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书生依旧是书生，甚至比之之前更爱看书了。
池惊影溜溜达达从副本过来，溜溜达达在书店里漫步，最后依依不舍离开，总能看见书生在看书，亦或是抄书。
字迹一开始潦草，后来有几分端正。
——跟印刷体似的。
池惊影心里碎碎念，但不吭声，只是在书生抬眸疑惑的时候，抓抓头发说：“进步好快哦~”
“那是自然。”书生颔首自得。
于是池惊影又为自己的吐槽暗笑几声。
作为补偿，池惊影第二天会想办法搜罗些新鲜东西。
玩家手搓的纸飞机、找NPC做任务拿到的竹蜻蜓、有人发挥好奇心弄出的七彩蘑菇汤……
他自己逛来逛去觉得好玩的就搜罗来，思来想去，还是一天带一个。
——这么多东西够长长久久送了哼哼哼~真是机智~~
他在天明时刻来。
每一个天明时刻，池惊影都会准时准点刷新在书店门后，摆弄着玩具，又或者四处闲看。
某天，他看着书店前的雪溶化，黑褐色的土壤袒露出来，池惊影蹲下去看。
书店的门板被卸下。
于是池惊影回头，去看门后出现的人。
巫行雪打开门，脑海中已经“记起”所有。
他是圣血山书店的书生。
他是十里镇客栈的老板。
他是中原走镖的镖师。
他是苗疆摆摊的小贩。
他离开很多次……
也回来很多次。
直到世界忽然焕然一新，所有地方都出现了好奇的“少侠”，寂静的镇上沸腾起来，有序的生活被随意冲撞……
“老板老板~”
巫行雪微微侧头，看到池惊影蹦过来，靠近的时候脚下一滑又飞速用轻功弥补，十分迅速地过来：“老板~请看~~”池惊影拿出个长筒状的东西递过来，示意巫行雪把看，“可以看到远处哦~~”
透过长筒，巫行雪看到山下的风吹动树林，林间各色帐篷前，旌旗猎猎，看到不远处的小镇，春水如蓝，卖花女携篮从桥上路过，看到镇边有人砍树，旁边还有粗糙的木桩……
“怎么样怎么样~”
“池惊影。”巫行雪说，“很有意思。”
“嗯嗯嗯~~~”
“还有，不要在我失忆的时候乱说话。”
“嗯嗯……嗯？”池惊影点头到一半，忽然顿住，眉飞色舞，“老板你想起来我啦？”
“想起来你让我的客栈没宰客成功。”
“呃……”
“你挺有意思的。”
巫行雪把长筒收起来，回头继续卸门板，听到身后传来池惊影期期艾艾的疑问：“是在夸我吗？”
巫行雪睫毛扇了扇，轻轻点头：“嗯。”
“那就好~~~~~”池惊影进店，边走边说，“你可不能阴阳我。”
“如果你阴阳我，我就黑白分明地走开~”
巫行雪回来写字。
第二天，巫行雪醒来，他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奇怪的房间、奇怪的东西、非常珍贵的夜明珠……
还有奇怪的他。
巫行雪低头，但低头失败，他好像是在挪动眼睛，但是感受不到眼睛，往下看的时候，也没见到自己的“身体”，只见到奇怪的圆滚滚的一团……
巫行雪想后退。
“轱辘”
“轱辘”
巫行雪：？
轮子的声音？
他在原地顿住。
“老板老板~~~~~~~~”
“眼前”天旋地转一瞬，巫行雪翻了个面，面相一个长相状似池惊影的人。
“看我看我看我~~~”
“能说话吗？”
“吱一声？”
“hello？”
“能看见吗？”
眼前的人半卧在浅蓝色的“床榻”上，双手挥来挥去，长相有些眼熟，表情和动作十分熟悉。
“吱？”巫行雪努努力发出一声。
“巫行雪？”池惊影又迟疑地出声。
“嗯。”
巫行雪终于发现，他现在的声音也很奇怪。
池惊影：“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是我临时给你找的机器人载体~~”
“能说话能听声还能到处溜达，外表也萌萌哒的，销量很高哦~”
