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偶尔过于昏暗，总会导致简白黎有一种还是凌晨的错觉。
自被黄球踩醒之后他就睡不着了，起身倒了些狗粮应付小家伙，随后走进浴室洗漱。
早上吹吹冷风也清醒了很多，然而当简白黎站在校门口时却迟疑了一下：“怎么不开灯啊？”
丁落躲在班级门口，也不管进来的是谁，听见靠近的脚步便立马跳出去大喊一声。
“啊！——”
这里黑黑的，本就让简白黎有所抵触，这一吓他更是腿都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丁落可太满意他的恶作剧了，“小白你笑死我了！”
“滚啊！”简白黎心有余悸地绕过他回了座位。“停电了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丁落讪汕收回笑声，继续躲在门口准备吓人。
座位前面有一个身影，动作幅度不大，好像还在吃东西。他侧头看向门口，借着自外面射进来的微微的光，侧脸被勾勒出一个柔和的轮廓。
“宋玖清，”简白黎与他搭话，“吃什么呢？”
“上次买的面包，”宋玖清回答，以为是他也要，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新的，“给你。”
简白黎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递过来，又问道：“有喝的吗？”
宋玖清摇摇头。
他的腮帮子里还塞着点面包，鼓鼓的。回头看向简白黎，那点微光照得宋玖清半边脸，似蒙雾后的月亮，眼睛也沾了些白白的星星。
“喏。”简白黎将书包里的牛奶翻出来，放在了宋玖清手里，“光吃面包太干了，喝点热的配配。”
“你不喝吗？”牛奶的温度暖着手，宋玖清听见简白黎轻笑，懒懒地说，“还有呢，你拿着喝吧。”
课上一半终于来电，唐旧吟睁眼，总算摆脱了令他感到困倦的黑暗。
而秦溯早早地撑着脑袋睡觉，借着看不清人表情的暗色光明正大地对着英语老师睡。
“别睡了。”简白黎一个手肘肘过去，秦溯差点一脑袋磕在桌子上，“再睡你就要被请上去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电。”秦溯揉了揉脑袋赶忙收回口水，“讲哪儿了？”
简白黎的笔帽指了指卷子，秦溯动了动身，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宋玖清……”
照常来问宋玖清题目的人还是很多，尤其是到了期末。可宋玖清分身乏术，自己又需要复习。
“你们也来问问我啊，”简白黎做出一副不服气又有些委屈的样子，“他来了以后我就失宠了，谁还记得我之前也是第一的？”
“忘了这个古董了。”有同学调侃，虽然还是围在这附近，但被围住的对象总算换了一人。
“谢谢。”宋玖清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道谢。
简白黎看着宋玖清，只是左眼轻轻一眨：“小问题。”
幸好物理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他们的问题大多都集中在一起，简白黎干脆捧着书和卷子站上了讲台。
“你们笔记写完了吗？写完了我就要擦了。”简白黎拿着黑板擦，盯着大家直到最后一位同学停笔。
他一边讲解同学们都困惑的那道大题，一边将过程详细地、公整地写在黑板上。
简白黎讲得认真投入，愿意听的都安安静静做着笔记去思考，不听的便趴在位置上睡觉休息。
秦溯也跟着听了两句，一直到最后大家终于彻底解决，不知道谁突然飘出一句：“小白哥哥好帅呀～”
“哇——小白哥哥——好、帅、啊。”
这声音参差不齐，却一致地针对台上孤身一人的简白黎。
刚刚还在和宋玖清争风吃醋的古董此刻居然害羞起来，不过压不下去的嘴角暴露了自己十分享受这般奉承。
简白黎不自觉将视线投向宋玖清，对方看着他笑，也不知道和同学们一起听了多少。
“别得了便宜就去挑衅年纪第一呀，”秦溯看他那有点藏不住的骄傲劲儿，“人家稳坐第一可是有原因的。”
“淡泊名利，心静如水。”唐旧吟跟着起哄，“你可多学学我们小玖啊。”
玩笑话扯在自己身上，宋玖清不生气，反到同他们一起笑：“我在你们心里是就是这种形象？人设还不错。”
“那是。”唐旧吟骄傲，若是跟别人吹起最好的朋友，那宋玖清必须是他的top1。
下午的时间过得有些快，天色渐晚，外面又要变得漆黑了。
“简白黎，秦溯，君老师喊你们。”赶回来守自习的温妤时喊了一声，两人齐齐出去，回来时三个人各抱着箱子。
“苹果？”唐旧吟抬眼一看，“不会要拿苹果出些什么益智题目吧？”
宋玖清停下笔，抬头跟着看了眼，瞬间想起什么，“君老师没有那么闲吧？今天是平安夜啊，你忘了？”
