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琼小声道,“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琨玉道:“是真的,我也听到了。”
琼:“……啊?”
他侧耳听了一阵,终于也听到了,道:“居然真有,这种日子,谁在哭啊?”
琼皱皱眉头,看向两人,“去看看吧?”
琨玉道:“听你的。”
三人绕过两间水晶屋,在一处珊瑚堆里,找到了哭声来源。
那竟是一个小鲛人。
琼将小鲛人从珊瑚堆里挖出来,他双目紧闭,大张着嘴,一个劲抽泣。
也不知道在这被埋多久了,嗓子都哭哑了。
琼着急道:“这是谁把他放这的?”
花途明皱眉,看向琨玉,就见琨玉眸光微动,忽然伸手,抚上小鲛人的脸。
小鲛人呜咽一声,琨玉收回手,道:“是个盲小孩。”
下一刻,就见小鲛人睁开眼,他双眸雪白,像玉一般,果真是个眼盲的。
琼看起来要哭了,“就算如此,父母就可以不要他了吗?”
花途明道:“指不定是不小心走丢了呢。今日人多混乱,说不定他父母也在着急找他。”
“有道理,那怎么办?”琼抿抿唇,低头看向怀中小鲛人,“他这个样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他想了想,忽然抬首,“对了,今日王上赐福,我们去为他祈福吧。”
花途明:“祈福?”
“嗯。”琼道,“希望神灵庇佑他,等结束后,再去找他父母。”
花途明看向琨玉。
她自然是都可以,只不过,这种神神叨叨的赐福,果真灵验吗?
琨玉道:“为何信神灵庇佑?”
“你这是什么意思?”琼皱眉,“鲛人笃信神灵,今日这种日子,你可莫要胡说。”
琨玉轻“嗤”一声。
花途明忙道:“他自然没别的意思。小公子不要多想,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吧。”
琼抱着小鲛人,又多看了琨玉两眼。但手头的事更加重要,也没时间多说,带着两人穿过水晶屋,往大道上走,越近,喧嚣声越重。
考虑到人多眼杂,三人停到了最末端,大多鲛人都在前面等着抢赐福珍珠,因而此处人烟稀少。
偶有几个鲛人路过,只朝他们投来疑惑的几瞥。
见他们神态隆重,翘首以盼,花途明不禁也有些期待,往前处望去。
忽然,悠扬乐起,鲛人王来了。
水晶座辇缓缓前行,每近一步,鲛人欢呼声便更高一浪,他们簇拥在周围,等着珍珠赐福。
王上淡淡启唇:“赐福。”
苏落德得她命令,扬声道:“赐福——”
六十四位少女齐齐播撒珍珠,一如在今日其余二十个地方。
鲛人欢呼。
“王上赐福!”
“神灵庇佑!”
“……”
突卡南是最后一个地方,今日这盛宴,将要落幕了。苏落德在心中松了口气,王上点她来做赐福人,好在自己没有出错。
她往外一瞧,看到了藏在鲛人中的宝华和琢,他们自永纳起,便一直跟着,苏落德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等宴会后,一齐去审问那人族女子。
但王上不让他们跟着,于是他们就偷偷藏起来。
苏落德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花途明的模样,想到花途明,又不禁想到那位先生。胡思乱想一阵,她才收回心思。
说实话,对花途明是否知道先王的事,苏落德并没有把握,可她又实在不信那匕首真是花途明捡到的……
座辇缓缓前行,苏落德轻吸一口气,回首看王上。
王上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道:“别急。找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个坏消息了。”
苏落德轻声道:“是。”
王上看起来也有些倦了,但她始终端庄坐着,苏落德望着她,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却忽然见王上神色一顿。
她表情变了又变,像是突然看到什么令人非常震惊的东西,双目缓缓睁大,一只手攥在水晶扶手上,手下水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苏落德惊了一下,“……王上?”
她连忙顺着王上目光看去,目之所及,并无差池。
忽然,苏落德目光一顿,鲛人交错身影后,她隐约看到一个光彩绝伦的倩丽身影。
是那个人族女子!
不是说好让他们在偏殿等候,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盛宴虽说即将结束,但毕竟还是没有结束。
苏落德转首看向王上,正欲解释,忽感一阵波迎面而来,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再去看时,座辇上已无任何身影。
“!”
苏落德心头一哽,连忙回身,就只看到一道身影快速朝一处掠去。
这可是鲛人盛会!
