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离开他。”宋灵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在他跌入谷底，刚刚知道身世，眼睛失明后抛弃他。
给他致命一击。
这样，宋灵的报复就能达成。这样，所有的荒唐或许能暂时中断。
痛苦和折磨自然无法避免，但人，都能活着。至少，在毫无还击的气力之时，活着，才最为重要。
她知道，迈出这步，便永无回头的可能。
他说过，无论何种原因，只要离去，绝不原谅。
她想过找席慕天，但只有转瞬，这个念头就烟消云散，席慕天如果能控制局面，也不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在想什么？”远方从身后走来，看着她站在货架前定定地发呆。
“在想晚饭吃什么。”
“吃什么无所谓，别被毒死就好。”远方笑语，调侃着她的厨艺。
她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那我尽量做好吃些。”她想进步，也没有时间了。
从超市出来，路过重新修葺的老教堂，远方停下脚步，她静静地望着他，“想去看吗？”
“不了。”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却藏着隐隐的渴望。
“只是看看。”诗亦拉着他，缓缓走进去。
这是座百年大教堂，见证了无数的生老病死，喜悲哀乐，数百年间，又有无数人在神坛下许下爱的诺言。
“罗加，假设，我是说假设，神父就站在我们面前...”他的手牵住了她的，“他会问，格措远方，你愿意娶诗亦，依从神的旨意，终生陪伴她吗？”
他感觉到握着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他的眼，微红，“我会回答：‘我愿意’。他又会问，无论健康或疾病，痛苦或幸福，贫穷或富足，都意志不改，终生陪伴吗？”
诗亦看着他脸上的决心，心脏狂跳不止，近乎窒息。
“我会回答，我愿意。”
她紧紧地盯着他，他的声音异常轻柔：“然后，神父也会问你，问你是否愿意。”
她不语，却几乎承受不住内心的狂潮汹涌。
她的沉默，让他的心不断下沉，直至看不见底的深渊。
“看，我说了别进来，早知道你会沉默。”远方笑了，眼里有着隐隐哀切的水光。他松开了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没有了他掌心的温度，她的心狠狠拧了一下。
“阿远...”她跟在他的身后，不知要怎样开口，也不知开了口要说点什么。
他走在前，她跟在后。他的脚步不停，她的追随不止，她只能这样默默跟着。
不太遥远的距离，他回过头来，立定着等她。再生气，只要对象是她，时效就会变得很短，尤其在见到她满脸心事之后，更是不想再计较其他，“我开玩笑的说说，怎么还当真了，我又不信上帝。”
她望着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
她的语气带着无力和软弱，他承认，他被再次击溃，远方伸出双臂，想要将她拥入怀里，想要问什么事烦扰了她，什么事让她惶遽，可她，却在不自觉地急急后退，拒绝他的温暖，逃离他的怀抱。
她怕再往前一步，感性便会将理性扼杀。
忽然，远处急速驶来一辆卡车，直冲冲向他们杀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诗亦将他猛地推开，气力之大以至于自己也被弹开摔倒在一旁。
失控的卡车速度不减，连连撞毁几根围栏才勉强停下，司机踉跄地走下车来，一身酒气。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诗亦跌坐在地，惊魂未定。
宋灵的警告，威慑十足，下一次，不会再草草收场。
这一次，不是幸运。
远方将她扶起，检查着有无受伤，诗亦惊魂未定，手机响了，是周雪娇。
“诗亦，你快来医院一趟，你爸爸出了点事。”
她的心，剧烈抽痛，宋灵的逼迫竟到了如此地步。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她想相抗，却毫无还手的气力。
拿什么相抗？
“诗亦。”远方接连叫了几声，他很少这样叫她，她也一直未晃过神来。
神志清醒的一瞬，她拔地冲了出去，往医院狂奔。
......
急诊室里，诗少卿正在包扎伤口。周雪娇今日当班。
“怎么回事？”眼见诗少卿没有性命之危，诗亦的情绪才稍微平复。
“有人医闹，他老婆产后出血，没保住，持刀闹事，恰巧你爸来医院复查给撞上了，误伤。”来龙去脉周雪娇说了一遍。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平白无故的巧合。
远方坐在长椅上，与她们间隔不远，诗亦看向他，目光里有很深的依恋，许久，她又转头看向周雪娇，眼神无比悲戚，她悠悠地道：“周雪娇，我现在懂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你发什么神经？”周雪娇摇摇她，诗亦一向清冷，很少会说这么煽情的话。总不见得诗少卿受了点轻伤就崩溃至此。
“我要和格措远方分手。”诗亦苦笑，欲哭无泪。
周雪娇扭头，看向远方，他的眼上还盖着白纱，见她转过视线，还朝她点头一笑，周雪娇略显尴尬，也只能笑笑，隔着口罩，她的惊愕被掩去半数。
不过数月未见，有些事却已沧海桑田。
诗亦拿起电话，拨通了莫修然的号码。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过数秒，电话接通，莫修然的声音自听筒传来，语气一贯的散漫，实际上，这一通电话，他心心念念，等待许久。
“我们试试吧。”
“试什么？”莫修然明知故问，讪笑起来，心不自觉地慌张。此刻，终于到来。
诗亦深吸一口气，“做我男朋友，就算我求你。”
“不必，诗亦，我答应。”这一句话，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自始至终，都是他追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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