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外围绕行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倒是天色浓厚如墨,渐渐起风了,火把的焰头摇曳不停,大概是要下雨了。
临到帐篷时,郗若轻咳了下:“司韫,你先回去。”
司韫了然,他下意识说:“我等你。”
郗若简直无语,他在这儿候着,她怎么方便?
郗若推他:“你回去!”
司韫依言走出几步,郗若继续推他,直到觉得距离足够远,她才安心绕到一棵树后,火把刚插进地里,身子还没站直,突然被人搂着腰身扛到肩上,郗若懵了一瞬,随即大喊:“司韫!”
司韫听得郗若的喊叫,想也没想循声追去,掠过火把时扫了一眼,脚步不停继续循着郗若的呼喊声疾趋。
郗若闻到一阵恶臭,像是许久没洗澡的刺鼻味道,她面朝天被扛肩上,头倒垂着,双腿被死死禁锢,动弹不得,那玩意儿在密林里发足狂奔,脑冲血加之奔跑时的颠簸,令她险些呕吐,好几回支起上身,却无处着力,余光瞥见那东西的后脑勺,毛茸茸的,又懂得扛人,难不成是大猩猩?
司韫远远看见一个像人一样的东西扛着郗若窜得飞快,随着距离趋近,他见到那玩意儿像是站起来的狼,司韫突然联想到美国吸血鬼电影常出现的狼人,难道世间果真有狼人?
司韫边追撵边估量他与狼人间的差距,狼人一跃影儿都没了,一爪子下来,他兴许就得报废了,差距就是如此悬殊,容不得他存半分侥幸。
待他与狼人相隔3、4米时,他瞅准时机,一个飞扑,把狼人连带郗若扑倒在地,以郗若的身手,这一扑绝不至于让她受伤。
郗若得以脱身的瞬间翻身而起,照着那玩意儿的头就是一记旋腿飞踹,孰料那玩意儿的头像是铁造的,它受没受伤郗若不晓得,她只感觉自己的腿险些骨折。
司韫翻身压到狼人身上,狼人像是失去反抗能力,任由他们处置,司韫莫名有少许失落,狼人这般孱弱?果然电影都是理想化产物。
郗若觉得那玩意儿司韫一个人足矣拿下,她打着手电寻路,适才一通乱跑乱追,他们早已迷失了方向。
随着轰隆隆雷声响过,暴雨应声而至,不消三分钟,郗若全身上下湿透了,当下还是春天,夜里本就寒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司韫被雨水迷了眼,抬手抹了把脸的工夫,狼人猛力挣脱他的束缚,好家伙,这畜生使得好一手空城计!
狼人朝着漆黑的密林深处死命狂奔,司韫举步就追,郗若提着手电急步跟上去:“司韫,别追了!”
司韫追出十来米后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只有一个手电,必须待在一起,两人对密林不熟悉,极易迷路,而狼人敢在黑夜里闯进密林深处,明摆着是地头蛇,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还不是强龙。
司韫心有不甘地望向狼人消失的方向,郗若手电打光恰巧笼罩到狼人,透过重重雨幕,司韫隐约瞧见……那居然是个人!?
只一瞬间,那人就没入黑暗之中,司韫情急之下攥紧郗若持手电的手,手电光柱在暗夜里飘忽不定,灯光之下密林的轮廓渐显,却没有他想找的人,许久之后,司韫慢慢松开手。
回到帐篷时已过去近两小时,两人不认识路,凭着依稀的记忆和被暴雨冲刷得几近找不着的痕迹,耗费不少工夫终于回来了。
郗若摸黑冒雨在帐篷外解决了生理需求,她可不敢冒险单独行动了,万一再遭遇被扛肩上的经历……想想都瘆人!
