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昏昏沉沉陷入睡梦的大脑被怀中传来的阵阵颤动唤醒，江霂睡眼惺忪地睁开眸子，车内昏暗极了，窗外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颜色，四周都拥满了归家的车辆。
车轮缓慢地超前行驶，没到一米便又踩下了刹车，多亏是许安的车技不错，刹车踩得又轻又稳，才没让江霂感觉不舒适。
别的车辆中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乘客打开车门，或是站在车旁焦灼地朝前方一望无垠的车潮眺望，或是搂紧衣服边透透气边和邻车唠上几句嗑。
江霂从脱下的外套里翻了翻，摸到衣兜的拉链，将还在震动的手机掏了出来。
江冉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最上端的时间跳转至九点半。
明明平日里最多二十分钟的路程，今日竟快用了一小时。
“到哪里了？”江冉的声音带些疲惫，担忧的情绪不减。
“快了，”江霂开得外放，许安也能听见，便顺口回复了，“在过桥了。”
离家的路上有一座人工古桥，修建了已经几十年了，距离上一次翻修都有个五六年了，平日里它满是陈年的痕迹，而现在，白雪将它朦胧，每一处灰色的石砖都覆盖上银装。
可供两辆车并肩开过的桥道上，薄薄的雪层碾出车轮的痕迹，接踵着缓慢紧跟。
“噢，那是快了，”江冉的语气放缓了些，“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一定把小姐平安送……”
许安的话音未落，车子便猛烈抖动起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下桥的位置，江霂立刻回眸去看后车窗外的情况，闹腾腾的，最高的石桥砖似乎已经塌陷了，处于制高点的车辆已经陷进去一半的车轮。
尖叫声此起彼伏，天空中又飘下雪花，从短暂的星星点点，在顷刻间变成混杂着雨水的大雪，阴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的味道，石桥在轰隆的巨响中顷刻由中心向四周坍塌。
临近坍塌点的车辆不少人选择弃车而逃，但因为过于慌乱，导致车轮打滑，向下溜坡，于是又是噼里啪啦车头撞车尾的声音，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小姐，快下车。”许安拉起手刹，安全带解开的同时车门一起敞开，窜到外面打开后座的门，将自己的防寒帽扣在江霂头上。
江霂快速披上衣服，手机在急促中摔落到车座底下，她顾不得去拿，便火急火燎地牵上许安的手跳下车。
他们的位置虽然离平路不算很远，但前方仍密密麻麻堆砌着熄火的车辆，后头是逐渐扩张碎裂的石砖和猛冲而下的无人驾驶的车辆，有的车已经跌落进结上薄冰的水面，砸出不小的声响，接连而下的是失足踩上破碎的石砖，直直坠落的人们。
虽然石桥距离水面并不算太高，可毕竟是冬天，人人身上都穿着羽绒服，本身就吸水的材质，让跌落入湖中的遇难者更是难以快速脱身，越来越沉重的衣服是无形的海草牵绊住一条条生命。
江霂紧紧牵着许安的手，在紧缩的过道里穿行，后方不断有人踩过他们身边摇摇欲坠的转块奔过，江霂人小，跑起来也慢，许安便想弯腰去抱她一起走，却在混乱中两人被他人撞开，江霂被撞倒在地，卡在两个车之间，车轮压住了她的衣角。
她费了不少力才勉强拽出，再直起身子去找许安，他正费力地逆流而上。
“江霂小姐！”许安的头发都被雨夹雪打湿，身上灰色的羽绒衣都深了一个度，还沾上了不少泥泞，看起来颇为狼狈。
“我在这里！”江霂大声地回应着，边举起手，边朝许安跑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江霂迈开的脚踩在石桥松动的砖块上，清脆的声响从脚下传开，两人即将相触的手指便在顷刻间错落颠覆，小小的江霂在眨眼间便随坠落的石块跌了下去。
恐惧侵占了江霂的全身，极速地下坠，伴随着周遭不断地哭喊，石砖碎裂的粉尘呛入喉中，还没来得及咳出，便扑通一下，身子被湖水贯彻。
冰凉的湖水，寒冷刺骨，江霂意识到自己在往下沉，动手去拉羽绒服上的拉链，而在水中，就变得格外费劲。
这里离岸有个五十米的距离，江霂会游泳，她必须想办法往那里靠，岸上有不少周围的居民向湖中抛救援圈，最近的一个，在她的十米处。
拉链开了大半，却再难往下拉去，江霂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埋入湖水中，从宽大的外衣中挣脱，里面的毛衣也在不断凝水，她奋力从湖中撑起身子，将毛衣也脱去，身上的重量减少，而寒意也更肆无忌惮地裹住她的全身。
雨水还滴答滴答打在湖面，水蒙住了她的眸，江霂眯着眼睛朝救援圈游去，余光中她看见岸上的人在挥手，有的双手高高举起，相互交叉，有的指着另一边方向的救援圈，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可是江霂听不到。
