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见了?”
“是啊,”周一面露焦急,“昨夜老六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将他放我身边安睡了。谁曾想,一个晚上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可他双腿已折,又能到哪去啊?”
周二道:“附近也都找过了,没有啊!今晨风一吹,地上什么脚印都没有了。”
闻言,花途明沉默片刻,“我……”她道,“我昨夜约莫丑时出去过一趟,那时屋内半明半暗,并未注意到小公子在不在。”
“我昨夜也出去过。”莫文斌忽然开口,“但是,周大哥,恕我直言,老六这个样子,绝不会是自己爬出去的,那样动静太大了。依我之见,应当是有人趁老六昏迷,将他抱了出去,或者背了出去,然后,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花途明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她看向周一,却见周一神色有些许异样。他竟是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看向众人,“吞不在。”
“那便是他了。”莫文斌道。
他与周一两人对视一眼,又快速挪开。
花途明心下异样,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微微蹙起眉,抬头正对上琨玉视线。
“可恶!”周二道,“别让我找到他,否则,我一定亲手了结他!”
“事已至此,”周一看向花途明,“先往山上走吧,他们必定也在上面。”
花途明默了一下,随即道,“好啊。”
今日无风无雪,天光大好,可单烛山上也无多少暖意。一行人随着周一划定的路线,一路往山上走。山上草木不生,积雪又滑,爬起来颇为费劲。
今日是月圆之后的第六天。
琨玉几乎一路都在压着嗓子咳嗽,他面色惨白,行于冰天雪地里,像是破碎的玉雕人儿。
花途明揪着心,走两步缓两步,心中默默记住此行路线。
其余人颇有耐心等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晌午,周一回头道:“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先在此地歇息片刻吧。”
花途明一怔,“既然快到了,那我们不若到了山顶再歇息。”
“姑娘不累,”周一笑道,“我看你旁边那位公子倒有些累。已到晌午,吃两口干粮再走吧。”
闻言,花途明也不多说。她扶着琨玉就地坐下,将所带水囊递给他。琨玉缓了片刻,才仰头闷了一口水。
“还能撑吗?”花途明小声道,“若不行,你在此地等着,我去取了雪莲回来给你。”
“不。”琨玉哑声道,“我要与你一起去。”
花途明蹙眉看着他,琨玉安安静静,只有睫毛时不时颤抖一下。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响。
花途明扭头,见周一握着一只水囊走了过来,他将水囊递到琨玉眼前,“来,公子。”
花途明道:“周大哥,我们带水了。”
“不是水。”周一拔开软木塞,浓郁酒香立刻飘了出来,“是酒。”
“这寒气逼人,我见公子身体不大舒坦,喝点酒撑一撑,暖暖身子。”
花途明道:“生病之人不可以喝酒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周一道,“我们这些年不都是靠酒撑过来,俗话说,‘酒为百药之长’,更何况如今天寒地冻,更要喝酒了。来来,公子,不要客气。”
他将壶口递到琨玉嘴边,琨玉稍稍偏过头,浅浅笑了一下,“不用了,多谢。”
“周大哥……”
“哎呀,都已同行一路,你们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周一道,“莫不是嫌脏?”
“非也。”琨玉道,“只不过我酒量不好。会发疯。”
“一口总没事的吧?”
“一口也暖不了什么。”花途明道,“周大哥,既然歇息好了,那我们继续走吧。”
周一睨了她一眼,收回手,微微一笑,“好,好啊。”
话落,他起身招呼其余人收拾东西,望着他的背影,琨玉缓缓伸手,抹掉方才蹭到下巴上的酒渍,凑到鼻尖嗅了嗅,轻声道:“这酒,不正常。”
“这一路上奇怪之事太多了。”花途明凝眸望向澄澈蓝天,“先上去看看,总归会知道答案。”
收拾妥当,一行人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周一回头,似乎这才想起来问,二人来采雪莲是为了什么。
“隔壁人家身染火毒。”花途明道。
“这样啊。”周一道,“二位倒是心善。”顿了顿,他又道,“二位家中,只有两人吗?”
花途明道:“不是吧。”家里还有很多蛇虫鸟雀什么的。
“那还有些什么人呢?”
