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珍眼睛倐地瞪圆,恐惧在周身蔓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浑身僵直。
林鹤川掠着她走了一路,接近宫门时才将一直捂紧的手松开,谢珍当即贪婪地大口吸气,还不忘骂他:“本公主只是想问问你在干什么,你倒好,上来就要拧…”
在她看清面前男子面庞时,猛地失语。
月光扫过他周身,简单玄色侍卫衣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窄腰。
倒是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带我出宫。”他拇指轻推刀鞘,寒光一现。
谢珍忽地来了兴致,唇角勾起一抹骄纵的笑,朝他说道:“收了你的佩刀,本公主带你出去。”理了理金稠衣摆,深呼吸整理好情绪,昂首向宫门走去。
林鹤川眯眼望着那窈窕的身影,眼前女子方才还在自己怀中吓得发抖,转眼又能摆出如此高傲的模样。
“跟上来啊。”谢珍回头,朝他招手,月色下一双鹿眼格外明亮。
林鹤川沉默地将刀重新佩在腰间,跟在她身后。两人距离不过半步,他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一股道不明的花香。
任元白此时还守在宫门口等他出来,待谢珍走进,他先是俯首行礼,随后看向公主身边之人。
还不如不看...
任元白虚汗直冒,声线也止不住地颤:“公主,这么晚了,出宫所为何事?”
“出宫玩玩,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找旧友玩了,明日回宫。”谢珍把出宫理由都想好了。
“公主,这位是...?”
“护我安全的。”谢珍把他的理由也想好了,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任元白也没理由拦着,随即就让步,扔了个眼神给林鹤川,大概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
林鹤川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等两人出了宫,消失在侍卫视线中,谢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林鹤川的眼睛:“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怕我?”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怕啊。”谢珍双手叉腰,“怕又有何用?我还不是跟你出来了。难道我怕你你就会放我回去吗?”
林鹤川看着眼前的娇俏女子,不言不语。
“我跟你说,我明日一定要回宫的,若是…”
夜风卷着残叶刮过两人的衣角,谢珍出来时没穿外袍,现在凉风吹入脖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林鹤川解下外袍给她,动作干脆利落。
“你…!”谢珍手忙脚乱接住衣服,也不客气,将他的外衣一展,披在自己身上。
林鹤川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向前走。
“喂!”谢珍小跑着追上他,“你就这么走了?”
林鹤川回话:“现在离宫门不远,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你不怕我把你说出去?”
“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我,就算你说出去,也无人会信,况且,我也没干什么。”
谢珍跑到他跟前,拦在他面前,说道:“我不管,你把我带出来了就要对我负责,我现在不想回宫,去哪儿都成。”
“不是你把我带出宫的吗?”林鹤川反问。
谢珍反驳:“你带我,我带你,有什么区别。”
“若换成旁人,现在早就死了。”林鹤川忽地倾身逼近,声音放轻,却字字清晰。
谢珍才不吃这一套,仰着头直视他,话语里带着一丝挑衅意味:“可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林鹤川自知不能杀了她,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说道:“明日你自己回宫。”
谢珍裹着外衣跟在他身后,林鹤川越走越快,她体力有些跟不上,拽住他的衣角:“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让你别跟上来。”
谢珍心生一计,松开衣角,双手绕上他的肩膀,轻轻一跃就攀上了他的背,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林鹤川身形一僵,双手却下意识托住了她的腿弯。
“下来!”
“我不!”谢珍搂得更紧了,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本公主走累了,你背我走一段怎么了?”
他双手松开,任由谢珍往下滑,她双腿交叉缠住他的身子,掉一分就爬两下:“哎呀,快点走吧,我就是累了,你一个大男子背人怎么了,还是说你根本就背不动?”
“无理取闹。”林鹤川没好气对她。
谢珍也从未见过他这般男子:“我是公主,无理取闹一点怎么了?你要是刚刚就走,我们现在早就到城门口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快。”
“那你倒是走啊。”
两人一来一回,谁也不饶谁。
最终林鹤川实在受不了她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重新圈住她的小腿,迈开步子往前走。
谢珍计谋得逞,脸上俏起得意:“这就对啦。”
林鹤川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谢珍趴在他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脊背的肌肉随着步伐微微绷紧又放松,她忽然起了玩心,上下其手在他胸脯间游走,一只手停留在左胸口,歪了歪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心跳好快啊,是从未背过女子么?”