唐旧吟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个。”
这段时间刷的题有点多，脑子里只记得住这周就要去游乐园，唐旧吟对其他的事鲜少关注。
“学校统一发的吗？”包装还挺好的。唐旧吟抱着盒子问。
宋玖清抱着另一样式的盒子，“不吧？更像是君老师自己破费买的。”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在这枯燥繁忙的复习期中，得到一个带有祝福的礼物还是很开心。
“孩子们，这段时间辛苦大家认真复习了，要坚持住啊。老师呢去买了点苹果，祝福大家平平安安，在保证身心健康的前提下，在期末取得一个好成绩。”
“君老师最好了！”
“老师也要平平安安呀！”
“老师，那明天圣诞节，晚上能不能看电影啊？就晚自习！”
“老师，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差点掀翻教室的天花板，君老师赶忙招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这群活泼孩子有些沉不住气，但熠熠生辉的他们总显出少年少女最可爱最纯粹的美好。
本是想互相送出苹果的同学在此刻达成一致，都将写着“平安”的果子送给了君悦。
“这么多，那老师可要和别的老师一起分享啊。”
“当然呀老师！让祝福蔓延在每一个人身上，平安喜乐！”
那一颗颗善良的心，透过他们真挚的笑容传达出来。君悦看着他们，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大家晚上回去在群里选好最想看的有关圣诞节的电影，明天晚上咱们放松一下！”
“芜湖——君老师万岁！”
唐旧吟站起身，带头的一声喊让大家跟着起哄，宋玖清坐在位置上拍拍手，被感染的心情让他面上也挂着笑。
“好了好了，你们安静些。”君老师一个人实在有些抱不动这么多苹果，好在简白黎凑上来，默不作声地帮她收拾，朝她灿烂一笑便跨步走向办公室。
君悦交代他们安安静静自习便离开了，教室内安静了才没一会儿，又响起啃苹果的声音。
“亢（看）我噶（干）嘛？”秦溯才咬了一口，还鼓着腮帮子呢，前座的俩人就回头看他。
“耗子。”唐旧吟十分贴切地比喻，宋玖清没绷住，转头看着题，捂嘴笑起来。
“你给我滚。”秦溯白了他一眼，挑衅似地恶狠狠又咬了口苹果。
离放学还剩一个小时，宋玖清呼出一口气，总算把作业都写完了。就是剩一道难题，他还挺想听听简白黎的解题思路的。
简白黎待在办公室顺便帮忙整理了些资料，踏门而出，却在下第三层楼梯时顿住脚步。
仅仅是一时间的事情，原本明亮的阶梯在一瞬间变得晦暗。
“又停电了？”宋玖清眼前忽然一黑，抬头也无法看清指针。班上的小小骚动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好在手机还有电。
“那……咱放学？”问的话迟疑，但行动上已经背好了书包。“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君老师？”
温妤时早已经发送了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老师说等一等，待会儿还没来电的话咱再走。”
“卧槽，小白还没回来。”秦溯惊觉身边少了一个人。他有点担心，不知道简白黎是否还在办公室。
丁落看着大家打着手电筒，总觉得这么好的氛围可不能浪费了。他走上讲台和温妤时耳语，后者犹豫过后还是点头同意。
“大家坐近些，”丁落说道，“这么好的气氛，咱拿来讲鬼故事怎么样？”
“行啊，我前两天正好看了一部新电影呢，你下来让我坐上去。”有同学跃跃欲试，将座位往前移，好贴的近些。
秦溯左翻右翻没找到手机，这才想起来中午来的时候太急，把手机留在了寝室里。
“秦溯你干嘛呢？”台上的同学扫视他，看他停下动作又说，“来来来帮我个忙，做点动作。”
秦溯正想拒绝，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理由。直接把简白黎怕黑的事实说出去也不太好，毕竟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小事说出去很丢人。
此时的简白黎窝在墙角，漆黑的环境让他感到一阵阵的不安。他蜷缩着，将头埋在臂弯里，祈祷着楼梯的灯光能够重现。
今天分明是平安夜，自己却陷入如此不安的窘境。
宋玖清回头，看着他为难的模样，突然开口：“班长，我出去一下。”
温妤时没多想：“行。”
宋玖清给了秦溯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走上同学的身边。
