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半月歌身旁,托着他额头的手掌并没有移开,就那么低头看着他,眉眼间似有几分忧伤缱绻,良久才让人轻靠在旁边的石柱上。
“半月歌,我以为……”男人开口几个字,便再难继续,眼底一片破碎,胸腔里酸涩翻涌。
良久,他才仰着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花了十万年淡化你在我脑海里的身影,好不容易快成功了,你……竟然复活了。”
他自嘲的苦笑着,漫长岁月,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将自己封在深山中闭关,一遍遍喝下孟婆汤,一次次抽去脑海中的记忆,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所爱所恨皆成过往。
终于,他成功将这片记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打算释怀,打算放过自己,不曾想他却复活了。
“哼,哈哈哈……”男人嗔笑着哼出声,湿润的眼眶里映着那张陌生的面容。
那片隐藏的记忆,只是一个微小的触碰,便翻涌成了最具吞噬力的风浪。
山谷中,离亭子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伸出一个刚长出头发茬儿的小脑袋,紧接着上面又露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动物头,最后飘出来半截半透明的身子。
四脚独眼龙鼻孔里狠狠喷着粗气,“奶奶的,何方小贼,胆敢冒充老子,老子现在就去把他烤熟了吃!”
“嘘~潇洒别冲动!”无尘一把将四脚独眼龙拽了回来,“小心一点,咱们可是在看尊上的八卦!”
北冥飘在半空,一脚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脚独眼龙踢到对面的树上了,幽幽道:“分明是你自己蠢,被别人关起来这么多天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怪谁?”
那日刚醒来时,北冥便觉得这头龙有些不对劲,只是碍于无尘一直没有醒,它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便没有打草惊蛇。
直到他方才去找无尘,后者也觉得潇洒有些奇怪,像变了个龙似的,竟不声不响的把他做的饭全都倒掉了。
若是真正的四脚独眼龙,即便觉得无尘做的饭难以下咽,也会立刻嚷嚷出来,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饭菜倒了,肯定不会偷偷倒掉,甚至还专门到酒楼要买了酒菜去半月歌面前献殷勤。
虽然这种舔狗行为与四脚独眼龙如出一辙,但细节差太多。
某龙四脚贴树,翻着白眼儿,吐着舌头,口齿不清的乌拉乌拉道:“死长虫,老子要剁了你!”
“北冥,你能听到他在说什么吗?”无尘分明看到亭子里那个男子在说什么,但是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即便运用灵力,也听不见一个字。
北冥撇了撇嘴,“他连见半月歌都偷偷摸摸的,又怎会让别人听到自己说什么,别费力气了,亭子周围定是布了结界的,一般人闯不进去,声音也传不出来,你要真想听,咱们三个一块冲过去打一架,也不是不可能。”
无尘听出来北冥的揶揄了,尴尬的笑着抓了抓脑袋,“这就不用了吧,八卦归八卦,总不能把命搭上呀,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剑仙本来的面目,果真是英武不凡。”
北冥望着亭子里的人,许是见过脑海中英姿卓绝的无尘,他能轻易想象到,年少时的穷宿白,身披铠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英雄模样。
“能被半月歌看上的人,你觉得会差到哪里去?”
无尘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唉北冥,你有没有见过尊上真正的容貌,真的是青面獠牙吗?”
“啧啧啧,肤浅!”八卦龙不知何时已经从树上把自己扒拉下来了,拄着爪子趴在无尘肩头,“那半月歌是谁,他可是魔尊,单单是那万人之上的人的气场,就叫无数人拜倒了,长相重要吗?”
无尘再次赞同的点了点头,“潇洒,你说的也有道理。”
北冥挥手在空中幻化出一帧画面,“这是年轻时的半月歌,与前些日子我在灵识中看到的人,除了脸色和气质,并无差别。”
无尘和四脚独眼龙同时朝后旁边一扭头。
画面中的人,青黑锦缎长袍,碧玉金冠束发,面容俊冷,五官深邃,容色仪态之绝,连满天繁星和遍地花海都成了陪衬。
比起想象中少年的意气风发,多了一股子祸国殃民的好看,的确是好看,一眼,惊心动魄的好看。
一人一龙,瞠目结舌的看着画中人,“这,这是半月歌?”
北冥即便料到他们会是这幅表情似的,叹了口气,“的确是他。”
某龙嘴角抽抽着拍了拍无尘的脑瓜子,“无尘,你管这叫青面獠牙?”
无尘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额……书上是那么说的,我也没见过尊上的真容,不过真没想到尊上竟然长的这么好看。”
“长得好看,偏偏还是万人之上的魔尊,这不就是那些画本杜撰的吗,”四脚独眼龙啧着嘴斜了北冥一眼,“可惜了,现在窝在你这张皮囊里,怪不得穷宿白要变成本龙的模样,不忍直视啊!”
北冥:“蠢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树上贴的不够紧,要不再来一次?”
“谁怕谁!”
“好啦好啦,你们俩别吵架,我觉得北冥长的也很好看,各有各的好看,”无尘连忙打断两人,“你们快看穷宿白在干什么,他好像要喂尊上吃东西?”
“不会是毒药吧,咱们要不要过去?”
北冥叹息着揉了揉抽动的额间,“等等,你们觉得,这普天之下,能迷晕半月歌的有几人?”
无尘跟四脚独眼龙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北冥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不放心,大可现在冲过去,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怕不怕以后的日子生不如死的话,去吧,现在就去。”
一人一龙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再次疯狂摇头。
“北冥,等等我!”无尘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赶紧去追飘走的北冥。
不远处,亭子里的男人把手中的菩提丹塞进半月歌嘴里,沉默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眼底一片复杂。
良久后,他转身便要离开,脚下刚迈出几步,整个身体便被封印在原地动不了了。
男人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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