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传箭雨不断,郑岩那亲信又带着所属的兵将在近处同卫临淮的人厮杀。
眼见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护着卫临淮的亲信咬牙质问:“国公爷待郑岩恩重如山,他怎敢背刺少主!”
那亲信早得了郑岩交代,记着郑岩的吩咐,即便认定卫临淮今日必定身死,却还是如郑岩早起叮嘱的那番,矢口否认是郑岩暗中部署的今日这桩算计。
只道:“此言差矣,是我见不得卫临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做这西北军的主子,才要杀了他。何况,昔年长公主嫁入国公府前便是不洁之身,卫临淮又是早产而生,是不是卫国公府的血脉尚难断定,凭什么做西北军的主子!”
箭矢上的毒实在厉害,卫临淮眼下身形摇摇欲坠,强撑着才能勉强站立。
却还是听清楚了眼前暗算自己之人的言语。
如他所言,卫临淮的确不是卫国公的儿子,甚至也不是公主的儿子。
公主早产生下的,只是一具死婴。
这些年来,卫临淮不过是顶着那早就死去之人的身份活到现在。
箭矢的毒快速蔓延,让他眼前光影重叠,意识也开始模糊。
卫临淮咬牙低首,攥紧那支从心中处拔出的箭矢,折成两截,拿着不曾染毒的那一段断开后的木刺,用力刺在自己掌心。
得来短暂的清醒。
无论是远处的弓箭手,还是近前这个自称并非受郑岩安排的人。
都是要他死在今日。
护卫守在卫临淮身侧,同郑岩的人手厮杀。
那带了毒的箭矢不停的射来,一个又一个护卫倒在卫临淮身前。
卫临淮强撑着微弱的清醒意识,攥着手中折断的箭矢,用带毒的那一端,刺向敌方每一个近他身的人。
他掌心被木刺割的鲜血潺潺,顺着手中箭矢不住的淌,眉眼间却仍带着清醒,不曾因染毒快速失去意识。
对面马上领头之人,眼见卫临淮中了毒,还有如此悍勇,竟撑了这般久,脸色阴沉极了,手持刀剑冲卫临淮喊道:
“世子爷,今日我所带人手众多,势必要取了你性命,你再如何勉力支撑,也是寡不敌众,我劝你尽快束手就擒,为自己留个全尸,我等也可保你死后国公府世子爷的哀荣。你放心,你死后,待得国公爷寻到新的继任者,我们自当效忠,至于你留在京城的女人和孩子,我也会送她们到九泉之下,与你团聚,好让你黄泉道上免得孤单……”
卫临淮眉心都是血色,听到那人这番言语时,温雅皮相上尽显血污戾气。
到西北后不久,他就接到了京城的消息。
晚凝那胎,没有落,卫国公换了药,留下了那个孩子。
卫临淮自得知此事后,便断了京郊别院的消息。
一心扑在战事上。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能赢,就注定不能护住晚凝母子二人,他一旦输了,一旦出事,卫国公会毫不犹豫的去母留子。
他只有活着,好端端的活着,只有大胜而归,不再是那个只能困于卫国公羽翼下的世子,才有同卫国公谈判的资格。
灌药之时,任凭那双手如何颤抖,他都不曾犹豫分毫,任凭晚凝如何落泪,他都告诉自己,不重要。
眼泪不重要,哭泣不重要,委屈不重要,在性命面前,那些泪水微不足道。
他可以一次次见她的眼泪,却不能想象有朝一日见到她的尸骨。
无论人间黄泉,都不能。
晚凝,该长命平安,该白发时簪花描眉,更该好端端的在人间活着。
舍去那个孩子,是彼时两难的他,能做的,唯一的选择。
一个还未来得及见到这个人世间的,或许连心跳都没有的孩子,远远不如活在他眼前的晚凝重要。
他不知道西北一战,他是生是死,他怕,一旦身死,晚凝就如同他的生身母亲那样。
因为怀着所谓重要的血脉,被人控制,被人捏着性命,被人逼着生育子嗣。
然后,为了孩子,赴死。
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过着他这样可悲的人生。
所以,他看着她一滴滴的眼泪,看着她笑眼里全是破碎的光亮,还是一勺一勺的给她喂了药。
所以,他擦拭着晚凝裙摆上的血水,想着那个他曾经以为,化作一滩血水,未曾得见这世间一眼的孩子,手如何颤抖,也没有片刻后悔。
然而,此刻,心口处箭矢的毒寸寸蔓延,他划破掌心血肉带来的片刻清醒,也在眼前这人提及晚凝和她腹中孩子时,点点褪去。
他眼前模糊,好像看见的,不是此刻的如林箭雨,也不是眼前背刺自己的昔日家仆,只是,只是那一晚,长安雪夜,伏在他膝头笑眼垂泪,一口一口咽下那碗里汤药的晚凝。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同她说清楚,落胎的真正缘由。
他费尽了心思,做尽了痛苦事,留给她一个狠毒无情的自己,无非,无非是,希望她能活着,活着看这个人间的明月……
西北的冰雪,比长安更甚。