直到她赶到救援圈边上，才注意到，这个救援圈四周都是石砖的碎片，塑料皮上已经被划出一道口子，正慢慢地泄气，根本没法用。
江霂有些绝望了，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游向别的救援圈了。
湖水充斥进她的秋衣，贴合着她的肌肤，极致的冷意中她竟感受到滚烫的触感，身子不由地向下落去，鼻腔里已经进了少许的水。
她呛得好难受，寒意让她的思绪也变得迟钝，她还在朝岸边游，手上拽着那游泳圈的绳子，岸上的人正奋力拉着，但很快他们发现，江霂已经松下了力气。
岸上吵吵嚷嚷，却很少有人真的脱衣服去解救，他们打了救援电话，放下了救援圈和绳子，做得已经很多了，若是让他们在这样冷的天气脱光了衣服去救湖里的人，确实也太为难了。
有几个小伙子刚赶到，便毫不犹豫地脱衣服准备下水，而耳畔却传来入水的声响，比他们都快上几倍。
当人们定睛去看时，是一位高扎着马尾只穿着薄薄的黑色秋衣和一条校服裤子的金发女孩，看起来只有高中的模样。
但她游得极快，像一条灵敏的小鱼冲向已经溺水，几乎看不见头的江霂。
“姐姐……”迷蒙中，江霂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一个充足了气的游泳圈被塞进她的怀里，金色发丝落入她已经不聚焦的眸中，她呢喃着，口鼻中不断有水呛出。
江冉铆足了劲，一只手搭在江霂抱着游泳圈的手上，另一只手扒拉着面前的水，朝岸边游去。
近岸的领域有人下水去接她们，刚刚脱衣服的小伙子们还未来得及下水，就被赶来的救援队伍制止了。
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得要专业的人来做。
上岸的江冉身上被救援人员披上了吸水保暖毛毯，她草草搂过裹住全身，便绕开人群要去看旁边的江霂。
她刚刚被放到地上，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昏迷，救援人员准备为她做急救。
“我来，她是我妹妹。”江冉的声音沉稳穿过人群，她抖落身上的毛毯，跪姿蹲在江霂的身边，她一手压住前额，一手提住对方的下颌，确保打开气道。
用手掌根部放在江霂的微微起伏的胸骨中下段，手腕重叠，十指交叉相扣，挺起身子让两臂垂直，标准的胸外按压急救动作让在场的救护都赞不绝口。
江冉按照记忆中的方式为江霂交替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湿润的唇包裹住对方被冻得失去血色的唇，连续吹着气，一共做了两组不到，江霂的身子便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咳嗽，将呛入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口鼻还有些酸胀，救援人员送来毛巾和毛毯，江冉细致地为江霂擦拭，又将毛茸茸的毛毯毫无缝隙地裹住她的全身，“阿霂……没事了。”
江霂一头栽进江冉的怀里，对方湿润的衣服同样冰冷，胸口微微起伏着，还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明明嘴上是那么平静，内心却早已急得掀起浩大波澜。
“姐姐……我害怕，”坚强了太久，终于江霂还是忍不住委屈又恐惧的泪水，在姐姐面前任性了一回，“许……许安哥哥呢？”
就算这个时候，江霂还是在考虑身边人的安危，江冉隔着毛毯一下一下地抚摸江霂的头发，无奈又心疼，“他没事，刚刚在桥下碰到他了，我让他去开家里的越野车来接我们。”
江霂点点头，往江冉身上又贴了贴，“姐姐，怎么来的？”
江冉身上也披了毛毯，大大的，能将江霂也都裹上，她正准备说话，远远的，传来许安和王平的声音。
“江冉小姐！”
“他们来了，我们回去再说，”江冉的声音温柔，尽管她冻得直发抖，许安跑得很快，从江冉手中接过江霂，将她包裹得严实抱在怀里。
“对不起，”江霂将小脸从毛毯中露出一些，圆润润的眸子盯着许安看，“我把你的帽子弄丢了。”
“别说傻话了，小姐。”许安稳稳地踏在雪地里，抱着江霂朝越野车快走而去，“你平安就好了。”
不论什么年龄段的江冉都很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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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她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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