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太宰治打量趴在地上的蜘蛛女，她穿着华丽的和服，上面的绣花和她下半身露出的腹部上的花纹诡异的相似，断了一只腿。
蜘蛛女抬起还维持着人类模样的上半身，有泪水从她美艳的脸上滑落。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神宫寺铃没有理会她的恳求，手中的十手始终抵在蜘蛛女的额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人的，吃了多少人？”
蜘蛛女没有动作，脸上的表情好像麻木了。就在太宰治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
“三年了，吃了二十七个人。”蜘蛛女说。
“最近一年和一个月内，你吃了多少人？”
“一年内，吃了十六个。最近一个月，一个人都没有吃。”
神宫寺铃感到奇怪，十手告诉她蜘蛛女没有撒谎，她最近一个月是真的没有吃人。但是她最近一年里就吃了十六个，明显已经吃人成瘾了，被天狗抓住也是因为吃人。
“为什么最近没吃人？”
蜘蛛女眼神飘忽了一下。
“我戒掉了，我今天是忍不住……”
说谎，太宰治心想。
“说谎。”
神宫寺铃打断她的话，天狗冷眼看过来，蜘蛛女打了个哆嗦，急忙解释。
“不……不是，是最近阴阳师们盯得太紧了，我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
“最近？”神宫寺铃皱了皱眉，“他们以前不管吗？”
“以前没有这么严，只要挑那些脱离社会的人下手，阴阳师一直是拿钱办事，人类的警察也不会管那种人是死是活。”
这时，天狗在旁边插了一嘴：“我是在大坑那里发现她的，那时候她拖着一个女孩。”
“原来如此。”
提起大坑，横滨人都会联想到镭体街，于是在场的三个人类都明白了。
蜘蛛女吃人也有一段时间，但直到最近一年才敢频繁的吃人，因为她摸清了该挑什么样的人下手。比如在镭体街，不会有人在意有一个女孩失踪了，哪怕报警，警察也不会管。
“那么，阴阳师们最近开始追杀你们了吗，为什么呢？”
天狗瞥了一眼开口的太宰治，注意到他的视线，太宰治扭头对他笑笑。
笑的像个狐狸。
天狗这么想到。
蜘蛛女犹豫了一下，神宫寺铃冷声道：“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蜘蛛女想摇头，但抵在她额前的十手让她不敢乱动，上面散发着让她不安的气息，急忙把阴阳师最近的古怪，自己为什么来横滨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我发誓，我再也不吃人了，求大人原谅我，饶我一命吧。”
蜘蛛女也看出来神宫寺铃作为横滨的阴阳师，应该是与横滨外的阴阳师没什么交流的，她还抱着一点期望，期望眼前的阴阳师能放过她。
只是她的期望注定落空了。
“我是横滨的阴阳师，按理来说，横滨外的事我管不到。”神宫寺铃拿出一张泛白的符纸，“但你想对横滨的市民下手，我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而且，我也不能替死去的人做出原谅。”
……
“打扰了。”
“抱歉，家里几乎没有客人会来，所以没有茶。”
“没什么，不要在意。”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在玄关换了鞋，独眼小僧穿着不合脚的拖鞋，站在玄关往屋里张望。
神宫寺铃摸了摸它的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跟着神宫寺铃走进客厅，两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靠墙放置的很大的实木架。
“哇！”太宰治走到木架前，伸手摸了摸，“这是鸟架吗，还真是大呢。”
“那是姑获鸟的架子，她不爱睡床，体型又比较大，只好做个大点的架子了。”
“姑获鸟。”织田作之助从脑子里搜刮那些志怪传说，想起了几年前见过的妖怪。
“是姑获鸟救了孩子们和店长吗？”织田作之助问她。
太宰治向他们看过来，他没见过姑获鸟，当年他赶到的时候现场只剩店长和织田作之助，孩子们已经被神秘出现的女人带走了。
“是她。”神宫寺铃说，“她是我父亲的式神，父亲去世前把她留给了我。”
神宫寺铃心情平静的提起过去的事，父亲去世带给她的痛苦仿佛随时间一起逝去了。
她冲两人摆摆手上的符纸，上面是蜘蛛一样的图案。
“我上楼安置这个，你们随便吧。”说完就把两人留在客厅，转身上楼了。
太宰治看起来很想跟上去，然后注意到独眼小僧站在单人沙发旁不动了。
“你在看什么？”太宰治问它。
“是小黑大人。”独眼小僧回答他，视线没有从沙发上的猫又上离开。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了一眼，然后也走到沙发旁，看到了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黑猫。
“好大的猫。”太宰治说。
“啊。”织田作之助想起了什么。
睡着的猫动了一下，好像被他们吵醒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陌生的人和妖怪为了起来，惊的往里侧一滚，冲他们哈气。
“呀，醒了。”织田作之助说。
“早上好，小黑大人。”独眼小僧说。
“已经不是早上了呦。”太宰治说。
小黑立着飞机耳看着他们，它能感觉到主人也在家里，奇怪的两脚兽和妖怪也只是自说自话，于是它慢慢放松了警惕。
接着它发现了什么。
他们看见猫咪放松下来，然后动了动鼻子，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伸爪子抓了抓织田作之助的衣摆。
“喵呜。”
“哦。”太宰治奇妙的看着，“织田作认识这只猫吗？”
“啊。”织田作之助伸手，猫咪跳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小铃养的猫，以前一起养过一段时间。”
猫咪抬头蹭他的下巴。
“小织。”
织田作之助看向楼梯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织田作之助惊讶的看向怀里的猫咪。
“小织。”
这下他能肯定了，叫他的确实是怀里的猫。
“织田作。”
太宰治伸手抓住什么，拎起来给他看。
是猫咪垂下来的两条尾巴。
“织田作知道它是妖怪吗？”太宰治晃了晃猫尾巴，然后两条尾巴从他手中抽走了。
“不知道。”织田作之助回忆，他印象里的小黑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黑还在蹭他的下巴和脖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楼梯那里传来声音，神宫寺铃走了下来，看见他们都围在一起，奇怪的问：“怎么了吗？”
“小铃！”小黑听见她的声音，从织田作之助怀里跳下来，跑过去蹭她。
神宫寺铃把小黑抱起来，走到他们身前。
“你还记得小黑吗？”她问织田作之助。
“我也没想到它能长出两条尾巴。”
“小铃，我们聊一聊吧。”织田作之助说。
“好啊。”神宫寺铃状似轻松的答应了，心里砰砰的打鼓。