卫临淮凝望眼前风雪,脑海中,只剩那一日的长安雪夜。
他不敢死,也不能死。
他不能,不能让这人间的风雪,淋湿他在南海边,第一眼看到,便心生爱怜的小姑娘。
那是个长在南海边灿如初阳的小姑娘,该一生活在春日盛夏,不该经历苦寒。
他已经,已经让她看过长安的冬日,不能再让她,死在长安风雪中。
卫临淮眸光冷厉,咬牙抬首,掌心攥着的那根箭矢的木刺,几乎插进他骨头里。
一瞬间骨裂的剧痛,终于让他眼前重又清晰。
他猛然起身,瞬时逼至领头之人跟前,手中带着那染血的毒箭,狠狠刺在那人心口处。
是和他同样的伤处,伤处不致命,伤口的毒,就未必了。
那人不妨卫临淮重伤至此,还能起身动武。
一时失了防备,被卫临淮拿着毒箭刺伤,生死攸关之际,本能的求生畏死,下意识从身上掏出解药来。
卫临淮瞅准时机,夺下他手中的药,翻身后撤,随即将药服下。
对面为首之人见状,气怒至极。
这解药不多,他随身只带来一粒以防万一。
卫临淮夺了后,眼下一粒也不剩,再想寻解药,就得回军中找郑岩拿了。
那人盛怒,脸色阴沉,理智全无。
下令道:“给我杀了他!还不快动手!”
话音落下,这人手下郑岩的人厮杀更甚。
卫临淮此战,点的兵将大都是郑岩先前部署,郑岩是卫国公府家奴出身,往日素来忠心,也是卫国公的左膀右臂,卫临淮没有怀疑过他,也不曾将此战兵马换下,只是补上了自己麾下亲信。
这会儿,自然寡不敌众。
他服下解药后,勉力迎战,到底还是被逼到了城门前。
近身厮杀倒是分不出高下,只是,远处的弓箭手实在太多。
这布置了不知多久的埋伏,安插的弓箭手众多,卫临淮等人,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包围圈。
箭矢上的毒,射在近身护卫的身上,倒下了数不清的人。
不得已,卫临淮等人只得开了城门,入城借城门挡着外头的箭雨。
这一入城,便瞧见城内无数的死尸。
敌方撤出这座城池时,屠尽了城中军民。
卫临淮攥紧手中箭矢,低垂眼眸抿唇静默。
城内安静的诡异,外头郑岩的亲信,眼见将卫临淮逼近城内,得意的笑出声来。
“放鸣箭,示意对面,该动手了。”
鸣箭响彻天空,城池另一侧的城门阖上。
对面,是敌方撤出城中的军队,就守在出城的城门外,只待这一方卫临淮身边的叛徒,将他逼入城池。
两端的城门关闭,双方的人手战马,杀尽城内。
围堵寡不敌众的卫临淮等人。
腥风血雨,无数刀剑光影。
卫临淮手中的箭矢,每一个木纹都裂开。
身边的亲信一个个倒下,他终于,终于还是力竭重伤,难以支撑,倒在了地上。
仰面倒地时,眸光空洞的,看着西北无垠天际的那刻。
卫临淮又想起长安的雪夜,和那个,生了一双极漂亮的蓝色眼眸,却总是含泪望着他的姑娘。
他让她落了太多的眼泪,也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
他想,她一定恨透了他,一定不愿意再见到他,如果他死了,如果真有黄泉碧落。
想来,她也不会愿意,再见他一眼……
手中箭矢脱手,卫临淮无力的阖上眼帘,倒在这一日的孤城围堵中,闭眼之时,脑海里全是那双记忆中无比清晰的泪眼。
戎装战甲尽是血色,他那副温雅的皮相上,也全是血水,让人看不清面容。
重伤孱弱的躯壳,留不住他的魂魄。
这一世满身血伤,盔甲染血的他,在脑海中只剩晚凝那双泪眼时。
好像,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无数光年之外,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晚凝。
同样的一双泪眼,只是,他看见她,是在西北,不在南海。
那一日,他在雪域荒原打马而过,不经意瞧见倒在雪地里一身鞭伤血痕的女子。
明明是那样孱弱的身躯,明明是那样柔弱的小女子,受了那样重的伤,处境处境那般难堪,仍在挣扎求生。
让卫临淮想起了,长在西北荒原冰寒时节的雪莲花。
坚韧又夺目。
那双满是生念的眼眸,把满身的血污,都衬得艳丽极了。
卫临淮,不是个菩萨心肠的善人,也没有助人为乐的习惯。
可是那一日荒原打马而过,瞧见那样挣扎求生的柔弱女子,却鬼神神差的扔给了她一把匕首和身上的狐裘。
他没想过救她,一把匕首,是告诉她,路遇歹人,手中要有趁手的兵刃才能自保。
旁人即便救她一次,却没有办法次次救她。
怜悯一词,也最是无用。
一件狐裘,则是,全她几分体面,让她不至于,衣不蔽体的死。
那时他想,或许她仍旧会死在西北的荒原雪域,但这样一个心存生念,犹如血色淤泥中长出一朵莲花般的姑娘,不该衣不蔽体的死在西北茫茫雪原。
他没看到她是生是死。
转念,却瞧见了那一世,同样满身的伤,倒在这座孤城中的自己。
那把自七岁起随身佩戴的匕首,他已经给了那个雪域荒原一面之缘的姑娘。
