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互相交换个眼神。
希雅道:“是他吧?”
阿彦都笑道:“除了他,谁还这么喜欢大张旗鼓。”
琼小声道:“谁啊,宝华吗?”
另外两人不语,相视一笑。
花途明也不懂,但一出手就包下一层楼,的确像是那少年的手笔。
四人跟着堂倌往楼上走,一楼大堂喧嚣,二楼雅座明显安静许多,到了三楼,香气弥漫,氛围缱绻,隐隐有丝竹声绕耳。
他们一上三楼,丝竹声便停了下来,随后,一双芊芊玉手推开雕花木门,七八位身段姣好的女乐工从里面走出。看到这边四人,她们屈膝行个礼,便轻盈地走下楼梯。
堂倌笑了笑,正欲开口,里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人在愤怒地拍桌子。“我就要听!我就要排场!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是宝华的声音。
堂倌一听,嘴皮子利索地连忙把话说完,“那公子就在里面,几位直接进去就好,有什么事,尽管喊我们。”
希雅道:“好。”
话还没落,堂倌人已经飞奔了下去,生怕惹着什么不好惹的主。
阿彦都一把推开门。扑鼻一阵清香。
下一刻,一个含着笑意轻飘飘的声音灌入所有人耳中。
“哦,那你可以试试,再去把她们喊来。”
“……”
虽然这道声音还算温和,但其中掺杂的冷意,不禁让人后颈泛凉。
花途明寻声望去,在重重轻纱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四周窗户大开,轻纱飘动,宛若水中涟漪,那人身影时隐时现,花途明看到他坐在窗前,举杯,一仰而尽。
不知为何,花途明觉得,他似乎有些落寞。
原本正勃然大怒地宝华听到声响,扭头,神色蓦地怔了一下,“……希雅?阿彦都!”
“希雅!”苏落德从椅子上跳下来,冲过来要抱希雅,阿彦都适时拦住了她。
苏落德不满,“你做什么,阿彦都?”
阿彦都道:“希雅肩膀上有伤。”
苏落德一顿,看向希雅。希雅笑道:“没事,小伤。”
一众鲛人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花途明回身将门关上,往旁边站了站。
宝华道:“太好啦!原本还担心你们出事了,在城中找半天找不到。”
“所以现在城中是只有你们二人了吗,”阿达伦道,“其余人呢?”
“你们在哪碰到的?怎么受伤了?”
“在城中可调查到什么?”
“你们……”
“……”
再逢故友,一群少男少女活力十足,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希雅和阿彦都被挤在中间,阿彦都伸出胳膊护着希雅,两人笑着搭话。
花途明又往旁边站了站。
忽然,她感受到什么,抬首,见琨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
琨玉目光在她手上点了一下,“怎么回事?”
花途明低头,看到掌心纱布隐隐透出血迹,应当是伤口撕裂了。“不小心碰到了。”
“不小心?”
琨玉看向琼。
琼注意到他的目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红着脸道:“对不起。是姐姐为了救我,对不起。”
花途明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琨玉望着她,眼底情绪有一瞬间的复杂,很快隐没于黑瞳中,他收回目光,淡声道,“随你。”
说着,他转身,撩开轻纱,回到靠窗的位置上。
花途明一怔,心好像被轻轻刺了一下。
琼看向她,“……姐姐?”
“没事。”花途明笑了笑,“我没事,你去和他们玩吧。”
琼犹豫道:“我……”
“真没事。”花途明道,“去吧,去吧。”
琼被她推着走了,花途明在心中叹一口气,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着。
宝华嚷道:“喝酒!喝酒!”
阿彦都道:“希雅有伤不能喝酒。”
“我怎么不能!”希雅道,“是你不能,我来帮你喝!”
“不打紧的,是花酒。”宝华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都来,都来!”
少男少女们嚷嚷着站开,很快,酒香弥漫。
那边热闹非凡,这边花途明倒僻静。一道轻纱,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无人搭理,托着腮,兀自摆弄着桌上的鲜花。
少年们边喝边谈论事情,自然也聊起了在瑞宁遇到的先生。宝华用不算太低的声音,与希雅二人控诉琨玉恶行,说他冷心冷肺。
他们对他又尊敬又忌惮,还带着些害怕,因而此时此刻,也没人敢去叨扰独坐窗边的琨玉。
花途明将目光从琨玉身上挪开。
从昨夜开始,琨玉就有意无意回避她。事到如今,更是对自己连幅样子都不肯做了。
她真的不懂是为什么。
虽然明知他本是如此,明知他以前不过是装模作样,明知他薄情寡义,可……当琨玉真冷冷淡淡对她说话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她这是怎么了?花途明心道,难不成是疯了?
