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白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应该徘徊于爱与不爱的选项里，她肩上的任务很重，目的也很明确，她要明白江氏药业隐瞒的所有，她要解开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
而她看着面前的江冉，曾经的姐姐，她变得犹豫不定。
“江冉，”林叙白喃喃地开口，哽咽的嗓音让她的理智回笼，她将距离拉远，当鼻腔里没有那沁人的气味时，才继续说道。
“……这几周我在研究组里，发现实验体有点问题。”
江冉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讲到工作的事情，收回撑在对方身后椅子上的手，她直起身子，“你所在的研究组，基因编辑B组？”
“嗯，”林叙白点了点头，“我回看了当年江海大学实验室起火时的监控，翻到了曾经我发给你备份的实验数据，实验猴在后期出现遗忘指令的情况，在这批实验体里仍有呈现这样迹象的趋势。”
江冉没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缆车持续地攀升，哐当哐当的声响伴随着林叙白接下来的话语。
“当我将他们的DNA排序整理出来时，我发现它们和曾经那批实验体几乎完全相同。”
“三年前的实验体数据，我记得在那场大火中被摧毁了。”
“是，但是我有印象。”
耳畔是江冉的轻笑，“阿霂，光有记忆可不够。”
林叙白抿了抿唇，是的，光有印象并不够，如果要怀疑江氏药业不仅在抗阿尔兹海默症药物上动了手脚，还可能涉及江海市法规严令禁止的克隆技术的话，要拿出足够有效的证据，其中就包括，两组实验体的DNA。
她的脑海里不由重现出几周前面试时，所遇到的奇怪面试官。
江栢栀，那个戴着帽子的长黑发女人。
“两位，快要到了。”不知何时，静心已从瞑目的状态恢复，他的眼眸平淡，似乎没有听到两人方才的对话。
迫不得已，问话暂停，林叙白将好奇心咽回肚中。
她之所以这样毫无顾忌提出疑问，也是因为她无法拿到充足的证据，但她已经有了调查的痕迹，主动坦白，反而是最不被怀疑的。
相握的手早已在话题开始前松开了，江冉原本温热的手掌被林叙白冰冷的温度所替代。
每间实验室都安有监控，江冉坐在办公室里，便能毫不费力地监视每一处。
林叙白所处的实验室，也是江冉观看时间最长的一间。
她自然是知道林叙白的一举一动，却也不能将证据明目张胆地送给对方。
她们的背后，还有江明诚。
缆车上升到制高点后逐渐趋于平缓，宽大的棚顶是终点平台的位置。
三人陆续下车，缄默让气氛变得些许尴尬。
“喵。”
林叙白手中的猫包传出一阵轻而细的猫叫，惹来注视，她便双手捧起至胸前，从透明的区域看到了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寒露。
“怎么了？”江冉后撤了几步，从石阶上下来，伸出手指，隔着猫包挠了挠寒露呲出来的毛发，“马上就到了，乖。”
听着江冉的话，寒露扭着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身子一侧瘫倒在猫包中，撒娇的模样惹人心怜。
“我来拿吧，”静心朝林叙白伸出了手，自然地接过，朝前走去。
“它重了不少，上次见她，还瘦骨嶙峋的。”听起来像是申讨，但林叙白看见了静心脸上温柔的笑容，他也伸出了手在寒露面前晃了晃，却没有触碰到它的毛发。
“是，给她选了增强体质的猫粮，”江冉掸了掸林叙白领口不知何时沾上的灰毛，边应着静心的话，“几个月就胖了五六斤。”
“也不能太胖。”林叙白叹了口气，“不然就成小胖咪了。”
话音刚落，猫包里便传出一阵晃动，踩得布料声沙沙作响。
“寒露不高兴了。”静心轻轻笑了笑，看着寒露的眼神满是慈爱。
天下不能没有小猫咪。
从索道前往寺庙的山路仍有段距离，但三人聊聊小猫，倒也过去得很快。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天边的光逐渐黯淡，寺庙的朱砂门也近在咫尺。
门上点了灯，昏黄的烛光随微风吹拂轻微晃动，摇曳着随微弱的日光照亮了门前的路。
越是接近夜晚的寺庙，给人的感觉越是神秘，有门童拿着长而大的扫帚清扫灰尘和零散的落叶，看到三人一猫的前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驻足一旁。
“静心师父，施主们好。”
“小师父好。”江冉和林叙白异口同声，混杂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寺庙的门槛高，踏入其中后，硕大的院子里正摆着未灭火的香炉，飘散的烟雾使得整座寺庙都浸入檀香的气息中。