终于来了，审判时刻。
见神宫寺铃干脆的答应，织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冲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和安吾在老地方等着你。”
太宰治离开了。
神宫寺铃抱着小黑坐在长沙发上，拍了拍身边：“坐。”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出去转转吧。”
*
在织田作之助面前，神宫寺铃总有一种诡异的面对老父亲的感觉，或许正因如此，哪怕认为自己让姑获鸟杀了安德烈·纪德没什么错，在织田作之助知道后她也有一些忐忑。
安德烈·纪德不是什么好人不假，但织田作之助不杀人的信念更坚定。
尽管织田作之助并没有真的收养她，算不上是她的监护人，她也没必要以织田作之助的信条做事。
但果然还是，不想他用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们这是要去哪？”坐在行驶的车上，神宫寺铃问织田作之助。
窗外的风景有些陌生，事实上，横滨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她很少出门，最近因为封印的事才在市里乱晃，但这个方向，她确实没怎么来过。
“就快到了，马上就知道了。”
直到车子停在一个西餐厅前，神宫寺铃才意识到他们去的是哪里，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织田作之助，男人对她笑了笑。
“你还没有吃饭吧，咖喱怎么样？”
神宫寺铃欢呼一声，跳下了车。
西餐厅旁边还有一座平房，有几个小孩在空地上玩，看见下车的织田作之助高兴的跑过来，织田作之助和几个小孩子挨个击掌。
神宫寺铃高兴的凑过去。
神宫寺铃发现这几个矮冬瓜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神宫寺铃疑惑。
神宫寺铃震惊！
看着哄孩子的织田作之助，神宫寺铃纠结的开口：“小织，你的工资够用吗？”
织田作之助笑了：“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把几个小孩子哄走，两个人终于走进了西餐厅。
店里的生意看起来还是很一般，一个客人都没有，店长大叔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欢迎光临……嗯？”店长眯起眼睛看她，“这是……小铃？”
“是我！”神宫寺铃拽出一个椅子坐上去挥手，“咖喱咖喱！”
“哈哈哈，马上就来。”店长大叔大笑着撸起袖子，挥着锅铲转身。
织田作之助在她身旁坐下，神宫寺铃的那点忐忑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轻松地说：“现在可以聊一聊了。”
“小铃知道我不杀人的理由吗？”织田作之助问她。
开局暴击！
“不知道。”神宫寺铃一脸认真的回答。
织田作之助看她的反应笑了：“放轻松，不是什么严肃的事。”
神宫寺铃夸张的呼出一口气。
“我在Mafia工作前，做过一段时间投递员，再之前的我是一个杀手。”
投递员？听着很普通，但是小织那么厉害，所以这一定不是简单的工作。神宫寺铃心想。
……
“唉？？？”
神宫寺铃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她不可思议的打量织田作之助。
杀手？？？
“是真的。”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但是，杀手……等一下。”神宫寺铃整理思绪。
小织身手这么好，做杀手也一定很厉害。神宫寺铃心想。
她点点头：“工资一定很高吧。”
织田作之助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很高。”
“那为什么决定不杀人了呢？”神宫寺铃问。
“我曾经读过一本小说，但是只有上卷。”织田作之助说，“那真是一本精彩的小说，但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本书的下卷，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听说后给了我那本小说的下卷。”
神宫寺铃安静的听着。
“他告诉我，那本书的下卷糟透了，但我还是翻开了。”
“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那本小说，然后又立刻开始读第二遍。”
“在那之前，我的人生净是杀戮，是那本书让我醒了过来。”
“只是，那本书的下卷有个不足之处，在接近结局的前几页被撕掉了，于是我无法得知为什么书中的杀手决定不再杀人。”
“那本书已经绝版，再找不到完整的下卷，当初给了我下卷的男人也再没有出现过。我为了知道为什么那个杀手不再杀人，真的是绞尽了脑汁。”
“然后呢。”神宫寺铃轻声问他，“那个杀手，为什么不再杀人了？”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摇头，“所以我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要成为小说家，将那个杀手直到不再杀人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
“于是我放弃了杀人，只有这样，我才有写小说的资格。”
神宫寺铃张了张嘴，嘴唇轻颤。
“在我前往mimic的总部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死亡和杀戮的准备。我没能杀掉安德烈·纪德，但我杀了他的部下。我必须那么做，不然孩子们会因我而死。”
神宫寺铃闭上眼，她恍惚间听见什么人在耳边哭嚎。
“小铃。”织田作之助叫她的名字，面色平静地问她，“你认为，我还有写小说的资格吗？”
神宫寺铃睁开眼，努力看清男人的脸，有些哽咽的开口。
“我认为，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
“这样啊。”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然后说——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通过了小说的新人赏。”
“为了恭喜我，笑一笑吧。”
此时正在上班的坂口安吾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太宰治:出来耍！
字数完全超了！关于织田作讲述的不再杀人的理由，有参考原著，真的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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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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