郗若钻进帐篷,司韫已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对比之下,郗若显得狼狈多了,头发湿漉漉的凌乱披散着,发圈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许是被扛着时掉的,又或许是后来被树枝勾挂扯掉的,衣服湿答答贴伏身上,这一块泥巴那一块苔藓,是后来寻来路时摔跤摔的。
司韫很识趣地在帐篷角落背转身,待郗若从背包里取出更换的衣服,他抬手灭掉帐篷里的惟一光源。
郗若摸黑更衣,脱衣服时还好,扯下来就完事了,待穿衣服时才惊觉女娲娘娘大神的伟大,造人时赐予人类视物的双眼,要不人活着多艰难,她摸索着穿衣套裤,花了起码一刻钟。
这一刻钟对司韫来说格外煎熬,尽管刻意忽略,但身体感官似乎再度脱离他的管控,这情况在娇玉岛的海域发生过,他以为那是情急所致,而今看来,并非如此,至少不完全是。
待郗若吩咐他:“司韫,可以打灯了。”
司韫出了满身满手心的汗,他打开幽弱的夜灯,没有立时回身,郗若纳闷地瞟他两眼,以为他是想要休息才没开营地灯,那他怎不过来钻睡袋里休息?坐那瞅着帐篷角落能长出花儿来?
司韫不想让郗若察觉到他的异样,在角落静坐许久,直到听见她拉链子的声音,才过去准备睡觉,突然瞥见她头发散乱,还是湿的,忍不住说她:“怎不擦干头发再睡,湿着头发睡觉明早起来准要头疼。”
郗若不以为意:“没事,帐篷又没吹风机,擦干得好久,野外都这样,哪来那么多讲究。我困了,懒得伺候一束头发。”
司韫自背包取出毛巾,不由分说把她自睡袋里拽拖出来,郗若才钻进去,还没捂热就被拽带出来,不由动气:“司韫,我给你脸了是吧?”
司韫没管她,用毛巾封裹着她满头秀发,轻轻搓揉,郗若被他这举动给整不会了,是该继续发火,还是该承他的情?
司韫边为她擦头发边问:“今晚掳走你的,你瞧清楚是什么没有?”
郗若嗯了声:“大猩猩啊。”
司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原来看见的是狼人,后来他逃跑时,你手电光无意间打到他身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眼,我看得分明,那是个人。”
郗若没立即反应过来,什么狼人?什么人?那玩意儿不是大猩猩吗?
司韫不待郗若接话,继续说:“我们在山上住了三晚,每晚都有怪事发生,要么是你看到的,要么是我看到的,只有今晚是我们共同经历的,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三晚的共同点或是异乎寻常的地方。”
郗若脑袋瓜宕机了:“我先前讲过了啊,就是前往山石途中遇到红衣女鬼,哪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顿了下补充一句,“要是遭遇红衣女鬼算是异乎寻常的话,那就算有吧。”
司韫抛砖引玉:“我第二晚是巡视完帐篷周遭,返回时见到你提着营地灯,而红衣女鬼杵在你身后,几乎紧贴着你,你却没察觉有异,但第一晚你能感受到它呼出的气息拂你后脑,这是为何?”
郗若随口说:“第一晚见到红衣女鬼的是我啊。”
司韫点头:“第一晚是你见到红衣女鬼,所以你感受到她的呼吸,第二晚是我见到的,你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又是为何?”
郗若不乐意被他牵着鼻子走:“有话直说,我想不出来!”
司韫用手捻了下她的头发,半干:“那鬼,是假的。”
郗若猛然回头,司韫手还没松开,扯得郗若疼得长嘶一声,但她顾不上:“那女鬼怎会是假的呢?”她分明能听到、看到、感受到她的存在。
司韫抬手为她抚揉扯疼的后脑勺:“我很久以前看过一篇报导,有个地方人只要走进里头,很容易遭遇怪事,遇到的怪事五花八门,有的看到近人高的狼吃人,有的在里头遭遇上幽灵,有的见过人吃人,不少人到警察局报案,但案子还没查清楚,警察在里头也遭遇上怪事了,后来只能把事儿交给专业人员处理,经过一系列调查研究,最终结果是那位置处于森林低洼地带,森林里枯枝落叶**,瘴气聚集在那处,人在里头待久了,会中毒产生幻觉,他们遭遇的一系列怪事,都是他们中毒后自己臆想出来的。”
郗若似懂非懂:“你意思是……我们吸入过量瘴气中毒了?不对啊,我们这三天都没待在同一个地方,白日里也没觉着密林里有瘴气弥漫啊。”
司韫继续给她揉搓头发:“你前往山石处拿着火把,我巡视时擎着火把,今晚我们见到那人时,也举着火把。”
郗若想起火把的怪味儿:“你是说,火把上混有促人致幻的东西?”