他记不得那个姑娘的面容,只记得那一日瞧见的满身血痕,和那双挣扎求生的眼睛。
命运待他倒是垂怜,身边最后一个亲信喂给他一粒续命假死的药,帮他瞒过验尸的敌方兵将。
让他同无数死尸一道,被扔进了死人窟中。
卫临淮倒在死人窟中,冰雪覆盖他的躯体,孱弱的心口只剩一点微弱的呼吸。
他意识朦胧间,又想起那双挣扎求生的眼。
那样一个孤弱女子,处境艰难不堪,满身血污鞭痕,衣不蔽体倒在雪域荒原,仍然挣扎求生。
他又为什么,不能扛过西北死人窟重的血色。
或许是记忆中一面之缘的那女子挣扎求生的一双眼,让他无比记忆深刻。
让他也不甘心身死魂消,让他握紧了那一线生机,强撑着微弱的心跳,挣扎醒来,爬出死人窟,倒在雪域之中,等到了寻人的援军到来。
然后,光阴流转,年复一年。
他在某一日的长安东宫屋檐下,又见到那双眼睛。
时间过去太久太久,西北一战后,他九死一生保住性命,回朝前夕却断了条腿。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坠入低谷。
养育他长大的卫国公,视他如同废棋。
那些他曾以为的,在谋算之外尚存的亲情,微薄的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他成了卫国公手中,用来延续血脉的工具。
一个又一个女子被逼着送进他房中,那个连迎娶皇室公主做对表面夫妻联姻都不能接受的卫临淮,那个昔日拒绝亲事时,口口声声对卫国公说,他不会娶一个他不爱的人做他妻子的卫临淮,眼看着卫国公在他房中安插了不知多少个女人。
他还记得少时拒亲,曾同国公爷说,霸业成就与否,在疆场厮杀,在男儿热血,从不在于女子裙带。
昔日少年意气,在断腿之后,仅剩些在旁人看来,愚蠢的近乎可笑的偏执。
可是那有怎样。
不肯就是不肯,不愿就是不愿。
无论卫国公如何逼迫,无论送进卫临淮房中多少人,无论卫国公手中的杯盏,几次砸在他脸上。
卫临淮就是不肯低头。
断了腿的青年,不复少年时意气风发打马荒原,眉眼间染血时的桀骜不驯,却同当年一般,分毫未改。
雪域荒原的鹰,纵使折翼断翅,也成了不了乖驯的家禽。
可卫国公却一心要折了他的骨头,让他乖乖听话。
于是,断了腿的卫临淮,被送到素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东宫。
卫国公知道,在世人看来,卫临淮是长公主和卫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是当朝皇室同西北国公府牵连的纽带,联姻的纽带不能由一方明目张胆的剪断,所以卫临淮被送去东宫,太子,反而不会让他死在东宫。
何况,废了腿的卫临淮,在太子眼中,虽是昔日敌手,而今却也只是个废人。
无法上马提剑的卫国公府世子,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少主。
所以,太子会辱他,却不会杀他。
卫国公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将卫临淮送去东宫。
他要让卫临淮在东宫太子手下受尽折辱,然后明白,断了腿的他,一旦失去卫国公府的庇护,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废人。
卫临淮清楚卫国公的心思,如他所愿去了东宫。
东宫之内,太子待他,确实处处折辱。
第一次坐着轮椅踏进东宫,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有轻视有嘲讽,有得意和畅快。
可是,在满座不怀好意的视线中,有一个人的眸光,却长久的带着无尽哀怜,落在他身上。
卫临淮断腿之后,也不是没有见过旁人遗憾惋惜的目光。
旧日西北的少主,快意恩仇的少年郎,一朝断翅,的确令人遗憾惋惜,单是卫国公,就不知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多少次。
可是,从未有人,用这样,满带哀婉怜惜的眸光,长久的,一眼又一眼的望向他。
坐在轮椅上的卫临淮,抚过扶手的花纹式样,假作不经意般抬首看向那道眸光的方向。
只见一个生的极为漂亮的女子,坐在太子身侧,遥遥望向他。
那个姑娘生得美貌绝色,一双眼睛带着哀怜,更是动人。
卫临淮见惯了美人,单是断腿后的那些时日,卫国公安排在他身边的女子,就不知有多少绝色。
那女子虽美,可单凭容色,却并不足以让卫临淮心有涟漪。
只是那双眼睛,他总觉得熟悉。
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自西北雪域荒原一面之缘后,卫临淮再也没有见过那一日雪域荒原瞧见过的挣扎求生的女子。
