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又是七日，这期间夷怀舟一边修炼，一边还要应付时不时来“探望”的清籁仙尊商徵音。这位白发掌门总爱背着手在灵泉边踱步，目光时不时往夷怀舟身上瞟，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祈翎都忍不住发笑。
“仙尊若是好奇阿粥的修炼进度，不妨直说。”祈翎某日终于忍不住点破。商徵音老脸一红，强装镇定：“老夫只是担心魔气残留……”
话音未落，正在打坐的夷怀舟突然周身泛起莹白光芒，泉边草木无风自动。夷怀舟已经到达筑基大圆满。
这时，白析突然抱着药篓子从竹林里冲出来，兴奋地大喊：“我居然发现了月见草！你们快看——”话音戛然而止，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栽进灵泉，药草撒了满池。
“白析！”青琐追过来时，只见白析湿漉漉地从水里冒出头，手里还死死攥着株发光的灵草。更诡异的是，那些漂浮在水面的月见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夷怀舟周身的灵力突然暴涨。
商徵音脸色骤变：“月见草遇水即溶，能激发妖族血脉……”话音未落，泉中突然掀起巨浪，已然不见夷怀舟身影。
突然，一条黑色蛇尾破水而出，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祈翎被蛇尾卷住腰际的瞬间，对上了夷怀舟完全妖化的竖瞳，蛇头的轮廓两侧微微凹陷，皮肤被细密的鳞片所覆盖。吐出的信子擦过他耳垂：“阿翎……好香……”
“青小友快闭气！”商徵音甩袖布下结界，“月见草会诱发妖族求偶期！”
白析扒着岸边的石头正要爬上来，闻言手一滑又跌回水中：“求，求什么？！”青琐闭着气，眼疾手快把他捞出来，少年们面面相觑，看着泉中越缠越紧的蛇尾，和满脸通红的祈翎。
祈翎手忙脚乱按住夷怀舟往他衣襟里钻的脑袋：“阿粥你清醒点！”
“臭小子你想对我师妹的儿子做什么！”商徵音下意识把夷怀舟代入成了当年的祈沧岳，呵斥着甩出清心符，贴上夷怀舟的刹那，躁动的蛇尾突然温顺地松开，夷怀舟眼神恢复清明，却因脱力栽进祈翎怀里。祈翎也被夷怀舟压得平躺在地。
怀里的黑蛇开始慢慢化作人形，原本瘦小的身躯像抽枝的柳条般缓缓伸展，纤细的四肢变得修长，孩童般的圆润脸庞褪去稚气，轮廓逐渐分明。祈翎发现之前才到自己腰部的夷怀舟现在看起来变成了十四，五岁的模样，鼻尖已经能差不多碰到自己的下巴。
祈翎怔住了，手臂下意识收紧，却发觉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能被他轻松抱起的孩童。夷怀舟的呼吸变得绵长，睫毛颤动间，缓缓睁开眼——那双赤金色的竖瞳依旧清澈，却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青涩与深邃。
“阿翎……”他的嗓音不再软糯，而是带着微微的低哑，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冽又温柔。
祈翎喉结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伸手抚上夷怀舟的脸，指尖触到的不再是孩童的柔软，而是少年初显的棱角。
“你……长大了？”祈翎声音有些发紧。
夷怀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览无余……
白析从青琐身后探出头，啧啧称奇：“好家伙……”
青琐一顿，默默动身挡住白析的视线。
祈翎反应过来，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裹住夷怀舟。
夷怀舟低头看着祈翎替他系衣带的手指，忽然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阿翎。”他唤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我长大了，你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祈翎指尖一顿，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的眼神干净又执拗，和从前一样依赖着他，却又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夷怀舟的发顶。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的。不过你们妖族长得也是真快……”
夷怀舟耳尖微红，却满足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被顺毛的大猫。
在一旁看着的商徵音：“……”
“分开分开分开，大白天的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月见草不仅加速了他的成长，还提前引发了求偶期。”商徵音压低声音，“妖族在这个阶段会本能地寻找伴侣，记住看好他别让他在清音山乱走。”
祈翎抱着裹在自己外衫里的夷怀舟回到竹舍时，手臂上的重量明显比之前沉了许多。夷怀舟安静地蜷在他怀里，发梢还滴着水，打湿了祈翎胸前的衣襟。那水迹凉丝丝的，却让祈翎心头莫名发热。
“放我下来吧，阿翎。”夷怀舟轻声道，声音不再是从前那种软糯的童音，而是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我现在应该很重了。”
祈翎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竹榻上——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孩子还只到他腰部。
“我去给你找件合身的衣服。”祈翎转身在储物袋里翻来翻去，他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知道夷怀舟正在调整身上那件外衫。
“阿翎。”夷怀舟忽然唤他。
祈翎回头，看见少年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衫滑落一边，露出初显轮廓的肩线。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夷怀舟的眉眼长开了些，眼尾微微上挑，赤金色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淡淡的金芒。
“怎么了？”祈翎喉结动了动，手里攥着一件自己的旧衣，却不确定是否合身。
夷怀舟没说话，只是向他走来。祈翎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衣柜。夷怀舟停在他面前，微微仰头——这个动作让祈翎心头一颤，从前夷怀舟看他时需要把脑袋仰得很高，而现在只需稍稍抬起下巴。
“你怕我了吗？”夷怀舟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祈翎从未听过的委屈。
“怎么会！”祈翎急忙否认，伸手想揉他的头发表示安慰，却在半空停住——当时没有细想，现在看来这个动作似乎不再适合现在的夷怀舟了。
夷怀舟却主动将脑袋凑到他掌心下，像从前那样蹭了蹭。这个熟悉的动作让祈翎心头一松，忍不住笑出来：“阿粥就算身体长大了，内心还是和之前一样，一样喜欢撒娇。”