“来看看~~”
眼前的墙壁忽然网上抽去，随之出现的是一面光洁清晰的镜子，镜中有一张床、床上的池惊影，还有立在床边的白色的奇怪东西。
巫行雪：？
巫行雪拍了下手，确定镜子这个奇怪的东西……
是他本人。
巫行雪：？
镜中这东西忽然变幻出一个“0-0?”。
巫行雪：？？？
“@-@？？？”
池惊影：“啊……”他对对手指，“巫行雪，你别着急哈，听我解释……”呃呃呃半天了，“总之就是，呃，大哥帮忙让你恢复记忆，但是又顺手……总之把你弄到这个躯壳里了，但是他不会继续操作什么，我也不会继续乱来，你先适应适应，实在不行……回去也行…………”
巫行雪没说话。
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池惊影还在支支吾吾，过了会，才想起来说：“因为没载入其他数据，你现在可能不太了解哦，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里？”
巫行雪转过去，镜子里的白色东西也转向池惊影。
“0-0”
巫行雪很平静。
努力很平静。
即使听到池惊影巴拉巴拉一堆没听过的话语，说什么世界、游戏世界、数据转移……他依旧平静。
等池惊影说完，有奇怪的东西送来用透明的杯子装着的水，巫行雪依旧很平静。
池惊影撑着下巴咕噜咕噜喝水。
巫行雪动了动手指。
——他现在有手指，也能控制自己的手指。体内没有内力了，只有奇怪的能量。储存能量的“丹田”不在小腹下方，而在胸口那个会随着思绪变幻内容的“东西”后面。
巫行雪伸手掐住池惊影的脖子。
——手指没有触觉。
“诶诶诶……”池惊影被拽着拖了下，水杯砸在床上，低呼，“救命呐救命呐别别别……”
“轱辘”
“轱辘”
——现在的脚是轮子。
巫行雪后退的时候想到。
他掐着池惊影后退，眼看池惊影从床沿快摔下来了扒他手臂上小声喊：“别欺负瘫子呀……”再往后退，池惊影两条腿无力垂在地上，上身紧扒着他，脸上有些小惊恐。
惊恐？
巫行雪看紧扒着他的池惊影，他现在的视力特别好，眼中的一切截然不同，他能清晰观察到池惊影的每一丝表情，还能观测到这里的墙壁都是光洁的一整块，没有丝毫缝隙。
“呜呜呜……”池惊影哼哼唧唧要回床上，巫行雪思索了一会，把他推回去，看他在床上蛄蛹半天摆正自己。
“我要回去。”巫行雪再一次听到自己奇怪的声音。
池惊影耍宝的神情顿了下，半卧在床上，正经看过来，他闷了会才说：“哦。”
他抓着被子，又看过来。
巫行雪在看镜子。
他在看镜子，也在看这个世界。
真奇怪。
过于荒谬的经历让周围都变得虚幻，看见世界的不是[眼]，感受世界的不是[触觉]，行走的时候[脚]不用迈开……甚至于，完全不需要[吐息]。
寂静的房间里，呼吸声只有一道，且十分缓慢。
“轱辘”
“轱辘”
巫行雪在滚动。
“轱辘”
“轱辘”
镜子里的巫行雪在滚动，池惊影抓着蓝色的被子。
又一会，池惊影又应了一声，低下头在手上的东西上按。
“哦……”
“好哦。”他说，“我问一下哦~”
等待是很漫长的事。
尤其是无能为力的等待。
大约两个时辰后，几根奇怪的线被奇怪的东西送过来，池惊影吃完很清淡的“食物”，然后在奇怪的头盔上插上那些线，又将另一端插在巫行雪现在的“载体”上。
“……其实头盔不能在线太久，但是我也不能长在线，会被骂，不过你用的话，用一次就可以了吧。”
“……对不起哦。”
巫行雪在书店醒来。
“扣扣”
有人从外面敲门，巫行雪开门，见到门外买书的“玩家”。
“诚惠一两。”他依旧收了白银。
白银放入钱匣。
当天，第二天，第三天……
池惊影都没有出现在书店里。