楼梯口，宋玖清抬起手往上照了照。一直到第二层时，才看见缩在角落里的简白黎。
走进些他才注意到，简白黎在微微颤抖。双手抱着自己，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简白黎紧绷着神经屏息凝神，宋玖清蹲下身伸出手想碰一下他的，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简白黎，”像被阳光照泉溪一般的声音灌入耳中，轻盈温柔，“我在这儿。”
简白黎睁眼，缓缓抬起头。最先是那身干净洁白的外套，最后是那张清冷漂亮的脸。
“宋、宋玖清……”喉管发出的声音细小无力。刚才那样明显的防御状态此刻都软了下去，他望着宋玖清，眼神委屈。
“我……”他之前大大方方地和宋玖清承认过自己害怕黑。只是因为当时大家都在，他好歹还有人可以抓住，这次却没有。
所以看见宋玖清的那一刻，简白黎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伸手紧紧抓住宋玖清的衣服。
“我好害怕……”
或许是曾经接受过宋玖清信息素的安抚，在看到他时，简白黎又不自觉地放下防备，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在的。”宋玖清说出口的话像清泉一样润来，柔软又安心，“我带你回去。”
他没有立即起身，因为简白黎的手还在抖动。宋玖清想等他缓一缓，而对方对着自己低下了头。
鬼使神差地，看着有些乖的简白黎，宋玖清伸手了。却只是轻轻抚过发顶，“黑只是一种蒙蔽眼睛的颜色，实际上并不可怕的。”
他的声音轻缓而有耐心，“你试着把它换成在向阳街那个灯下看向别的地方，是一样的。”
是飘落的桂花吗？还是……那天落在黑暗中的你？
简白黎微微点头，抿了抿嘴唇。头顶上的手被拿开了，他听见宋玖清说：“抱歉，冒犯了。”
他又摇了摇头，平复胸腔。小心地开口，抬眼对上宋玖清的视线：“我可以拉着你回去吗？我……还是有一点点怕。”
宋玖清愣了愣，斟酌之后点头。他走在前面，简白黎就走在旁边拉他的衣角。很难想象这是一个Alpha在寻求Omega的保护。
“然后他就砰的一声——炸开了！”不知道现在是谁在讲鬼故事，总之这情节让班里一些胆小的同学惊叫了一声，连带着扯着衣角的简白黎整个人都抖了抖。
他有点被吓到了，张开嘴又不知道是否该喊宋玖清，有点茫然。
宋玖清往前走，为了不吓到同学，他决定带简白黎从后门进去。
不过现在这人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捏着拳，看向自己的眼神像受惊的小狗一样可怜。
宋玖清能看懂简白黎是想要自己再安慰安慰他的，不过简白黎张开的口始终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随后就是头上传来重量，宋玖清的动作过于轻柔，眼神也过于纵容了。
“我在这里，别害怕。”
“嗯。”简白黎难得话少。这个平安夜好像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多了宋玖清吧。
两个人悄悄咪咪潜入班级里面，虽然依旧没有来电，不过温妤时收到君悦的消息，说是可以提前放学。
看着简白黎没事，秦溯放心了些。他同唐旧吟走在前面和丁落谈话，后面是跟在宋玖清身边的简白黎。
“宋玖清，谢谢你。”他凑过去，在宋玖清耳边留下一句话。“还可以拉着你走吗？”
宋玖清点头，主动把手递过去。
他没有看向简白黎那边，楼梯拐角本就黑暗，人影幢幢，没挡住那一丝心颤。
他一激灵，回头时简白黎没有看他，只是向前走着。
是错觉吗？只是握了一下手而已啊，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又不是没握过。
但刚才的动作说握也不怎么准确，更像是简白黎的手从自己的指尖往上游走，只留下些许余温，最后停在了手腕处。
“你好瘦。”简白黎说，又开起玩笑，“怎么长的，教教我？”
宋玖清脑子有点乱，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点慌张，又有些兴奋。说出的话有些不着边际，“我、天生的……”
“真羡慕。”教学楼之下，他松开手，又从手腕处滑下去，再在手背上盖上温度，“走了，明天见！”
宋玖清弯着手臂轻轻挥了挥，看着简白黎离开的方向，蠕动嘴唇。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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