后来许多年,他记忆里,只剩一株开在血泥中的绝美莲花,却忘了莲花的模样。
那道眼眸里挣扎求生的光亮,曾经支撑着他艰难熬过西北孤城的生死之战。
他却在战事之后,漫长的,因为断了一条腿的无穷无尽的折辱和不堪中,又一次,忘了那双眼睛。
到那一日长安东宫,明明那般熟悉,也不曾记起。
后来,他按照卫国公的安排,长居东宫。
太子的确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几乎每日都要见他一面,对着他的那只断腿,说尽折辱嘲讽的言语。
每当那时,他总能不经意感受到,那双望着他时,满带悲伤爱怜的视线。
他知道那个女子,是东宫里的宠姬。
是太子这数年来最为宠爱的女人。
听闻,太子为了她,特意同宫廷画师学了工笔画,夜夜都要画一幅美人像。
卫临淮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太子的宠姬,总是那样看向自己。
其实太子的那样折辱的言语,他听了也就是听了,早就习惯的嘲讽辱骂,又伤不了他皮肉,有什么要紧的。
明明在离开西北前往东宫时,他就知道,这些折辱也好轻贱也罢,都是他必然要经历的。
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明明早就已经不把那些话语放在心上的他,却还是会偶尔,偶尔在那道眸光落在他身上时,平白生出不甘。
不甘心,不甘心居于人下,不甘心受人折辱,不甘心,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望向他时,只有哀婉怜惜。
于是某一日,他压不住情绪,在太子言语折辱于他时,抬起了眼眸。
卫临淮的眼睛,极冷极寒,像是雪域荒原的鹰。
即使折了翅膀,也不是能被驯养的家禽。
他的目光,触怒了太子,太子难得失了理智,猛地一脚,踹在了他断了的腿上。
轮椅被踹翻,卫临淮狼狈砸在地上,无声攥紧了掌心,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不甘和暴怒。
从未有一刻,那样,那样的,想杀了眼前的太子。
屋外窗棂下那道偷偷望向他的视线,此时甚至带着颤意。
卫临淮耳力极佳的耳朵,还能隐约听到她的哭音。
他不可自控的想,那双眼睛,落泪时,该有多么漂亮。
可是,屋门外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他落泪呢。
明明眼前这跋扈至极,折辱于他的太子,才是那个姑娘名正言顺的夫君。
明明,众人都说,她是东宫之内,最受太子宠爱的姬妾。
明明,他今时今日,不过是个任由太子折辱的废人。
她怎么会,怎么会,为他掉眼泪呢。
那些疑惑,那些不解,在那个女子,第一次踏进他卧房的深夜,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他的腿被太子狠狠踹过,疼得难忍,太子却下令,不许任何人为他请太医治伤,也不许任何人给他送来上药。
夜色浓沉时,他疼得难以安眠,浑身都是冷汗。
突然听见有人在屋外檐下,推了推他紧锁的房门。
房门落了锁,外人进不来,卫临淮下意识去摸枕头下藏着的暗刀。
他手中握着刀满身都防备的绷紧,抬首时却瞧见了一个女子,翻窗跳进了内室。
月光明亮,打在那女子脸上,将她的面容照的清晰可见。
卫临淮望着那双比月色还要漂亮的眼睛,出神怔愣。
直到那女子拎着药盒子到他床榻前,撩起他的衣摆,动手给他的双腿抹药,他才恍惚回神。
他腿上的伤的确可怖,她看到时便掉了眼泪。
泪珠滴滴砸在卫临淮腿上伤处,温热的眼泪,像是久违的西北冰雪,落在他身上。
卫临淮望着那双熟悉的泪眼,终于想起,他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双眼睛。
时间不够了,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先发了,我等过了十二点检查一下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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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死人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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