他只是有时候出现在附近，又隐匿在角落里，偶尔看过来。
池惊影没出声，巫行雪就当没见到。
只是这几天吃着灶台的包子，着实难吃。
果然是乱虚构的东西。
难吃。
巫行雪啃包子的时候想着这假世界也不知道构建点好吃的，修长的手指捏着包子，神色冷淡，姿态优雅从容，只是啃包子的速度愈发慢。
“池惊影。”巫行雪出声，“很难吃。”
“来啦来啦来来啦啦。”池惊影拎着食盒跑来，一个滑铲将食盒抱着滑过来，然后打开，“请看。”他捏着食盒一层一层放下来，介绍菜色的时候盯着盘子，盯着菜，唯独一点不看人，直到介绍完了，递筷子过来的时候将目光轻轻往上扫，目光扫在了巫行雪手侧，又递了筷子收回去，“还想吃什么吗？”池惊影低声问。
巫行雪捻起筷子，没有出声。
安静的书店里，连咀嚼声都几乎听不见。
池惊影等他吃完了，沉默地收起食盒，侧头想看过来，又将头转回去。
“……那我先走啦。”
池惊影拎着食盒出门。
第二天，开店的时候，巫行雪在店门口看到一只食盒。
第三天，依旧。
第四天，依旧。
第五天，依旧。
书店依旧只有零零散散的闲客，巫行雪送走客人后，合上门板，他走上走过的道路，到了圣心教殿堂门口，殿堂中，一个[池惊影]呆呆站在大堂中央。
巫行雪坐在殿堂屋顶上。
他能看见人来人往。
——回来后，到达圣血山后，才反应过来：
“少侠”不是异端。只是不一样。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他的躯体、他的一切也是虚假的。
巫行雪在这个躯体里，拥有内力，能够运转。
于是他就在殿堂屋顶上运转内力。
人来了又走，夕阳落下，晨星升起，无月的这一晚，巫行雪从屋顶回到了书店。
清晨，门板卸下时，有一只朱红色的食盒搁置在门外。
巫行雪拎进来。
“池惊影，过来。”他唤了一声，看远处的人影走过来，等近了才说，“你离开吧。”
“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呀？”池惊影用脚踢着土，小声问一句。
“四海为家。”
“……那我跟着一起好吗？”池惊影出声了，等不到回答，又踹了脚下的泥，“我其实还挺有用的。”脚下的泥被踹出小坑，池惊影盯着脚下，又用余光去瞥，瞥见巫行雪的衣角，确定他还在，又继续踢。
“对不起。”
依旧没有回音。
池惊影踢踢踢，直到余光的衣角靠近，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脑子懵了一下，而后才将眼珠挪过去。
他看见巫行雪的脸近在咫尺。
巫行雪吻了他一下。
“感觉如何？”巫行雪问。
“感觉感受度拉太低了。”池惊影愣了几瞬，眨眨眼，把自己解冻了，后知后觉荡漾起来，“巫行雪~~~”他把脸凑过来，“再亲一下？”
巫行雪没理他。
他只是试一下。
结论是，并不讨厌。
巫行雪回店里收拾钱匣子，池惊影又蹦蹦跳跳起来，蹦起来要帮忙。
最后巫行雪握着暖手炉出门，身边跟着一个包袱款款的池惊影吗，他掌心的白绒依旧柔软，眼前能看到的雪，也永远飘洒而下。
池惊影欢呼：“闯荡江湖咯~”
圣血山的雪纷纷扬扬。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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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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