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影子停在玻璃门前，门栏上铃铛随力牵引发出清脆的声响，前台注意于电脑的江冉循声抬起眸子，程茉正动手扯去脑后的皮筋将束起的红发散落。
“这么早回来？”江冉抬眸看了眼时钟，才正午十二点，“你八点出门，来回就该四个小时了，你没有再和她温存温存？”
“……有什么好温存的？”程茉的声音懒懒，不太想继续话题，“店里中午做饭了吗？”
“没呢，我给他们点的外卖，”江冉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将其一一放入包中，“你也自己点个外卖吧，我一会儿回公司有事儿。”
“那我还回来得巧了不是，”程茉晃了晃脑袋，手肘撑在前台柜上，看江冉收拾，“我没回来怎么办？”
“你店里又不是没人……”江冉抬眸扫了一眼程茉，看她笑得开心，知道是故意来犯贱，“老板亲自来替你的班，你不感谢一下？”
所谓的替班，其实也不过是江冉周一上午刚好没排期，昨晚她睡在酒店没回去，离诊所也不算太远。
程茉今早送苏漫去学校，江冉便过来帮忙看一会儿店。
程茉的脑袋没有动弹，徒留眼眸下垂几秒，扫视过江冉伸出的手，右手从撑着下颌的位置抽出，打在江冉手上，“赏你的巴掌。”
两人说说闹闹，直到江冉开门道别，程茉靠在门边，门外的热气朝里涌着扑在她的脸上，后背是诊所内凉爽的冷气，空气混杂对流着，温凉的气息让程茉不由打了个噤。
江冉离开之后，程茉觉得自己最后的力气都被燃尽了。关上门，她朝店内当班的员工吩咐了两声，拖着疲惫的身体朝楼上走去。
昨夜两人什么也没有聊，那碗面，苏漫陪着程茉吃了半个小时。一根一根细细又缓慢地下咽，从滚烫吃到最后一根的冰凉。
两人相顾无言，程茉再抬头时，看见了苏漫眼里一晃而过的泪珠。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哽咽着，苏漫问出这样一句话。
“当然会。”程茉蹙着眉，抽出纸巾为她擦过从眼眶滑出的一滴泪水，在它沿着脸颊坠落前，就及时止住，“不要乱想了。”
“是你……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对我。”
和年下谈感情就是这样的，特别是像苏漫这样缺少安全感的小孩。
程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从苏漫对面的位置起身，来到她的身边，揽入怀中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时，对方朝她所在的方向侧去，将脑袋埋入她的领口。
紫色衬衫外的黑色西装背心将程茉的腰收紧，而此刻在她的腰腹上环着的是苏漫的双手。
程茉不说话安静的时候，无论样貌还是穿衣风格，都是个很典型的御姐，也是妹妹们通常会喜欢的类型。
所以苏漫沦陷，也不能怪她，毕竟她还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对于程茉来说，简直就像小妹妹。
就算是两人没有身份的差距，单凭年龄这一点，就足够让程茉退避三舍。
“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呢？”
抛下平日里的搞笑形象，沉稳的程茉让苏漫更不愿意松手。
她紧紧贴着程茉的身子，将耳畔程茉带着沙哑的问话抛之脑后，她嗅着对方衣物与肌肤摩擦间传出的香气，明明今天外面这么热，程茉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点汗味。
网上都说姐姐身上会有成熟女人的香气，苏漫在此刻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我都要离开你身边了，你为什么都不难过？”
埋在衣物间的苏漫声音闷闷的，说话呼出的气弄得程茉痒痒的，她也没有躲闪，只是话语里带上几分软，“警校是很忙，但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今天下午对我爱答不理，还让我先回去？”
“……”指的是程茉和苏漫亲吻后，重新回到宴会厅参加鸡尾酒局，过程中程茉的确冷淡了些，但其实她只是没有想好怎么重新面对苏漫，至于局结束，让她早些回去，“你明天要去学校，不该早点回去收拾行李吗？”
“你平时都会送我回去的！”这句的声音响了一些，带上嗔怪和委屈，程茉听了却不由笑了起来，惹来苏漫的不满意，抱在腰间的手便锤了几下对方，“笑什么！”
“对不起嘛，”程茉的手抚摸在苏漫的脑袋，毛茸茸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被夸了，苏漫心里的不高兴也退散了一些，但是太过迅速地收敛脾气，也让程茉太轻松了些，她便将脸埋得更深了一些，提醒对方自己并不吃这一套。
程茉沉默了一阵，放在苏漫发丝的手也顿下了动作，久到了她以为对方哄生气了，就在她抬起头想看看时，程茉又将她的脑袋压了回去。