司韫嗯了声:“你拿着火把出去,中毒后臆想出红衣女鬼,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我看不见它,我举着火把回来,我臆想你被红衣女鬼袭击,你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今晚一道外出,我们见到的同一个东西,你眼中是大猩猩,我眼中是狼人,因为我们没有互相通气,所以臆想的东西不一样,但火把的致幻效果不持久,第一晚我赶到你身边,你就看不见它了,第二晚我们滚落山坡后,我也看不见它了,今晚那人逃脱后,你手电光打到他身上,我已清晰看到他是个人。”
郗若口唇有点发干,她下意思舔了下嘴唇:“你见到的人……是谁?”
司韫语气柔和:“匆匆一眼,辨不出来。”
郗若也不知心头是轻松些还是更紧张些,她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只要不确定,她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
郗若再度舔舔发干的嘴唇:“郑村长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吓唬我们,好让我们尽快离开大坑村?”
司韫捞起一把头发,已有七八分干了:“应该是,幻象很快消失,我们也没因使用火把而身体不适,加之他多次想撵我们走,他应当没存害人之心。”
郗若抱着双腿,突然问司韫:“你不问我红衣女鬼的由来吗?”为什么她独独臆想出红衣女鬼,而不是其他妖魔鬼怪?
司韫笑了下:“你想说自然会说。”
郗若下颌抵在膝间:“是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儿,那会儿我没发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我看到的世界不仅有人,还有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我以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和我所看到的是一样的。”
郗若4、5岁的时候,寄居在郗毓当时的阴差家里,那男人叫许靖仁,36岁,妻子不育,他们家没孩子,故此待郗若极好,加之他是当阴差的,察觉到郗若的沁灵能力,如获至宝,夫妻俩待她简直如珠如宝。
他们一家住在高档小区,邻居们常齐聚玩乐,一块儿烧烤、打火锅、唱歌自助餐,主要目的是增进邻里间的感情,以及让各自的孩子结交朋友。
郗若很期待每周末的聚会,她总会央求妈妈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朋友们都很喜欢跟她一起玩儿。
直到有一天,郗若指着泳池里说:“你们过来看看,那个大哥哥一直沉在水底。”
小伙伴们全围拢上来,随后脸色各异,面面相觑,有个比郗若大两岁的小姐姐,一直不怎么待见郗若,自打郗若来了以后,小伙伴们都围着她转,自己从被簇拥的花朵沦为陪衬的绿叶,是以她毫不留情地叱责郗若:“你是骗子,那里什么都没有!”
郗若皱起小眉头,很认真的说:“有个大哥哥,一直在水下抱着自己。”
小姐姐哈哈大笑:“谎话张口就来,真是个撒谎精!”
郗若气得小脸通红:“我没撒谎!”
小姐姐随口说:“那你到泳池模仿那个人给我们瞧瞧。”
郗若不会游泳,但她看见大哥哥一直待在水底,觉得自己也可以,于是当真二话不说跳进泳池里。
她身高站起来都够不着水面,落入水里,还没模仿大哥哥的姿势已猛呛几口水,她咳嗽着在泳池不停扑腾。
小姐姐一来怕动静太大引来父母长辈,二来存心想整治郗若,待郗若扑腾到了泳池边缘,她俯下身子,右手揿住郗若头顶,把郗若揿压进水里。
郗若边挣扎边自水下眼巴巴地看小姐姐,希望她松开手,但她并没有,小姐姐一直牢牢地、用力地揿压郗若脑袋,透过池水,她看到小姐姐面容扭曲,狰狞可怖。
郗若突然想到池底的大哥哥,于是不再挣扎,双手抱紧自己的小身子,头深深埋进膝间,缓缓下沉,末了宛若未出生的胎儿蜷缩身子般,她安心地躺在池底。
郗毓抱起郗若蜷缩成一团的小身子时,眼神狠厉得令人胆寒,那天过后,她由郗毓亲自教养,自此以后,郗若很怕水。
郗若幽幽叹息:“那天小姐姐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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