“我才没有撒娇。”夷怀舟抗议道，声音却软了几分。他接过祈翎手中的衣服换在了自己身上。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夷怀舟说："好了。"
祈翎回头，看见自己的旧衣穿在夷怀舟身上略显宽大，少年纤细的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有种介于孩童与青年之间的青涩美感。再加上夷怀舟的容貌，祈翎发誓他从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个少年更漂亮的人了。
只是可惜了那几件衣裳统统都不能穿了，如果现在的夷怀舟穿上的话一定会更好看。
“饿不饿？”祈翎问，他试图找回他们之间熟悉的相处模式，“我去给你煮碗面？”
夷怀舟眼睛一亮，点点头。这个反应让祈翎松了口气——至少某些东西没变。
厨房里，祈翎心不在焉地切着葱花，脑海中不断回放灵泉边的一幕：夷怀舟妖化时冰凉的蛇尾缠上他的腰际，那双竖瞳中闪烁的陌生**...
“阿翎，葱花再切就要切到手了。”
祈翎一惊，发现夷怀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正担忧地望着他。少年走路几乎没有声音，这是蛇类的特性之一。
祈翎的手一抖，菜刀差点落在案板上。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阿粥怎么过来了？去坐着等就好。"
夷怀舟却径直走到他身边，动作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菜刀：“我来帮你。”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祈翎的手背，带着蛇类特有的微凉触感。
祈翎下意识缩回手，却在看到少年专注侧颜时怔住了——夷怀舟切菜的动作意外地熟练，修长的手指握着刀柄，骨节分明的手腕随着动作微微转动。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祈翎忍不住问。
夷怀舟头也不抬：“最近几日看阿翎做可能就学会了。”他的声音很轻，“阿翎照顾我这么久，我也想...照顾阿翎。”
祈翎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夷怀舟突然停下动作，鼻尖轻轻抽动：“阿翎，你的味道……”
“什么？”祈翎不明所以。
夷怀舟的瞳孔在暗处微微收缩，变成细长的竖线。他放下菜刀，忽然凑近祈翎颈侧，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皮肤：“好香...”
祈翎浑身一僵，这才想起商徵音的警告——月见草会诱发妖族的求偶期。他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灶台：“阿粥，你……”
“对不起。”夷怀舟猛地退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控制不住...”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祈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揉了揉夷怀舟的发顶：“没事的，我明白。”顿了顿，又补充道，“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夷怀舟抬头看他，赤金色的眸子里映着灶台跳动的火光：“阿翎不讨厌这样的我吗？”
“怎么会。”祈翎失笑，“无论阿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讨厌的。”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夷怀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忽然抓住祈翎的手腕：“那阿翎可以...让我闻闻吗？就一下。”见祈翎愣住，他急忙补充，“不会做别的！只是...阿翎的味道能让我平静下来...”
祈翎看着少年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己，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就一下。”
夷怀舟立刻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蹭了蹭祈翎的手腕。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凉丝丝的。祈翎强忍着没缩回手，却感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自从现出过原形后，夷怀舟就开始展现出蛇类的特征。
“阿翎的心跳好快。”夷怀舟突然说。
祈翎耳根一热，正想辩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青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叠衣物：“打扰了。”
“这是白析找来的衣服。”
夷怀舟迅速退开，祈翎则手忙脚乱地接过衣物：“麻烦了。”
青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商前辈说，月见草的效果会持续几日，具体时间每只妖都不同，这期间...小心些。”
祈翎：“……”
等青琐走远，夷怀舟小声问：“阿翎，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祈翎看着少年沮丧的表情，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摇摇头，把衣服塞进夷怀舟怀里：“先去把衣服换好，面马上就好。”
夷怀舟乖乖点头，抱着衣服离开了厨房。
祈翎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耳朵。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那个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小蛇妖心跳加速。
片刻后，换好新衣的夷怀舟回到厨房。白析找来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衬得少年肤白如玉，腰间的束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祈翎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才慌忙转身。
“阿翎，”夷怀舟忽然从背后靠近，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好香。”
祈翎手一抖，差点打翻锅盖：“面、面马上好……”
“嗯，知道了。”夷怀舟的声音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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