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死人了啊!”
荷鲁斯一怔,模糊的视野里,双手沾满鲜红,再抬眼,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怎么回事?”荷鲁斯愣愣地杵在原地,望着遍地尸骸的眼里满含错愕:“这些……都是我干的?”
“求您放过我们!我们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
对上乞求者惊恐的目光,荷鲁斯刚欲辩驳,可话音未出,下一秒,便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醒来。
什么情况?
是梦?
荷鲁斯大口喘着粗气,尚未能从方才的梦中缓过神来,翻身之际却惊见身旁躺着一红发人。
“怎么了,”红发人问:“又作恶梦了么?”
红发人温柔地抚摸荷鲁斯的脸庞,似乎他也并不抗拒。
“好奇怪,”荷鲁斯喃喃道:“为何眼前的一切竟这般模糊?”
“梦里都是这样的,”红发人微微笑道:“睡一觉就好了。”
梦里?
他不成还在梦里么?
“你是谁?”荷鲁斯试探道。
“你的爱人,”红发人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么晚安了,荷鲁斯。下一次,可不许再把我忘了。”
随着荷鲁斯缓缓闭眼,刺眼的光填满整个空间。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那曾做了无数遍的梦。
那是梦,亦是过往,他是遭人族背叛的君王,是堕入凡尘的天神。红发人也并非他的爱人,而是他自古以来的宿敌。
但无所谓了,反正梦醒后他会将这里的一切都忘掉,一如往常。
梦至此,已到了荷鲁斯再熟悉不过的环节。果不其然,悠悠转醒之际,预言再次响起:
“这就是属于你们的故事,在这篇故事里,你将遗忘他三次,恨过他三回,爱过他三世。最终,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面前。”
*****
晨曦的曙光透过窗暖暖地洒了进来,却未能抹除荷鲁斯心里的阴霾。
荷鲁斯缓缓地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土黄色的天花板。
他总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但具体梦见什么,早已记不清。
正如那被遗忘的身世,乃至来历,皆从他的记忆中被抹去。就是荷鲁斯这个名字都是他从梦里借来的。
是的,荷鲁斯失忆了。
他曾试图透过名字追查身世,可到头来却发现镇上光叫荷鲁斯的就有十来个,他不是唯一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看来这就是以信仰命名的后果,重名率高,关键时刻还派不上用场。
带着一身的谜,不知不觉间,荷鲁斯已在凯米特大陆生活了近三百年。
每相隔二十年,荷鲁斯都会搬到新的城镇生活,而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不衰的面容——如果他不想重蹈覆辙被人当作怪物看待的话,定期搬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荷鲁斯以流浪驱魔人自居,游历于各国之间,降妖除魔的同时也寻求着关于身世的秘密。
这回该前往哪里好呢?
荷鲁斯翻开手中泛黄的地图,图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直到目光停留在凯米特大陆的边境小镇。
就是这里了,米里堪德尔的阿尔诺西。
*****
一天一夜的路程,抵达米里堪德尔王国已是夜晚时分。
进城时荷鲁斯便觉察不对,城中上下无不透着一股压抑的氛围,即便到了就寝时间,街上仍旧灯火通明。
城墙上的守卫戒备地注视着墙外,如临大敌,仿佛墙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你听说了吗?按这速度,那玩意儿估摸着今晚就能进城!”
“这哪能行?真放他进来没准把城里人全吃了!”
“我还听说,王都的人正试图和那怪物交涉!”
“交涉?疯了吧,和一怪物交涉,逗我玩儿呢!”
怪物?交涉?这是怎么回事?
荷鲁斯越听越觉得不对,按捺不住好奇,果断出言打听:
“冒昧了,敢问那墙外怪物是?”
以驱魔维生的荷鲁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单生意。
没错,生意。魔啊怪的在荷鲁斯眼里,通通是德本铜的形状。如今盘缠所剩无几,也是时候充实充实了。
一人从头到脚将荷鲁斯仔细打量一番,半晌,才开口道:“啊,你是外地人吧?难怪会问!但只能说你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何出此言?”
“你不也听见了么?墙外有个怪物正朝着城镇的方向前进,预计今晚就得进入亡者之都。”
荷鲁斯微微皱眉:“亡者之都?”
“就是墙外那片墓地。”另一人凑过来道。
“虽说墓地建在城外吧,但怎么说也是咱的领土,那怪物要真踏上去,不等同于侵犯国土?”
