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熙儿哭得如何可怜，卫临淮眼底杀意都不曾退去。
他手上力道愈加的重，魏弘奄奄一息，渐渐的连挣扎的力道都没了。
一旁的熙儿瞧着这般景象，哭得撕心裂肺，因着情绪太盛，心疾发作，捂着心口从卫临淮腿边倒地，也松开了攥着他衣摆哭求的手。
小女娃哭音乍然停下，砸在地上不住咳着，呕出大滩血迹。
卫临淮察觉这番变故，动作猛然一滞。他不是个柔情的人，自问早练出了一副冷血心肠，却在这一瞬，僵滞了力道，松开了扼着魏弘喉间的手。
魏弘脱困坠地，劫后余生。
卫临淮拉起倒在脚边的小女娃，眸光谨慎的看着她。
“怎么回事？”他看着熙儿，话却是问的旁人。
魏弘狼狈在地，满脸紫白色，焦急想要从卫临淮手中抱过熙儿，艰难爬过去。
卫临淮神色更冷，视线满带杀意将他逼得停步，重又问了句：“我说，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何会咳出这样多的血来？”
魏弘近不得的熙儿的身，只得咬牙如实道：“熙儿胎中遭罪，生来便有心疾，受不得半分气。”
熙儿生来体弱，心疾的毛病，只有精细照料，悉心看顾，半点不能动气生怒，这也是为什么，魏弘这些年来，待她处处骄纵，不敢训诫半分，唯恐伤了她身子。
终究是一手养大的孩子，自然最为亲近魏弘，到此刻，小女娃口边满是血水，仍昂着脸挂着泪水，可怜极了的攥着卫临淮衣袖，一声声的求他：“你别杀我爹爹……，只要你不杀我爹爹，让熙儿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这样一副父女情深的情形，倒将卫临淮衬成了这世间一等一的大恶人。
恶人就恶人，左右，也不是第一回当了。
他眸光带寒，垂眸瞧着抱在臂弯里的小女娃，擦了擦她唇边血迹问她：“当真做什么都可以？”
熙儿一个劲儿的点头。
卫临淮低笑了声，重又抬眼看向魏弘，吩咐亲信道：“把人带去国公府里，留他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跟着卫临淮的亲信忙将魏弘拖起，堵了嘴拉了下去。
内室里安静下来，只剩晚凝迷梦中的呼吸声，和此刻小女娃急促的喘息。
卫临淮抱起她移步到床榻旁的桌椅上，将她好生放下，取了帕子擦干净了她唇边血迹，倒了盏温水递给她。
“问道：心口还疼吗？疼的话，我请许郎中来给你看看。”
熙儿不明白方才还可怖至极的人，此刻怎么忽然变了副模样，摇了摇头答：“不疼了。”
她是又气又急，一时攻心才会呕血，呕出血来，反倒少了几分心堵，眼下确实不大疼了。
卫临淮在旁点燃灯盏，在烛火下看向熙儿，没瞧出她神情中有什么忍痛的模样。
也跟着落了座，给自己倒了盏茶，搁在手边。
“既然不疼了，那我们来谈谈你方才答应我的事。”
他话一出口，熙儿紧张局促的攥紧了小手，犹豫的问：“你、你要我做什么？”
卫临淮眸光沉吟，唇角带着寡淡笑意，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晚凝。
缓声道：“我要你明日一早，在你娘亲醒来时，瞒下魏弘之事，假装今日一切都不能发生。”
熙儿摇头不解，问道：“可是你把我爹爹抓走了，明日我阿娘寻不到我爹爹，问起来怎么办？”
卫临淮唇边笑意渐浓，视线落在小丫头身上，低声道：“我会留在此地，你就告诉她，我是你爹爹。”
他言下之意，是想要让双目不能视物的晚凝，认错人，把他看做魏弘。
熙儿听罢话音焦急，猛一阵摇头。
“不行的不行的，你和我爹爹不一样，我阿娘最熟悉我爹爹的步音，便是看不见，一听脚步也知道谁是他。”
步音？连步音都记得清楚，倒真是情深意长。
卫临淮脸色渐寒，饮尽手边茶水，凉凉道：“你只要不说今日之事即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他话落，熙儿犹豫好一会儿后，颤着声音抽噎道：“你不能打杀我娘亲，不能伤害她，我，我就答应你。”
小小的姑娘话音抽噎，脸上泪痕交错，一张和晚凝生得极为相似的小脸，可怜极了。
卫临淮眸光低沉，颔首应下，点头向她承诺道：“好，我不会。”话音认真，垂手给她抹了抹眼泪，指尖连到心头，微微发麻，说不清缘由。
小丫头点点头，答应了他。
卫临淮俯身抱起她，想要带她去见一趟许郎中。
谁知手刚一碰到她，熙儿便猛地从桌椅上弹开，神情慌张，又有些惧怕。
卫临淮怔了瞬，收回微僵的手，同她解释：“还是带你去让许郎中看一看的好，左右郎中就在此处。”
