人般的姐弟，怎么如今变成情人般的姐弟了呢？
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不管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秦司珩总是有让自己心安的魔力。
“月月，这是昨天医生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他认识的一位心理咨询师，他说以你目前的情况需要一些人为介入。”
沈琮从口袋里拿出昨天的纸条。
许凝月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钟意。
下面还有她的电话号码。
这么多年，她也尝试找过心理医生，不过效果不大，但她依然还是想试试。
没有谁愿意一直困在过去。
“小珩，等我腿好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许凝月摇摇手中的纸片，“陪我一起去做心理咨询。”
“月月。”
沈琮没有给秦司珩回答的机会，出口打断。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秦司珩一直以来都在骗你，他根本不是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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