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漫今年几岁了？”打印机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替而代之的，是江冉冷不丁的问话。
“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程茉正和苏漫吃着一盒冰激凌，听到后头也没抬地为苏漫回复了，“去年十九，今年刚过完生日，二十了。”
“哦，”江冉将打印下来的清单分成两沓递给程茉和江木诚，“吃得差不多了吧？把新到的货核对一下摆出来。”
江木诚的冰激凌杯早空了，他顺从地接过江冉手中的清单，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
毕竟高考后在家里除了做实验就是睡觉，他闲得快要长毛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出来，让他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程茉就不一样了，她从不会把自己的不满憋在心里，在外打工时受老板的气无法言说，现在她可是自己做老板了耶？
尽管是代理老板。
“小漫~”程茉撒娇的恳求还未脱口，便被江冉接下来的话噎在肚中。
“我有事需要和小漫谈一谈。”
那没有办法了哦，苏漫用颇为无奈的表情看着程茉耷拉下来的脑袋，没有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看起来毛茸茸的红发。
“辛苦你了哦，程老板。”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调，在程茉听来却充满了宠溺，心情也不由好了很多，乖乖地侧着脑袋让苏漫摸得更顺手，一瞥眸，看到了江冉欲说还休的模样。
“憋回去！”程茉不用听都知道江冉没好话，一头红发随着脑袋地晃动而在耳侧摆动，在江冉看来更像是只认苏漫为主的小狗了。
嗯，还是只恶犬。
从江冉手里拿过清单，程茉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么多——每次进货都这样，用不完都过期了。”
“所以需要你们理一下嘛，把过期的扔掉，换成新的。”江冉还在想着程茉是不是更能接受像苏漫那样温柔的语调，于是特意夹了夹，在看到对方如临大敌的神情后，她将笑容收敛，“快滚。”
“得嘞。”程茉立马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念念不舍地用手捞了一把苏漫的腰肢，那样子就像在说，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两人腻歪得不像话，江冉无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江扒皮”的吐槽声，她坐在苏漫对面，看着眼前堆在一起的冰激凌盒，眉头微蹙。细微的神情变化很快，但还是被苏漫察觉到了，她动手将垃圾收进外卖袋中。
“程茉总是说你很会察言观色，”江冉轻笑，饶有兴致地将手肘撑在桌案上看她收拾的动作，“你和她谈恋爱了？”
“啊？”苏漫的手指微顿，平静的脸上出现一刹那的慌神，仅仅几秒便显出了红晕，似乎是没有料到江冉会这样问。
“开个玩笑，”江冉将双手从自己的下颌放下，顶着桌边，坐正了一些，“我记得阿木跟我说过，你是高中毕业辍学出来打工的？”
“是的，”苏漫已经将桌子收拾好了，干干净净一如往常，她用纸巾细细擦过自己的指尖和手缝，有条不紊地作出答复。
“我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他们都不要我，是奶奶把我带大的——前年奶奶突然在家中昏倒，还好我刚下学及时回来将她送进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奶奶因为什么昏倒？”
“……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造成的执行功能障碍。”
“那看来奶奶的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很严重了，”江冉的眸不着痕迹地扫过苏漫的每一个神态，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她说的也是实话。
苏漫点点头，“为了更好照顾奶奶，我在高三那年花了不少精力转到江海高中，这里离家更近，也能够更好地照顾奶奶。”
“江海高中的学费可不少，”江冉问着，“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看似关心的问句，实则是探查她背后是否有人相助。
在调查过程中，暗涌发现在江海高中就读的一年里，每月苏漫的银行卡上都有一笔不小的费用打来，用的个人账。
苏漫摇摇头，“学费是我父亲的秘书打来的，我父亲是江氏药业的员工。说来——我还得感谢江木诚。入学时，因为我的成绩优异，校长免除了我入校的费用，而学费仍然得缴，我和校长求情延期时，正巧被阿木听见了，他用零花钱为我缴了半年的学费，又问了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正值市级大赛，荣获一等奖的江木诚刚被江氏收养，又凑巧苏漫转来，被他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吗？