鲛人王上不由分说,擅自离座,动作迅速,周围人没一个来得及反应,俱是一怔。
播撒珍珠的少女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
“王上!”
苏落德听到宝华的喊声,转眼见他已经朝那方向掠去。她长吸一口气,转瞬之间做了决定,扬声道:“继续赐福——”
不管怎么样,结果由她来担吧!
花途明此刻正看着琼为小鲛人祈福,他一手覆在小鲛人心口,神情认真,念念有词。
小鲛人安静睡着,完全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琼念了一阵后,便收回手,花途明眸光微动,正欲开口,忽然被人狠狠拉了一把。
花途明:“!”
她脚下不稳,惊呼一声,被那人稳稳扶住,正欲开口问,抬首却发现面前多了一人。
那是位女子,容貌极美,头戴白玉冠,冰肌玉骨,玉貌花容。
此刻,她正死死盯着琨玉。
琼惊呼一声:“王上!”
花途明一怔。
她再次看向鲛人王,却发现对方眼中交杂着不可置信与愤怒。
琨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垂眸,“王上。”
闻言,王上却是一顿。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花途明一怔,心道琨玉不会真是什么罪人吧。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划过一道光,下一刻,鲛人王手中蓦地出现一柄长戟。
琨玉眸光动了动。
王上忽然出手,长戟划过海水,不由分说地刺过来。琨玉动作更快,侧身去避,动作却突然一顿。电光火石间,长戟刺穿他的肩膀。
琨玉蓦地咳出一口血,撩起眼皮看她。
王上猛地把长戟抽出来,字字泣血:“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装作是他?”
琨玉身形一晃,听到花途明的惊呼,“你做什么!”
他看到花途明伸出一只手挡在他前面,“鲛人王就可以随意伤人吗?”
琨玉感觉心口一阵刺痛,皱了皱眉。
方才若不是那束引子忽然发力,她根本伤不到他。
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犹犹豫豫地看向王上。
王上冷哼一声,白玉冠歪斜,她鲜少有如此不端庄的时候,握着长戟的手都在颤抖。
她正欲开口,这个时候,宝华和琢赶了过来,“王上!”
宝华下意识护在鲛人王身前,警惕地盯着面前两人。琢则轻轻握了握拳。
琨玉伸手抚上花途明肩膀,将她从自己身前拉开,扫了一圈,见四周已有鲛人围着,但不敢上前。“我装谁了?还望王上给个说法。”
不知道他哪一个举动刺激到了王上,鲛人王一把掀开宝华,目眦欲裂,长戟泛起寒光,直朝花途明挑来。
“!”
琨玉迅速出手,一手拉她,一手去挡,心口发痛,唇边溢出鲜血。
花途明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屏息后撤,不料那尖端依旧勾住了她的衣领,用力一扯,原本藏在衣下的吊坠便被勾了出来。
周围人还没发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琨玉与鲛人王同时看到这个吊坠,刹那间拉扯起来。
银链断裂,琨玉伸手去抓,可那水滴吊坠从他指缝间划出,重重落在长戟上。
吊坠发出轻微一声响,碎了。
琨玉蓦地喷出口鲜血,一瞬间,他头痛欲裂,只觉脑中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心脏巨痛,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他听到花途明在十分遥远的地方焦急唤他,“琨玉!”
下一刻,记忆如潮水兜头将他淹没。
父亲母亲,永纳的水晶宫,争吵,质子,破败的宫殿,大雪天他冻的发紫的手指,雪地里的那个女孩……
硝烟四起,战火纷飞,十七岁的他对心爱的少女说,你等我,然后被推上王位。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阴谋,狡诈,他一次次在危机中求生存,可并不是永远那么幸运。
鲜血,鲜血,还是鲜血……
琨玉终于知道那滴泪是谁的了。
他想起了自己是谁。
鲛人王一把抓住花途明的肩膀,“你说什么!”
花途明:“你放开我!”
“你方才叫他什么?!”
花途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琨玉一直瞒着的事情。
同时,也意识到四周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王上见她不语,另一只手直接朝她脖颈抓来,指甲伸出,锋利如刃。
花途明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忽然有另一只手从斜地里伸来,快而稳地握住王上手腕,指甲离花途明脖颈仅有一寸。
她转眸,看向身旁人。
琨玉唇边带血,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楚,眉头死死拧着,他哑声道:“别动她。”
束引子缚在他心口,向上延伸出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线,黑线扭曲着爬上他的脖颈,面颊,最终落入他双眼内,他眸中泣出血泪。
“……落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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