林鹤川脚步一顿,威胁回道:“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你扔啊。”她非但不怕,反而搂得更紧了,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背后,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不可察地一滞,她得意地翘起嘴角,说道:“反正扔了疼的是我不是你,你想扔就扔,但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鹤川站在原地无语沉默,最终只是低低地“啧”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他妥协。
两人一路走到长安郊外竹林,墨空蔽日,月影下幽幽竹篁透着阴气,林鹤川背着谢珍走进竹林里,熟练地找到藏在其中的一间木屋。
“到了。”林鹤川依旧阴沉着脸。
谢珍从他背上跳下,环顾四周。
一片漆黑,没什么好看的。
林鹤川进屋将烛台点燃,谢珍发现屋子里亮了火,进屋后发现里面内设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
一张竹编的床,矮木桌和两张板凳,就是全部的家具。
谢珍撇了撇嘴,说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临时落脚。”他淡淡道,走到矮桌前坐下。
不出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马蹄声。
任元白与他们就差几步,谢珍刚在竹床上坐下,他就到了,一进屋看见公主,脚步猛地刹住愣在门口,干笑两声,说道:“公主...公主怎么玩到这了?”
谢珍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说道:“整个长安都是本公主的玩乐之地,包括此处。”
林鹤川现在心情糟得狠,只想快点把谢珍这个包袱交给他,朝他说道:“你再不进来,我就走了。”
任元白实在对这个未知名的师叔好奇地紧,跨过木槛,拘谨的坐在林鹤川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问:“祖宗,你怎么招惹上这个祖宗了?”
谢珍看着两人拧眉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任元白忙转身赔笑:“没有啊没有啊,公主误会了。”
“今日我去宫里,被她看见了。”林鹤川如实说。
任元白微张着嘴,眼神中满是质疑与惊讶,又看向竹床上的谢珍,见她朝自己挑了侧眉,又把眼神收回来,压身质问:“你怎么做事的?”
“我总不能真的把她杀了。”
“你还想把她杀了?”任元白压不住嗓子,惊呼了出来。
谢珍插话:“是啊,他说要把我脖子拧下来,就像这样。”说完双手捂住脖子,装作被掐的样子。
“林鹤川!”
“你还想不想师叔是谁。”林鹤川不想再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将话题拉至正轨上。
屋子里寂静一片,只有屋外竹林萧瑟。
“是谁?”
“楚江舟。”
任元白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得很,就是对不准是谁。
林鹤川见他还在雾里,补充道:“就是前些日子府中走火的楚家。”
“楚商楚江舟。”
任元白如僵化了一般滞在原地。
楚家大火的善后工作还是他领人去做的,尸体也是他派人去搬的。
脑中轰响,这楚商老爷怎会成了师叔?
“这楚商老爷不是经商的吗,为何会与师父出自同门?”
林鹤川轻扣木桌,说道:“楚江舟在经商之前,一直生活在雍州城外云止山上。”
雍州城外云止山,正是凌云山庄所在地,也是任元白与林鹤川二人拜师之地。
任元白脑中飞速思考着,前几日自己去清理火场时,就觉得火势残迹甚是诡异,说道:“林鹤川,这楚家之火...”
林鹤川打断,手攥得发白,“我知道。”
这场大火他比谁都清楚为何而起,背后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谢珍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打扰。
良久,任元白才继续开口,语气沉重:“这么多年来,师父一直都对师叔的名姓闭口不谈,若是早一些知道,我们还能留意保护。”
“师父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当年师叔擅自叛逃师门,若是被发现了,下场会和如今一样。”
人已去,再多假若也是徒劳。
世道千万条,可再细细看,其实每一条都是死道。
任元白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是徒劳,换了个话题:“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我不是说了,前几日去看,他已是一头白发,好在现在身边有顾修和顾辞照顾,精神也在慢慢恢复。”
任元白回想起,师父总是跟他们说,自己这条命是师叔捡来的。
如今救命之人先自己一步离去,任谁都会悲痛。
谢珍不懂两人为何都板着脸:“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一脸伤感,要我说,若是意外,那就厚葬,若是人为,那就叫他陪葬。”
话语入了两人的耳,各心想各事,任元白想起前几日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叛国案,“可楚江舟是叛国罪人...”