比江冉身上的浓烈，却也好闻。林叙白喜欢这样的味道，不免贪心多嗅了嗅。
“客堂已经备好了，二位可以在此过夜。”静心领路穿过走廊和石子小路，在大片的竹荫中，到达了客堂的位置。
长长的廊里寂静无声，偶有鸟鸣掠过，在廊前的小喷泉边驻足，饮上一些清水，梳理毛发，调息一番，看来颇为悠哉。
“近日化斋，不少香客前来调息留宿，只剩一间客堂，委屈二位了。”
带着歉意的笑容，静心将两人领进屋内，停在门口。
“是我没有提早联系您，让师父操心了，”江冉微微颔首，“床铺很宽，且就一晚，没有什么委不委屈的。”
“太客气了，小江总。”静心将猫包轻轻落在门边，“若需用餐，请前往斋堂。那么，二位请自便。”
道谢声错落响起，道别静心师父，将木门关上，打开房间的灯，简朴的平房布局便显现眼前。
木质家具，深色调，很合江冉的口味。
房内靠墙处摆放着矮脚大床，单人睡显得宽敞，两人睡就显得有些挤了。
“出来吧，小猫咪。”林叙白并没有急着去观望住宿环境，而是将放在地上的猫包打开。
拉链一拉开，寒露便从里面探出了脑袋，蹭得一下窜了出来，精准无误地钻进了书柜底下。
“不用管它，”江冉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林叙白，“它来过这，不会应激，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有熟悉。”
“但是，路上这么长的时间，它肯定渴了。”
江冉也蹲在了林叙白身边，从猫包侧袋中拿出携带的便捷水食两用一盆和猫粮。
有点像人类吃火锅时用的鸳鸯锅，只不过更小更扁。
江冉将底部展开，用安全湿巾将它细细擦过后，倒上了矿泉水，另一边倒上了半盆的猫粮。
“Dew.”江冉朝着寒露躲藏的书柜方向喊了一声，林叙白没听清楚，在喊第二遍的时候，才意识江冉说的是英文里的“露水”。
林叙白以为寒露会听不懂，谁知第二声刚落，书柜底下就冒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又一眨眼，它慢悠悠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屁股一摇一晃的，巅到了食盆前。
“Good Kitty.”
江冉轻笑着，下垂的眼睑将脚边的寒露收入眼眸，她轻轻伸出两指，微微弯曲，从脖颈挠过，拂便全身。
林叙白定定地看着，那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指，抚摸过寒露毛绒绒的毛发，灰白相见的毛绒轻轻穿过肤色之间，缓缓绕上，又渐渐坠落。
“你……”她蓦得红了脸，抬头时却对上江冉平静的目光。
“怎么了？”江冉不解，收回手指，让寒露好好吃饭。
“没有。”林叙白别过脑袋，站起了身，“今晚我们怎么睡？”
“一起睡啊，”江冉也直起了身，“我左边你右边，可以吗？”
“嗯，可以。”林叙白点了点头，“寒露呢？”
“睡猫包里。”
“我想让它睡我们中间。”
没有回音，林叙白撇了撇嘴，挪开了对视的视线，“我饿了。”
看江冉也不是会同意的样子，林叙白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反正离睡觉时间也早，到时候再说也不晚。
寒露是林叙白提出来带着的，毕竟两人前前后后在公司忙得不着家，徒留小猫一猫在家孤苦伶仃。
现在很多留守小猫小狗都有分离焦虑症，现在休息了，也把它放在家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江冉没有拒绝，也是因为想着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带寒露出去玩过了，她不是个好妈妈，却是个好姐姐。
妹妹想要的，她多半会同意。
除了猫睡中间。
林叙白是肉食动物，而斋堂不会供肉食，起初她还会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吃不下去，谁知那素浇头配上面，她竟然觉得比肉还好吃。
怪不得江冉那么喜欢吃素，林叙白也能够理解了。
夜晚的寺庙宁静又庄重，前殿的门没关，有僧人在其中打坐敲木鱼，一下一下，清脆的声响磬入心间，让内心都随之冷静起来。
“明日再早起上香，”江冉望着林叙白正入迷，挨着她轻轻开了口。
“嗯。”林叙白转过脑袋，微微抬头和垂首的江冉对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后院逛逛吧。”江冉轻轻拉住林叙白的衣袖，将她往外带。
林叙白乖乖地跟在后面，“那我们去牵寒露出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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