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江氏药业副总办公室】
落地窗外的天色渐晚,已是下班时间,冬日的夜晚来得总是迅速,天地昏沉间,亮起盏盏霓虹。
林叙白悠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翻动又用力,将放在桌案上的日历一页一页撕去。
她保留了纸质日历的习惯,一如往常,却总是忘记及时更新,望着垃圾桶中堆砌满被团起的纸团,她的思绪也不经跟着飞远。
自回归江家以来,这是林叙白在江海市待的第二年冬。
她没有机会去到江栢栀所给的地址,身边的眼睛无时无刻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有在与江冉同行时,窥视感才杳无踪迹。
她将地址牢牢记在心底,细数着日子一天天过,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去到这个地址,找到母亲留给她的真相……
“叩叩。”
玻璃门被轻敲响,林叙白将视线收回,顺声望向门口,瞥见反光玻璃后那一抹金发。
“进来。”
玻璃门被推开,意料之中,是江冉。
“有任务?”
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正七点,下班时间江冉过来,要么是想一起回家要么是暗涌有了新情况。
排除第一种,江冉不可能这么早就要回去。
江冉笑了笑,坐上林叙白对面的万向椅,悠悠道:“没有。”
“哦?”林叙白将日历推回原有的位置,“那你来干什么?”
“视察工作。”
“在下班时间视察工作啊,”林叙白啧啧两声,“江总好性情。”
江冉跟着笑了笑,但情绪实在不算好,林叙白看在眼里,目光打量靠坐着的江冉,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她微微膨起的白西装领口。
她站起了身,绕到江冉身后,伸出手来覆上她的太阳穴,大拇指贴合住微微凹陷的位置,轻轻揉捏起来。
“最近暗涌怎么样?”林叙白温温地问着,手上的动作缓慢。
“嗯……不好。”江冉阖上了眸,将脑袋贴合在椅背,微微扬起,任由林叙白为她按摩,“黑猫盯得很紧,这两次的交易地都被抄了。 ”
“这样啊,”按摩太阳穴的手下移,沿着脖颈朝肩颈按去,林叙白微微用了力,耳畔隐隐溢出江冉舒适的喟叹,“我记得交易地点都是临时通知的吧,没有多少人能够提前知道。”
江冉颔首:“是啊,队伍里有叛徒呢。”
林叙白的手一顿,细微的动作变化贴合着江冉的肌肤,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却自顾说着:“而且叛徒的地位还不小呢。”
感受到凛冽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林叙白微微垂首,对上了江冉半眯的眸,温温柔柔,与她说的话大相径庭。
“不过,已经查到叛徒了。”
江冉说得轻松,却让林叙白心里咯噔一下,这两场交易被毁,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只是现在江冉说查到叛徒,或许是抓到了暗涌里警方的线人。
“是吗?那很好啊。”事到如此,林叙白只有轻快地祝贺。
江冉“嗯”了一声,之后又阖上了眸,缄默了阵,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抬起眼睑来:“苏漫奶奶走了。”
林叙白点点头:“我知道。”
夜色浓烈,办公室内只剩下台灯的光芒,昏暗的光线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我以为她撑不过半年,没想到已经过了两年。”林叙白轻轻说着,江冉直起了身子,按摩的动作也被叫了停,“你还不打算告诉苏漫吗?”
“不,程茉已经告诉她了。”
“明天追悼会,我们今天去诊所住吧。”
江冉没说话,算是默许。
“木诚今晚的飞机,到这应该是凌晨了。”
“哦,他也回来。”林叙白有些惊讶,“还走吗?”
“过完年走。”
江冉将手插进西装内袋中,迎着林叙白的视线,递上一封薄薄的信封。
林叙白接过,眼睛却盯着江冉平静的眸:“这什么——请柬。”
“嗯,请柬。”
“白事还要请柬吗?”林叙白有些疑惑,更何况这请柬是红色的,谁家没了人用红色的,“哦,是你的订婚请柬啊。”
将请柬展开,江冉和李樊辛的照片赫然映在朱红色闪金纸张上,联想到刚刚自己的发言,林叙白莫名有些想笑。
“事情都碰在一起了,”江冉垂了垂眸,细长的睫毛轻轻眨动,连说话的语气都柔了三分,“婚约到期了,不得不办了。”
林叙白拿着这薄薄的烫金请柬,只觉得握在手心里发着烫,她嗫嚅道:“不能不结吗?”
“你说什么?”
