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北澜最近都没想死。
因为死也是需要力气的，吃了园园给的蛋糕后，她那糟糕的肠胃缓了好几天，等她缓过劲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去想死的事了。
而且这些天一直在下雨，虽然下雨天很适合杀人抛尸，但其实她很讨厌下雨天。
讨厌总是干不了的衣服，讨厌淅淅沥沥的马路，讨厌残留着水汽的墙壁……
而且自从那天收了圆圆给的蛋糕之后，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季秋明每天晚上都让园园来叫她一起吃晚饭。
一开始的理由是，昨天园园没在家，三人重新再吃一顿。后来变成之前做的饭菜不够丰盛，重新再吃一遍。
再之后干脆直接不找理由了，到饭点，圆圆就自动过来喊她吃饭了，好像她们很熟似的。
圆圆：“姐姐，吃饭了。”
北澜觉得该停止这幼稚的吃饭行为了，她用行动拒绝了，表示自己不吃。
圆圆小姑娘认真盯着她看了一会，扭头就去厨房，找妈妈说了。
所以没一会儿，变成季秋明亲自过来，她身上还系着做饭时的绿格子围裙，头发用鲨鱼夹夹在脑后，眼底带着浅笑。
季秋明：“做饭做多了，我们吃不完。”
“那就倒掉。”北澜不想和这对母女关系太近。
无论是什么关系，了断时都需要花费精力，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些。
季秋明：“倒了浪费。”
北澜：“我吃了也浪费，因为我吃了和你倒了，结果都是没了，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季秋明：“……”
园园小朋友适时地冒出来：“老师说了不能浪费食物，节约粮食，人人有责，不听话的小朋友没有小红花的。”
“……”北澜只得加入了吃饭大家庭。
季秋明的厨艺很好，做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但味道却很好。
也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拒绝**蛋。
母女俩似乎都很喜欢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隔几天就会有，圆圆喜欢用勺子舀了西红柿炒鸡蛋的汤汁拌饭吃。
而北澜只能自己避开鸡蛋。
她觉得自己像个莫名其妙闯入季秋明母女生活的外来者，她各方面不适应，而季秋明母女却似乎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而且关系一旦建立起来，她还能轻松地死吗？但季秋明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依旧只是喊她一起吃饭，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会想死。
季秋明不问，北澜自然也不会主动说。
她们的关系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依旧是陌生的合租关系，唯一的改变是变成了饭搭子。
11.
“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北澜给季秋明发了消息，其实她们每次一起吃饭都很尴尬，只不过有园园这个小孩当缓冲剂，所以好很多。
季秋明在上班，趁着摸鱼的时间回消息：“你今晚有别的安排？”
“没有。”北澜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她没钱了。
和季秋明母女当了饭搭子之后，她也不是吃白食的，在心里算好了自己的“存款”还能再吃几顿，会在死之前把钱转给季秋明，而现在她的钱已经不够吃了。
死期又到了。
她到底是真的想死，还是在逃避现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季秋明发来消息：“既然你没有安排，那就一起吃吧，反正我和园园两个人也吃不完。”
知道吃不完，可以少做点。
但北澜知道说了也没用，她知道季秋明是故意的，故意每天叫她一起吃饭，因为季秋明怕她哪天悄无声息地死了。
她们明明只是陌生人，结果季秋明却怕她死。
想想都挺搞笑的。
可能季秋明就是所谓好人吧，如果是她遇到邻居要自杀这种事，她大概率是不会管的，兴许还会当成年轻人的无病呻~吟。
“好吧，但这是最后一顿。”
北澜发完消息就睡了。
其实她这些天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对时间没概念，依旧活得漫无目的，依旧觉得活着没意思，想找个地方偷偷死去。
她已经做了决定，要么尽快去死，要么换个地方摆烂，总之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季秋明今天下班很早，早到北澜以为自己记错时间了。
当听到季秋明提前下班是为了和她一起去买菜时，北澜怔了怔，弄明白季秋明为什么会提前下班了。
因为她给季秋明发消息时说的是最后一顿，季秋明可能多想了，以为她吃了这顿就要去死了。
“你不该管我的。”北澜低声道。
她懂这种活在某个人随时可能会自杀的阴影中的感觉。接电话收消息都会感到压力山大，对方情绪有点不对劲就会担心是不是又要闹自杀了。
但那是她必须要背负的责任，如今她已经从中脱离出来。而季秋明不该背负这些的，她和她只是合租室友而已。
“什么？”季秋明没听清楚，正在盘算着今晚吃什么。
“没什么。”北澜是看小说时最讨厌哑巴主角的那一类读者，但是生活中她也是一个哑巴，不喜欢把心事说给别人听。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徒增烦恼，更何况她和季秋明关系还没到能够诉说心事的地步。
“我们今天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季秋明提议道。