“何止如此,真进了城,怕不得把城里人全吃了!”其中一名男子道:“毕竟是从边陲之地现身的东西,依我看,十之**是个魔!”
边陲之地,位于凯米特大陆南境的大漠。那里长年笼罩在沙烟和风暴之下,是个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据相传,没有一支探险队能从那里活着回来。更有人猜测,其实边陲之地的另一端就连接着杜埃,那是所有亡灵最终的归宿。
荷鲁斯思考半晌,后道:“按你们的说法,他可是现身一段时间了?”
一人点了点头:“是的,大约七天前出现的。相传那玩意儿是邪恶的集合体,凡是触碰到的人都会被诅咒!”
荷鲁斯问道:“如何这般笃定?没准是个人呢?”
“人?别说笑了,从那种地方?”其中一人苦笑道:“我可从未见过红色的人。”
“红色的人?”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荷鲁斯的注意。
“我也是听人说的,那怪物貌似是红色的……像鲜血一样,不祥的红色。”
“您还别说,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王都竟还妄想与其交涉!你说搞笑不?”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我们,执意要进城!就在今晚,王都下达最后通牒。以亡者之都为界,若踏足,则杀之!”
既是怪物,为何交涉?带着疑问,荷鲁斯来到了城墙边。
谁知刚一靠近,便遭到城门守卫阻拦。
“站住,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开!”
“非闲杂人。”荷鲁斯道。
“那你是?”
“奉王都之命前来协助的驱魔人。”
当然,驱魔人是真,奉王都之命是假。
守卫将信将疑,领着荷鲁斯来到城墙边上。只见城墙边部署着成群的弓箭手和待命的祭司。
顺着守卫的指示,荷鲁斯将目光投向墙外,心中的疑虑也在这一刻得到解答:王都为何提出交涉,而非选择直接射杀?
——只因这个人人喊打的怪物有着近乎人型的外观。
这么说吧,眼前的家伙除了那头连沙烟都遮蔽不住的鲜艳红发,其余看上去根本与常人无异。
不巧的是,在赛尔罗姆人的认知里,红色是被视作禁忌的颜色,是象征不祥的,这也预示着红发的存在注定会被冠上怪物的臭名。
不过是人是魔如今还说不准,也不排除魔故意化作人型误导的可能性。
眼下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眼看城墙上的弓箭手蓄势待发,荷鲁斯默默在心底做了决定:
“让我去会会他。”
“哎,什么?”
没等守卫反应,荷鲁斯便当着他的面从几米高的墙上一跃而下。
守卫愣了半晌才惊觉过来,连忙俯身探去。耳边回荡着荷鲁斯临别前说的话:
“如果能避免杀戮自然最好,但若真有铲除的必要,用不着你们出手,我便会自行解决。”
落地的瞬间,尘土飞扬。荷鲁斯从容地拍去身上的沙尘,毫发无伤。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守卫喃喃道。
关于这个问题,荷鲁斯也想过不止一次。毕竟活了三百年也不曾改变外貌,说是人实在显得过于牵强。
而你又是人吗?
荷鲁斯拔出腰间上的剑,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那不祥之物面前。
“回头吧,不要再前进了,他们会杀了你的。”荷鲁斯口吻冰冷道。
但那不祥之物并未理会,仍旧一意孤行地朝着阿尔诺西前进。
荷鲁斯见劝说无果,将剑横在怪物面前。谁成想碰到剑刃的瞬间,不祥之物竟停下了脚步。
那头杂乱的红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荷鲁斯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五官。
荷鲁斯以剑指向怪物的下颚,将后者的头缓缓地抬起,四目相接之际,所处的世界仿佛再容不得任何声音,围绕着他们的除了席卷的沙烟便再无其他。
荷鲁斯想起来了,他见过这张脸。
在梦里。
那是一双漆黑而混浊的眸子,幽黑如墨,仿佛透不进一丝光。他的皮肤干裂,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布满或深或浅的伤。
“磅、吾……”
发白的唇瓣一开一合,却不明其意。
荷鲁斯手里的剑第一次因犹豫而松动,就在此时,眼前的怪物再次开口说话。但不同于刚才,这回荷鲁斯清楚地听见了,那自沙哑的喉间吐出的、凄凉的话语:
“帮……帮我。”
“砰——!”
沙尘扬起,一道人影应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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