花途明:“也算只有两人吧。”
“……”见她答的漫不经心,周一也不自讨没趣。他看向前方,“快了,绕过那个坡,前面就是了。”
花途明长吁一口气,看向前方。片刻后,众人绕过雪坡,眼前顿时一片开朗。茫茫雪地好似没有尽头,天地一片银白,一团团雪白的花朵生在雪地里,只有花瓣边缘镶着一丝银光。风吹过,花海簌簌波动,银光闪烁。
“居然真有雪莲!原来长这个样子!”周二周三都是第一次见雪莲,十分欣喜,嗷嗷跑着凑近去看。花途明被眼前景象惊了一下,也不禁双目泛光。
她凑到一簇雪莲前,蹲下身,伸手抚过花瓣。花瓣触手又滑又凉,柔软娇嫩。
琨玉走到她身旁蹲下,剥开一朵雪莲花瓣,取出银白色莲心,凑到眼前看了看,随即含入口中。
花途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雪莲整个皆可入药,市面上千金难求,但有解火毒功效的,是其中莲心。
琨玉缓缓阖上目,花途明盯了他一会,便收回目光,打算先将雪莲采了,一会下山也方便。
莲心不易保存,花途明于是将手探到底部,轻轻一拨,一整个雪莲就滑入她手中。凑近闻,还有股淡淡清香。她一只手捧着雪莲,另一只手翻找布袋,忽然察觉到,有人正朝她走来。
花途明扭头,看过去,见是今日莫名安静的莫文斌。莫文斌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花途明心中一动,正欲开口,忽然一愣。她将视线移到手上,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见那朵雪白雪莲,在她手中慢慢枯萎了,雪白花瓣变得焦黑,很快化成碎末,从指缝间漏出。
“这……”
花途明犹豫一下,伸手又摘了一朵雪莲,可如之前那朵一样,摘下不过须臾,就枯萎破碎了。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缓缓抬首。
就见原本正在说笑的众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不言不语,神色莫测。
风过花海簌簌作响,花途明不动声色地与他们对视,沉默片刻后,道:“这根本就摘不了,是吗?”
她缓缓拍掉掌心碎末,站起身,“你们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吧。”莫文斌道。
周一从不远处走过来,周二周三紧随其后,积雪在他们脚下“嘎吱”作响,花途明拢袖,不动声色地握住袖中匕首。
他看着花途明,道:“这是可以摘的,不然也不会有人重金求取。”
“条件呢?”花途明道。
“条件么,好说。”周一道,“此物生于雪山之上,娇嫩的很,一旦离开所生土壤会立刻凋零,哪怕移植到新的雪上也不行。但,凡事总有例外。”
“中毒者高薪求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经过不断尝试,有人发现,可以用一种东西暂缓雪莲凋零。”
花途明直觉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问道:“是什么?”
周一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缓缓吐出三个字,“是人血。”
花途明一怔。
“而且必须是,新鲜的温热的血液。这雪莲过分刁钻,已经死透了的凉的血液它是不认的。”莫文斌顿了顿,“这也就是,为什么市面上重金难求的雪莲,大多是粉红色的原因。”
他说着,凝眸看着花途明,冲她走了一步。
花途明连忙后退一步,突然记起身后有琨玉,撤出的那只脚又挪了回来,“所以……”
所以这一路上并非是什么好意心善,而是把他们当成了雪莲养料,这才一路呵护至此!
花途明深吸一口气,“你先前两次到单烛山,也是这么取得雪莲的吗?”
“自然。”周一道,“第一次碰到了那傻小子,噢,我说的是山脚下那家茶肆儿子。第二次么,就不大幸运了,什么人都没碰到,就只有自己人了。”
他眸光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
花途明简直感到匪夷所思,“你们,用一人的命,去救另一人的命,这难道对吗?”
“有何不对?”周一笑了。这笑不同于一路上温和疲惫的笑,而是泛着阴鸷,就像是终于撕下了好人大哥的伪装。
“世间人的命本就不平等,贵者自然价高些,用那些低贱人的性命去换高贵者的性命,有何不可?”
“你简直疯了!”花途明道,“我不信你们一队之人都愿意如此!”
这话不知触动了周一哪片逆鳞,他嘴角抽了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不愿意的,都死了!”
他说着,拔剑出鞘,花途明忽然注意到,他除了遇雪狼时断掉的那把剑,竟还有一把软剑!剑尖抵着寒雪,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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