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最近有较大的人事变动，诗亦终于还是在莫修然的极力“推荐”下挤走了老前辈席主编。
这事掀起了不少风浪。诗亦却实在没有理会的功夫。
“宝贝，你的前任弟弟要怎么处理？”莫修然推门而入，也不管其他员工能否听见，口无遮拦也好，偏爱特例也好，反正又给诗亦招来了不少嫉妒的目光。
诗亦抬头瞅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莫总，工作时间，你还是正常点叫我。”
“那好，诗亦，你要怎么处理他？”这一次，莫修然的语气认真又严肃，仿佛一秒变了个性格。
还能怎么处理，无论怎么，都是伤人又伤己。
“喝一杯？”
“大白天的，别浪费酒吧库存。”莫修然笑语，内心的不悦隐隐发作。一个小孩子而已，值得她借酒消愁？不满一年的相处，能深刻到哪里？
“我会付钱。”诗亦合上电脑，交接完工作，径直出了门，也不管莫修然在身后吼叫。
轻抚着Louis XIII 瓶身上的巴洛克花纹，诗亦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莫修然望着她：“光喝酒不说话，你就该换瓶便宜点的。”
诗亦也不看他，只是盯着酒杯的某一点，缓缓说道：“莫修然，你的演技一向挺好，今天配合演一出吧。”
“怎么？要表演捉奸在床？”莫修然浅浅一笑，棕色的眸子里翻涌着些许愧意。她此刻的纠结痛苦，一半拜他所赐。
“移情别恋，红杏出墙，水性杨花...”无所谓什么，只要能让他哀莫大于心死。
“我怕太过杀人诛心，玩这么大做什么？”莫修然将她的酒瓶收走，实际上，他远不想做得如此决绝。远方的眼睛，在他的料想之外。
“也做不到好聚好散。”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看样子，你很难过？”
诗亦不再言语，又向酒保讨了几杯。
“你打算喝到什么时候？”莫修然挑眉。
“喝到我半醉半醒。”醉了，就可以狠下心肠，醒着，才能好好道别。
一个精致的水晶杯放至眼前，莫修然递上一张纸巾，指着杯中的甜品，轻声发问：“知道它的意思吗？”
她木然点头，喉咙微哽。
Tira，提，拉。
Mi，我。
Su，往上。
Tiramisu，带我走。
只是需要带走的，不止甜品，还有爱和幸福。
“只要你开口，我就愿意。”
她抬头，望进一双温柔的棕眸里。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午夜的社区寂静非常，改装的超跑，发出阵阵轰鸣，偶尔有几个户主清梦被扰，开灯斥责。
诗亦坐在车里，神情几度恍惚，莫修然静静地等着，不去催促。
信息已经看了无数遍。
“你在哪？”
“我做了红烧牛肉，来接你下班？”
“罗加，我想你了。”最近的一条，五分钟前刚刚发出。
泪水还是决了堤，她掩面啜泣。
莫修然的手握着方向，越来越紧，看着她为另一男人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嫉妒已经要将他溺毙。
手机响了。
震动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无限放大。只是一通电话，接起来却需要毕生的勇气。
“不敢接？”莫修然轻笑，印象中的诗亦不会这样优柔寡断，离婚也处理得极其干脆。
诗亦看向他，悠悠地开口：“确实不敢。”除了不敢，还有不甘，还有不舍。
震动停止了。
这一次，她主动回拨。
他接的极快，似乎一直在等。
“是你在车上吗？”远方轻轻的问着，他站在窗前，洞察着一切。
沉默良久，这样的夜，静得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她只回了一字，“嗯。”
“喝酒了？我下来接你。”
“好。”
走下楼来，不过百米，他却用了许久，有些事，他不愿猜，有些话，他也不想听。可再怎么不愿，终究还是要面对。
她靠在莫修然的肩头，看着他缓缓走来，步子似有千斤。
他徐徐靠近，立于方寸。
“走，我们回家吧。”她看见他朝她伸出双手，有那么一刻，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紧握。
莫修然将诗亦转正，倾身下来，吻在她的唇上，热烈且又放肆，戏假情真。
远方呆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表演。
“你就是想让我看这个？”他的声音，因为极致地压抑而格外沙哑，艰难里带着无限苍凉。
诗亦微微推开莫修然，对着他浅浅一笑：“何必明知故问呢？”
“为什么？”太多的疑问，最后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你非要我说吗？”她冷冷地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非要。”她若能直视他的目光，无论什么，他都会一应承受。
诗亦看向他，指甲嵌入掌心，似乎手掌的痛能将心口的伤转移，她佯装着不屑，嘲讽道：“放着家产不继承，非要追寻什么梦想，这样幼稚愚蠢又偏执的人，从来不符我的择偶标准。”
纵使心理准备充足，这样的话还是太过伤人。
“在拉萨，那些时光都算什么？”他艰难地开口，等着再一次自取其辱。
“算赌注。你的身世，我早就知道。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想跻身上流，名利双收，不然，你这种周抛货色，我费那么多时间做什么。”
他的难以置信，他的无比受伤都让她于心不忍，停顿半晌，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刀：“哪想到赌输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装的？”
“我以为，瞎了眼睛，你会回到席家，没想到，依旧冥顽不灵。”
“所以，你选莫修然。”他掩了半数的情绪，收拾自己的哀伤，做着最后的确定。
“一个残废的你，能给我什么？”这世间，最伤人的话，莫过于此，她今日的恶毒，足以让他永世不忘。
远方笑起来，不知是笑自己还是诗亦，“好吧，罗加，一切如你所愿。”
最后一句，他是这样笑着道出。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恶言。
哪怕他出于愤怒，出于憎恶，对她一顿指责谩骂，她都会稍微好过些。
可惜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浩浩荡荡地兵临城下，准备发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而他却突然大开城门，丢兵弃甲。
诗亦拖着莫修然，快速地坐到车里，发动引擎，飞奔而去，再多一秒，她都要失声痛哭。
后视镜里，远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淡出视线，她，终于彻底崩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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