理智告诉她,琨玉这样做应该让她松口气,至少她不用再时时提防他的虚情假意——可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忽视琨玉。
真是中邪了。
花途明深吸一口气,胡乱拍拍脑袋,这一动,忽然想起袖中还有一只白玉簪,是她原本打算买给琨玉的。
……
一个时辰后,外间天色已全黑,夜风微凉,少年们终于从酒水中脱离出来,一个个头昏脑胀,指着舆图开始安排住处。
他们一行十余人,都挤在一家客栈太过引人注目,因而分散居住,到明日天亮会合。
花途明依旧是与琨玉一间房,住的客栈离此地不远。
众人晕乎乎地下楼,琨玉叫了一辆马车,将两人载到客栈,一路无言。
花途明手一直在痛,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医馆找些药或者包扎一下,于是道:“你先上楼,我一会回来。”
琨玉看了她一眼,也不问缘由,淡淡“嗯”了一声,抬步往楼上走。
花途明收回目光,往外走。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医馆,大夫已经歇业,童子给她包了些药,花途明道了谢,裹着夜风往回走。
客栈大堂内灯火通明,花途明住在三楼,她脚步着急地走上楼,忽听有人在背后唤她。“花姑娘。”
花途明回头,见是希雅。“希雅姑娘?”
希雅站在楼梯拐角处,扶着扶手,背对着光,脸色似乎不大好。“花姑娘,我有些难受,你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花途明犹豫一下,将药放到地上,下楼,“你怎么了?”
“旧伤复发。”希雅勉强笑了笑,“有些痛,走不大动了。多谢姑娘了。”
“不客气。”花途明站到希雅肩膀没受伤的那一边,伸出胳膊让她扶,同时一只手环在她身后,“没想到你也住这里。”
“这边人少,”希雅道,“我和阿彦都就来了。”
花途明心中一动,正想问她阿彦都去哪里了,就听希雅又道:“你方才出去……买了些药?受伤了?”
“哦,是。”花途明道,“手上有些伤,但我用不了多少。你们要是需要,可以来找我拿。”
“那先多谢姑娘了。”希雅笑了,“今日我有些唐突,姑娘不见怪就好。”
花途明:“哪里哪里,在情理之中。希雅姑娘住哪件房呀,我送你过去吧?”
两人已上了楼,站在楼梯口,三楼光线黯淡,只点了几盏油灯。
花途明看向希雅,希雅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道:“是今日在西金街伤到的吧,当时那情景,的确有些吓人。”
花途明一顿,看向希雅,“你看到了?”
希雅微笑着,“我看到了。”
花途明默了一下,道:“希雅姑娘,你来找我,究竟是想说什么?”
她看到自己与琼险些遇难,看到那位顾大人问两人要文牒,却没吭声,后来也未曾提及——如今却说出来,是想做什么?
希雅拂开她的手,脸上那点病气消失无踪,她分明能自己站的笔直。
“花姑娘,你莫要介怀,当时我们没有站出来,是有自己的考量。”希雅道,“若是你与琼被抓,他一个鲛人,而你属于人族,尚有转圜余地。可若我二人一起被抓,那,城中鲛人可就危险了。”
花途明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姑娘今夜来,不会就是想与我解释一番吧?”
“当然不是。”希雅笑了笑,眼错不眨地盯着花途明,忽然上前一步。
花途明警觉地后退一步。
希雅道:“姑娘莫要紧张,我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花途明谨慎地盯着她,就见她将目光划到自己脖颈上,“——你脖子上戴的吊坠,是谁的?”
“?”花途明想起当时在慌乱中,吊坠曾掉出来,顿了顿,道,“我戴的,自然是我的。”
不料,希雅却摇摇头,她又往前逼一步,花途明后背靠到了墙上。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不要装傻。”
她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泛起蓝调,橘黄的烛火打在她侧脸上,宛若鬼魅妖灵,“你实话与我说,是他的吗?”
花途明:“……谁?”
“你说谁。”
花途明诚实道:“我不知道。”
“罢了。”希雅道,“料想也不会是他的。”
“至于是谁的,与他有无关系……既然你不肯说,那,”她看向花途明,倏地出手,“——那我只能自己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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