再抬头,墨绿瞳眸中映出江冉倚靠在桌边的模样,林叙白浅浅地笑了笑:“姐姐订婚快乐。”
“说得太早了,”江冉的语气晦暗不明,林叙白听不明白,“走吧,我们去诊所。”
江冉走在前头,林叙白就踩着她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如小时候她牵着江冉的衣角,踩着月光下细长的影子,将小小的身躯融入其中。
两年前,江冉特意将林叙白记忆中与她发生过关系的记忆模糊了,要不是被识破,林叙白或许真的会一辈子压抑自己的情绪,做江冉乖巧的妹妹。
而如今,她却也不敢再妄为,这两年来,林叙白没有再轻易招惹江冉,没有做过,没有亲吻,甚至连拥抱,都要思忖三分。
她已经不记得如何做一个乖巧的妹妹了,又该如何与姐姐相处。
她怎么做都觉得别扭,甚至连一声“阿冉”都唤不出口。
而对待自己,江冉依旧如鱼得水,仿佛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与林叙白出格过的事情,那些过往,在江冉记忆中才更像被抹去的。
林叙白坐在副驾驶,定定地望着开车的江冉,看她动作得熟练,看她转弯时,发丝带动得飘逸。
“怎么了?”
江冉温哑的嗓音唤回她痴迷地欣赏,林叙白转过视线,沉默了些许,才淡淡开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没有如果。”江冉打了岔,“我还没死之前,就不会有这个如果。”
林叙白眨了眨眼睛,她的姐姐好笃定。
“生死有命,”林叙白用左手撑住下颌,整个身子都朝着江冉的位置倾身,“江总怎么敢与老天作对?”
右手手指小幅度地指了指车顶,意代表是上天。
江冉用余光将林叙白的动作看在眼中,她又轻轻踩了点油门:“那你继续说。”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面,你会怎么办?”
缄默中,窗外呼啸的寒风打在车窗玻璃上沙沙作响,车厢内的暖气适中,安全带摩擦着林叙白的加绒衬衫,发出嗦嗦的声响。
江冉瞥了一眼期待眼的林叙白,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会把你埋在冬凉夏暖的地方,一辈子不去看你。”
“那也挺好,”林叙白呢喃着,却越想越不对,思忖着将江冉的话复述了一遍,立刻转变了语气,“诶……不对!江冉!!”
“好了好了”江冉感受到身旁蹿起的浓浓烈火,这才收敛了笑容,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过一番,她重新开口,“如果真有这一天,我可能会把你安顿好后,将江世药业拜托给信任的人,然后离开江海市吧。”
“金盆洗手?”林叙白眨了眨眸,坐正了些。
“嗯,算是吧。”
“那你要把我埋在江海市吗?”
“你不想么?这里是你的故乡。”
林叙白摇了摇头,她揉了揉被暖风吹得火热的脸颊,缓缓开口:“我更希望你能带着我的骨灰盒,走遍世界各地。”
“那很重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
感受到江冉炽热的目光,林叙白反而不敢去看她了。
“那你呢?我要是死在你前面,你打算怎么样?”
“继承你的意志,照顾好家里的一切。”林叙白说得不是很坚定,因为按照实话来说,她会把江世药业干进局子里。
“呵呵,”江冉没有再问什么,她从储物台中掏出一包新烟,丢给副座的林叙白,“会拆烟么?帮我打开。”
林叙白接住微凉的烟盒,塑料薄膜贴合着指腹,她看到了红色的细线,却没有如江冉的愿拆烟盒,反倒是用手掌一包,塞进了怀中西装的口袋里。
“没收。”
江冉无可奈何地看林叙白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了眼后视镜,开了右转向灯,缓缓将车停在路边,又打开了双闪。
“干什么?”林叙白抱住西装将整个人缩在座位边上,远离江冉。
“换你开,我累了。”
闷闷不乐地用余光瞥着江冉在副驾驶点上烟头,林叙白按下按键将副驾驶的窗口开了一个小缝,让烟味得以随风散去。
江冉好心情地看着林叙白把着方向盘,没来由想要逗逗她。
“那我问你,阿霂。”
“嗯?”林叙白口中被江冉塞进了一颗糖,甜甜的,薄荷味。
“如果有一天,我们谁都没死,但是公司和暗涌被警方查封了,你会跟着姐姐走么?”
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林叙白的手心都有些冒汗,而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她故作无所谓地回答:“会啊,留着干什么?蹲牢子么?”
她听着江冉的笑声,却实在算不上开怀。
“好孩子。”
烟味随呼啸的风吹散,有一缕挟着江冉的冷香嗅入林叙白的鼻腔,有些刺激,让她感到发痒。
“我们会去哪里?”
“去海外,去哪里都好。”
“江总的钱够吗?”
“管够的,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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