熙儿这才明白过来他因何抱她，咬了咬唇，神态都和晚凝极为相似，低垂着小脑袋，瓮声瓮气的说：“我，我自己会走路的呀。”
嗓子稚嫩，却还是带着畏惧的颤意。
卫临淮眉峰微挑，没再多言，抬步往许郎中住处走去，步伐缓慢，示意小丫头跟上。
将人带去许郎中住处，给许郎中服了迷香的解药，待得许郎中醒来后，卫临淮这才提了熙儿呕血之事。
他神情并不好，外头院中更是静谧压抑，尤其是此刻守在外头的国公府护卫，更是吓人。
许郎中没敢多问，也早在上回卫临淮倒在医馆门前时，就大略知晓了他同这孩子娘亲的过往纠葛。
国公府势大，哪里得罪的起。
许郎中自是不敢多问，只规规矩矩给熙儿看诊。
确认的确无事，只是受惊过度后，抹了把汗，去药房给熙儿煎了碗安神汤送来。
服下安神汤，熙儿很快就有些迷懵了，被卫临淮牵着小手，带回了卧房。
卧房内晚凝中了迷香还未醒来，迷梦中睡意昏沉。
熙儿和卫临淮踏进门内，揉着眼睛看向床榻上的娘亲。
眼里又蓄了眼泪，问他：“你究竟把我娘亲怎么样了，这都好久了，我阿娘怎么还没醒来。”
卫临淮低垂眼帘，同她解释道：“是迷香，让人睡得昏沉而已，不会伤身，明日一早，她就醒了。”
话落，拉着她到了内室里同晚凝卧房相隔一座屏风的软榻上，抱了她上去。
口中道：“乖乖睡觉，天亮了，你娘亲也就醒了。”
这处软榻是魏弘平日睡的，熙儿从未在此处睡过往常都是和娘亲同睡，被娘亲抱在怀里哄着。
听了卫临淮这话，熙儿隔着屏风往里张望，犹犹豫豫的问他：“我想去娘亲那里，想陪我娘亲睡。”
卫临淮唇角微抿，回她道：“今夜不行。”
熙儿不解的昂首，眸光紧锁着他的脸，又问：“为什么今夜不行，往常我日日都陪我阿娘睡的。”
卫临淮眉眼低敛，话音低哑，微带笑意。
吓唬她道：“小孩子，不要有那么多问题，问的多了，夜里，小心恶狼来把你舌头吃了。”
熙儿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像极了晚凝的蓝色的眼眸漂亮极了，摇头呜呜咽咽的答：“熙儿不问了，不要吃熙儿的舌头。”
卫临淮笑意更浓，揉了揉她脑袋上的乱发，拉过一旁搁着的薄毯给她盖上。
“好了，快些睡。”
熙儿拉着他衣袖，反复向他确认，要他保证不会伤害她阿娘，这才安心阖眼。
安神汤功效本就厉害，小娃娃哭闹了这么久更是累得紧，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卫临淮坐在软榻边沿，瞧着小娃娃睡颜安详，出神了好久。
他试图在那小女孩脸上，找到些许肖似自己的模样，却一无所获。
熙儿太像晚凝了，几乎就是小一号的她。
半点也寻不出肖似自己的样子，同样也看不出同魏弘相似的模样。
如果真如晚凝所言，这孩子，是她在国公府时背着他同魏弘私通所生……
他只是一想，便觉有些压不住情绪，只得逼着自己停了念头。
齐疏查到的东西，只能看到他和她，本就被外人知晓的过往，却无法把过往的细枝末节，他同她的桩桩件件一一写清。
他自己也不知道，真实的她与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如她所言，很早，很早，就同旁人有了私情。
甚至，就连那场京郊大火，破庙风雪，也未必没有她同情郎的谋算。
如果真是如此，信中提及的那个在国公府大火门前剜心舍命的男人，何其愚蠢。
那个抱着一身白骨，狼狈爬出废墟的男人，何其可笑。
卫临淮沉在自己思绪中眉目越来越冷，虚拢的掌心渐渐紧握成拳。
耳畔突然响起软榻上，孩童睡梦中的呢喃哭音。
“爹爹，别杀爹爹……”
话音稚嫩，梦中仍满带惊恐哭腔。
卫临淮听着熙儿哭音，从思绪中回神，眸光沉黯极了，掌心攥的，几能听见骨头声响。
魏弘那个病秧子，倒真是得她们母女钟爱。
一个护他在身前，雨幕中那般狼狈，还要同她的夫君相依。
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睡梦中仍在惦念，唯恐她的爹爹，不能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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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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