“都可以。”北澜无所谓。
两人一起去买火锅食材。
北澜负责推购物车，其余的什么都不管。
季秋明想到北澜给她发的消息内容，想了想，又拿了两罐度数不高的啤酒。
两人一起买完菜才去幼儿园接孩子。
生活超市距离租房子的地方和幼儿园不远，加上今天没下雨，所以都是步行。
北澜拎着口袋，直到看到季秋明牵着园园走过来。
在孩子面前她才话多一些，因为园园会和她说幼儿园发生的趣事，而她不想扫兴，就不得不说话。
晚餐是自制的火锅，买好的火锅底料，调好的蘸料，新鲜的蔬菜、豆制品和各种肉食，量少但类型多，十分丰盛，火锅店里热门的食材几乎都买了。
除了内脏，因为季秋明也不喜欢吃动物内脏，这是北澜这段时间发现的。
吃饭时，满满一桌都是菜，饭桌上少见的拥挤了。平时季秋明做饭都是一荤一素两个菜，加一个汤，现在桌上全是好吃的火锅食材。
可能吃火锅就是这样的，把圆圆支开后，两人不知不觉地就聊了起来。
季秋明：“你上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
北澜：“离职的时候。”
季秋明：“一个人吗？”
北澜：“和我朋友。”
季秋明：“你们后来没有约过吗？”
北澜：“我们绝交了。”
季秋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打算停下这个问题。
北澜却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绝交吗？”
季秋明看着她，示意她说。
北澜：“因为她管我，她觉得我不工作不行，她想让我找工作。觉得我整天呆在家里不行，想约我出去一起吃饭，她觉得我不该就这样堕落下去。然而她越管我越靠近我，就越显得我不堪。我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以我和她绝交了。”
季秋明皱眉。
北澜：“所以你也不要管我，我们只是合租室友而已。”
12.
季秋明没说话。
北澜放下筷子，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
季秋明收到了新消息，是北澜给她的转账。
500块钱。
她们的微信是在医院时加的，当时为了感谢北澜，就给她转了钱，而现在这500块钱又转回来了。
季秋明蹙眉看着手机，最终没有说什么。
之后季秋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啤酒递给北澜，问她：“能喝酒吗？”
北澜接过来，撕开易拉罐，一言不发地喝了。
她喝过酒，也喝醉过，断片的感觉大概就和死了差不多，那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她不喜欢喝酒。
季秋明喝酒时则表情淡定多了，好像家常便饭一样。
“医生说你近期不能喝酒的。”北澜突然想起医嘱，当过一段时间的“家属”，她还记得医生对季秋明身体的警告。
“嗯，那不喝了。”季秋明唇角漾出一丝笑，“差点忘了，谢谢提醒。”
北澜觉得没趣，因为季秋明肯定是故意的。
吃火锅搭配啤酒，很快北澜就感觉脸颊微微发热，她酒量很差，喝一点就上头，以前连喝果酒都会觉得头晕乎乎的。
“别喝了。”季秋明声音温柔地响在耳畔。
北澜觉得自己没醉，很清醒。
她知道季秋明在她身边，她知道季秋明是个好人，只有好人才会多管闲事。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季秋明问：“北澜，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北澜就知道会是这样，季秋明要管她了，要问她为什么想去死了。
北澜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也拿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她“玩不起”，都像是她在逃避现实。
她就是想死，突然想死，并且觉得死是她毫无意义的生活中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
北澜像是炸毛的刺猬，周围一下子竖起了高墙。
她冷笑道：“怎么，你要帮我？”
季秋明：“嗯，就像我生病时你帮我一样。”
北澜：“可我没生病。”
季秋明：“无所谓，生不生病都可以帮，我们是邻居，是合租室友。”
北澜：“那好，我已经两年没上班了，我缺钱，你打算怎么帮我？借钱给我吗？”
借钱是最好的拉开两人距离的方法，因为大多数人都爱钱，而大多数钱都是借出去容易，要回来难。季秋明比她大，阅历更丰富，应该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
季秋明：“你要多少？”
“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北澜气愤道。
她知道季秋明的经济情况一般，季秋明在一家服装店上班，按照本市的薪资水平，工资最多四五千，可能加上绩效会高一点，当然那也比她这种工资为0的人好。
X市是个物价比较低的二线城市，四五千能够过得很好了，但季秋明还有个孩子，正是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的时候。
季秋明：“赚来的。”
北澜有种一拳打在水上的感觉。
季秋明脾气怎么这么好？她对谁脾气都这么好吗？
“五千。”北澜决定狮子大开口。
[吃瓜][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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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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