“对不起，小漫，”程茉的声音很轻柔，温文得几乎不像她的声音了，苏漫静静地听着，“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作为比你大的姐姐，和雇佣你的老板。与你的行为，我已经不能再用不懂事来逃避了。我总是说，顺其自然。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感情这事儿，没法顺其自然。”
“我喜欢你，小漫。”
吻自然而然地落在发顶，轻轻地，不带任何**，只有纯净的喜爱。
苏漫回去时，已经不算早了，程茉没仔细看时间，只知道自己洗完漱躺上床时，苏漫刚刚到家，发来消息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她又等待苏漫洗完漱，检查好明日的行李，发来晚安消息时，刚过十二点。
困意本还席卷着无聊的程茉，却在苏漫最后一条消息发来时散得无影无踪。
[喜欢你，茉姐姐。]
[晚安，明天见。]
“嗯昂——”回房间的路走了一半，程茉突然顿在半路，想到这几条消息，她不由身体僵硬，又打了个激灵。
哪怕是熬到凌晨两点，她才呛呛入睡，今日早上，她也能依旧顶着惺忪的睡眼，早起化上个妆，而后准时准点到达苏漫的楼下。
从某种程度上，程茉还挺佩服自己的，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开玩笑的，她现在就要回房间补觉。
程茉能回来得这么早，其实还是苏漫要求的。
“快回去吧，你再陪我去房间放完东西，东停留一会西停留一会的，你就该睡着了！”
所以，程茉现在能躺在宿舍的床上，苏漫功不可没。
她实在困得不行，饥饿也挡不住她不住下垂的眼皮，在柔软的被窝中，程茉陷入了有苏漫的美梦里。
.
怀表链条在指尖旋转，分针缓慢挪动，直到停留在数字五上，车窗外，单元门口才出现期待的身影。
林叙白又穿回了普通的T恤，在外披上了薄薄的防晒衣，斜挎包在腰间随步伐晃晃荡荡，她正低着脑袋摆弄手机。
没有注意到单元门前停留的高档轿车，直到被沉闷的车喇叭声一惊，才回过头来看去。
车牌越看越熟悉，林叙白不由驻足，朝主驾驶座张望。
“上车。”
虽然没有看到人，但传来的声音熟悉，证实了林叙白心中所想，她朝副驾驶位去，车门弹开，她拉开车门，俯身看见了江冉好看的脸。
“江小姐？你怎么来了？”
就算这样，林叙白还是有些惊讶，将包从身上解下放在腿间，她将车门关上，动手去拉安全带。
江冉的车内温度总是适中的，让林叙白很舒服，江冉从不会在车里放什么香薰或喷什么香水，故而也没有因为封闭而产生什么难闻和廉价的气味，素素静静的。
“昨天宴会上不小心听到了李教授给你的排班，”江冉干干净净的嗓音里依旧是清冷的气息，她换了后退档，肩颈的发丝勾勒她的脸庞俏丽，林叙白收回视线，听她继续说着，“我恰好从诊所回公司，会路过江海大学，顺道带你一下。”
“江小姐有心了，”这确实太周到了，又想到昨日两人的相处，林叙白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她又不由将脑袋偏转，视线落在对方发丝间，隐约能看清自己留下的痕迹，对此，她更是觉得不安，“你这周内有时间吗？”
“怎么？”江冉打着方向盘，行云流水的动作间车子驶出了小区，在骄阳下的柏油路上飞驰着，“林小姐想要约我？”
“想请你吃饭，”林叙白也不遮掩，双手搭在腿间的挎包上，指尖随着车内轻微的音乐节奏打着节拍，“我们还没有留联系方式吧。”
“嗯，”江冉微微侧头，去看右边的后视镜，打下转向灯，快速换道，“是没加过。”
“合作方，总该有个联系方式吧。”林叙白凑到江冉身边，眼睛眨巴着，“小江总？”
倾身间，将林叙白身上的清香带入江冉的呼吸间，她不动声色地多嗅了几分，嘴上却不饶她，“开车呢，坐坐好。一会儿到了加。”
林叙白便听话地收回身子，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江冉偶尔看她几眼，她都闭着眸养神，只有那指腹仍然跟着音乐点着挎包。
江冉便将车载音响开大了一些。
在一路乐声和引擎声里，车程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江海大学，江冉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开着双闪。
林叙白将安全带解开时，江冉正微微垂首从包里翻找着手机。视野里伸进来一只手，三指挟着矩形纸片，轻轻挑开领口的衣物，冰凉的触感径直地落进温热中。
“我的名片，随时恭候江小姐。”戏谑的语调配着车门的开启声，江冉晦暗的眸中，映出林叙白临走的笑颜。
“真是……越大越不懂得礼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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