江冉面上仍表现得同情和耐心，心底却将这一幕幕的巧合画上了问号。
“他知道我的父亲是江氏药业的员工，就托他的养父江明诚告知了我的情况——我知道江氏药业一再看重员工人品，对于不负责抛弃家人的员工可能会给予开除处分。父亲怕殃及鱼池，便让他的秘书每月给我打两万块钱。用作补贴学费和家用。”
“奶奶好歹是你父亲的妈妈，他不管不问吗？”
“……”戳中了伤心事，苏漫的回答暂停了，江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包括苏漫的母亲。
苏漫的母亲其实是一位警察，只不过是别的市的，几乎常年不回江海市，这也是父母离异的主要原因吧，至于父亲不赡养他的母亲，看起来好像也是孝心的问题。
苏漫的档案干干净净，但就是因为太清晰，几乎每个时间节点都有迹可循，反而让江冉决心不对劲。
现在的孩子长得很成熟，二十岁的苏漫因为这样的经历而不得不挑起家中的重担。
一丝不苟的马尾，成熟而内敛的眼神，瘦小却□□的身姿，江冉找不出半点疑迹。
“我记得你高考成绩还不错，考上了江海大学，”江冉将话题岔开，“还想继续读吗？”
“不想，”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江冉接下来搭桥的话无处宣发。
“那你就想这样？四处打工？”
“我想考警校。”苏漫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我想知道，我当上了警察，是不是也会和妈妈一样，把自己的孩子丢弃。”
江冉重新审视起坐在自己面前的苏漫，档案上的讯息开始与面前的人儿重合。
身高173CM，体重60kg，左眼度数5.2，右眼度数5.1。
身体所有指标都达到了入伍的标准，甚至年龄也基本符合。
当爱与恨交缠着控制思绪时，这样的人是最好利用的。
江冉假意为难，又丢下一句等她的消息，将苏漫的心吊起，只是很快面前的女孩再次垂下了脑袋，看上去有些苦恼。
“在想奶奶的事儿？”江冉将手机推到苏漫的眼前，屏幕上的黑屏由短暂间出现了画面，一个中年男人正朝着画面挥手。“看得见吗？小江总。”
江冉将麦克风打开，“看得见，王师傅。”
“这是？”苏漫有些惊讶，镜头里分明是自己的家，奶奶正躺在摇椅上茫然地看着家中忙碌的工人，身旁是江木诚给她安排的全职保姆。
“有全职照顾奶奶换班的两位保姆，和放在家中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奶奶和她对话的监控，可以放心了吗？”江冉将麦克风关上了，同时将苏漫正目不转睛盯着的手机拿开，让她不得已将视线重新落在江冉身上。
“谢谢你，小江总。”苏漫有些僵硬地道谢，她继续说着，“您不会做没有意义的投资，您需要我做什么？”
“呵呵，”江冉的气音里染上笑意，但苏漫几乎看不见她在笑，强大的气场压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能静静地等待，“我很喜欢你，你很聪明。”
这实在是不像夸奖，苏漫不知如何回应，但显而易见，江冉也不想听从她口中说出的客套，她前倾了身子，棕红的丹凤眼微抬，仿佛要将她吞噬，“你在这待了不少时间，我相信你发现了不少问题。”
问题是指，那些平白无故多出来使用的医疗药品却和上门所登记的客户对不上来吗？
是指，数不清的几个夜里，好脾气的程茉在接到电话之后突然变得严肃，给她放假让她先行回家吗？
还是指，她明明已经到了诊所门口，也在营业时间，门却打不开还遮上帘子让她在门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吗？
是的，如果它是一个正规的诊所，那么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个月里诊所要做两个账，一个是她来，另一个，是程茉亲自着手。
那时候的程茉就会收起所有的玩笑和温柔，变成了一个让她感到有些害怕的老板。
虽然她总是面对病人和客人很认真专业，而苏漫却总觉得不止那么简单。
程茉不简单，江木诚不简单，江冉更是。
而她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声张，她受人照顾，自然要替人做事。
更何况，苏漫将视线落在江冉手心里的手机。
屏幕中被人簇拥的奶奶，成了她此刻最大的软肋。
苏漫的脸色瞬间煞白，为自己刚才的感激而羞耻，她无疑把自己推上了悬崖，而奶奶正站在悬崖另一头即将坠入深渊的危石上。
“讲什么呢？”程茉凑了过来，温热的脸从背后贴上了苏漫冰凉的肌肤，“这么凉？冷吗？我把空调调高点吧。”
苏漫听不清程茉在说什么，只是在江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合作愉快，苏漫小姐。”
江冉好坏我好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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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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