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很有行动力，前一天下午才听他提起明魂草的事情，第二天下午，他就收到了预备出行的消息。
顾凡什么也没带，空着手走上了赵暄提前准备好的法舟。他上了船，才发现里面不止赵暄一个人，分别坐着何诵仙、赵晔，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弟子。
赵暄给他们稍作介绍：“顾公子，这位是我的四师弟，齐晟。”
五脉首徒，顾凡已经见到了四个。赵暄等他们几个都互相见过礼，才向众人介绍起这次的目的地——准确来说，只是给顾凡一个人介绍的。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南境最北方的九合镇，从渊虹上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明魂草应该是在那里发芽了。”赵暄展开地图，指着最上方的位置，“当然，还有一件事，我宗驻扎在此地的师弟数人重伤，三人死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也要查探一下。”
九合镇位于南境最北，和被魔修控制的北境只隔了一道山峰阻隔。也正是因此，九合镇底下埋了无数法阵，历年派遣有弟子把守。前几日赵暄就接到了传讯，但出于某些原因考虑，暂时只把那些弟子召回，拖到今天才得以出行。
这是合理的，赵暄兴师动众，总不可能只为了给他找药。
赵暄果然贴心地对他说：“顾公子，你只是随我们一起去采药的，不用有太大压力。这位齐晟齐师弟擅长防守，他会照看好你，我们治完病，检查一下那边的情况就回来了。”
顾凡点点头，他和这几个人都算不上熟悉，也没有解释什么。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压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地址有些熟悉。
飞舟临近九合镇时，气温越来越低。顾凡毫无灵气在身，很快被冻得脸色发紫。
他默默站起身准备往船舱里走，赵暄一向习惯了照顾人，很快发现他状态不佳，从储物戒里翻出一件大氅盖在他身上。
“顾公子？”赵暄探头看看他的脸，有点懊恼似的，“是我疏忽了。”
顾凡把两根带子系紧，向赵暄道谢，走到船沿处往底下看。
九合镇里处处飘雪，天气十分阴沉，半点阳光也没有。小镇临山，但是树木长得也不算好，枯枝残叶处处皆是，一副马上要枯萎的样子。
其实南境这会儿按凡人的算法，应该还是夏天。
赵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他身边：“九合镇终年积雪，这和季节没什么关系。听说北境那边的雪飘得更大，那才是明魂草真正的生长之地。”
顾凡扭头看了一眼，另外三个年轻人都缩在不远处的舱蓬底下说笑，没有在意这边两人的对话。他抬头看了赵暄两眼，才说：“赵仙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熟悉？那倒是远远说不上。”赵暄脸上又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格外淡，好像风一吹就要消失了，“早些年因为一些原因，倒是在这里暂住过几天，不过那时候的事情，我已经快记不清了。”
顾凡瞥了他一眼，不想深究他话里的真假，感觉到飞舟开始往下沉，立刻双手握紧了扶杆。
九合镇之荒凉，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僻静可以概括的了。五人出了飞舟，赵暄将这件法器收起来，一路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在镇子中心找到一间开着的客栈。
客栈的老板缩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寒风也跟着往里刮，老板被冻得蹭的跳了起来，骂骂咧咧道：“谁啊？！”
赵暄走在最前面，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住店。”
金子被收起来，老板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笑嘻嘻地把几人领上二楼，又冲下楼给他们做午饭。
几个不需要吃饭的人都很配合，等顾凡用过餐，才提起要出门查探。齐晟是个长得很脸嫩的少年，看上去好像才十三四岁，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尤其乖巧，但张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顾兄弟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顾凡知道自己身体虚弱，但既然是给自己找药，没点表示好像也说不过去。但还没等他说话，赵暄已经转头过来：“顾公子就在这里休息也好，我们今天要先去看看法阵的情况，顺路如果找到明魂草再来叫你就是了。”
天外的寒风刮得越来越烈，顾凡裹着赵暄给他的那身大氅，既不好往外走，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自从练何诵仙交给他的那卷法诀出了问题，他就没再修习，暂时只用一些疗伤丹药。
其实她给的那本书里有很多东西，除了医书的部分，还记录了一些常用口诀，可惜他暂时用不了，都只是草草看过一遍。
他把放在身上的丹药倒了两颗出来，正准备和着水喝了，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没有人说话，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敲门人好像打定主意不出声。顾凡环视一圈，发现老板暂时没在大堂，他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瞧见是个漂亮姑娘。
顾凡沉默了一瞬，把门拉开。
女子迎着寒风踏进门，她穿的很薄，埋头往里走，看也不看面前的人：“有水吗？住店！”
她说着，才抬起头，视线微转，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忽然顿住了。
四目相对，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冷冰冰地问：“看我做什么？”
顾凡摇摇头，他脾气向来稳定，或者说基本没什么变化，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抱歉。”
女子又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去，一路走到柜台前，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老板人呢？！”
老板听到有人呼唤，从楼上冲下来，点头哈腰地说：“姑娘，热水热菜都有，您看什么时候需要？”
顾凡没再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默默把思绪转回自己身上。他想起渊虹上人说过：明魂草只能治疗灵台受伤，药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身上有两处问题，一是魂魄受创，如果此行顺利，借用明魂草的力量应该可以基本解决。二是经脉受损，气虚体乏，这个倒是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边思考，一边把水杯举起放到唇边。才稍微沾湿了一点，忽然听见刚才进门的女子说：“你要死了？”
顾凡被她这番自来熟搞得有些无奈：“姑娘眼力极好。”
“别叫我姑娘，”她撑着下巴，杯子里的水被她晃得荡出来不少，“我有名字，叫秦晚。”
顾凡不再与她说话，好在秦姑娘也不想搭理他，两人于是相安无事。等到夜色渐沉，赵暄一行人从镇上回来，每个人脸上都沾着雪花，表情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赵仙师。”顾凡迎上前去，还没问他们这一路的状态，赵晔先开了口。
“真是倒霉透了。”哐当一声，长剑被拍到桌上，“魔修年年惹事，还以为今年能老实点，结果这也不是个安分的。”
九合镇出事了，这不用提。不知道为什么，顾凡下意识往身后看去，这才发现原本还坐着秦晚的那条长凳上早已经没人了。
“师弟。”说话的是赵暄，带着一点点不太赞同，“你不要太心急了。”
顾凡听他们三言两语，从中大概拼凑出了一些现状：道修在镇子地下埋入了一道封锁法阵，以法器名光剑作为灵力承载物，同时在镇子四处布下共计七十二道符法，共同组成了封锁大阵。但今天他们刚出门，就发现布置符法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些残页了。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赵暄想了一下，突然对顾凡说：“顾公子，明天我们再去查看名光剑，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这句话没有询问的意思。齐晟和赵晔都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师兄，顾公子没有修为，跟我们一路不合适吧？”
顾凡没有在意赵晔他们的话，他盯着赵暄，之前在法舟上察觉到的一丝诡异又悄无声息地浮了起来——赵暄有他的算盘，这是正常的。
他对赵暄不算了解，但居然感到一丝诧异，好像这种事不是赵暄一贯的行事作风，至少对一个病人来讲，不该如此锋芒毕露。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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