“他不是,叛国另有其人。”
说起来,林鹤川自己也算半个半共犯。
任元白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楚家?”
现在留着林学文还有用,林鹤川选择先隐瞒,“这件事我着手调查,你在宫里好好当差。”起身准备离开小屋,谢珍也跟着他们从床上站起。
谢珍叫住林鹤川:“你不是住在这吗,怎么要走了?”
林鹤川理也没理,径直走了,谢珍跑到院子外头时,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任元白没忘了本职,低声下气说道:“公主,属下护送你回去。”
“他是何人?”
任元白心想,反正林鹤川也嘱咐自己不能说,他捅的篓子让他自己背去,回道:“回公主,此人是长安林氏长子,林鹤川。”
谢珍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又问:“你们一直说师叔师父的,难不成你们还是什么江湖人士?”
“不算是,”任元白摇头,“我们师出同门,在凌云山庄练武,攻成后选择下山无人阻拦,可若是选择留在山上,便一生不能离开山庄。”
“若是离开了呢?”
“死。”
谢珍望向幽黯深处,沉默了一会后,转身走到马旁边,一跃而上:“过来牵马。”将僵绳攥在手上,待任元白走进后递出。
她本想上马就走的,只是这竹林比一般的要茂密许多,贸然进入恐会迷失方向。
斜风含湿,细珠滚滚滑下,林间漫起淡烟,轻丝打湿谢珍衣裳,她将外衣披在头上,整个人都罩在宽硕之下。
城内,雨势渐入佳境,由霂入霈。
城中,镇北王府内,细雨如针,血水顺着砖缝的沟壑流动,浮于表面。
城郊,云寂寺中,血河在雨滴击打下泛起细密的泡沫,腥漫焚炉。
【猛男没话说】之前世小剧场
《夏》
夏夜荷塘浮着碎银般的月光,闻徵抱剑立在廊下时,姜水云正提着灯跑来,池中锦鲤们被纷乱的脚步声惊动,一池星子便條地散了。
"你在这啊!“
她青色裙裾在晚风里绽成花。
闻徵没应声,只是沉默地望着池面,锦鲤游过他的倒影,将那张冷峻的脸扭曲又规顺。
她也不恼,靠在栏杆上喘气休息,从怀中掏出杏仁糕撒进水里,鱼儿们立刻聚拢过来,水波粼粼。
"你瞧,它们多欢喜。"她歪头看他,"我觉得你若是笑一笑,定比这些鱼还好看。"
闻徵握剑的手紧了紧,仍旧不语,他见过太多生死,早忘了该如何笑。
又或者,自有意识以来,他便从未笑过。
可她的声音像夏夜的萤火,明明灭灭,却总往他沉寂的眼底钻。
"闻徵。"少女忽然凑近,"你老是板着个脸,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可好?就叫…闻不乐。"
他皱眉,终于开口:"公主慎言。"
少女却笑得更欢,眼尾弯成月牙,她故意学他板着脸,却连半刻都没撑住。
闻徵别过脸,喉结微动,夜风拂过,吹散她鬓边一缕散发,金步摇叮咚轻响。
像是谁的心跳乱了拍。
可究竟是谁的心跳乱了拍…
宫中更子声又起。
该走了。
他退后半步,却听她轻轻"哎呀"一声,她靠着栏杆的身子歪斜,眼看就要落进池中。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稳稳接住。
灯影摇曳,映出他难得慌乱的眼。
姜水云趁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得意说道:"看吧,你还是在意我的。"
“闻,不,乐。”
少年僵住,夜色掩住了他耳尖薄红。
他想,或是这夏夜太热,竟连剑柄都生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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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上好~~~~~
嘿嘿,其实我个人还是蛮喜欢上一辈的故事的
这一章阿玥和燕喜没怎么出场,下一章杀杀杀[墨镜]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是我最大的期望了
我们再见~~
后天晚上见[彩虹屁][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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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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