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两人跟着这位高大的男子来到一个府邸前,上面赫然写着:万府
字有点丑。
府里的装饰没有迎水坊那么富丽堂皇,反倒有几分素雅,尤其是那一池随风而动的荷花,葳蕤菡萏、亭亭玉立。
但现在正值暮春,花开得未免有些早了。
穿过几道拱门,来到内府,扑面而来的是苦涩的药味,沈佑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仔细一想,谢云尽大抵是闻到了姓万的身上的药味,猜测他家中有人病重,这才谎称自己是郎中。
这位师祖倒像在市井中摸爬滚打惯了,没有一点仙人的架子。
“老爷。”一位端着药的丫鬟过来行礼。
“小姐怎样?”万坊主问道,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
“还是没有醒,夫人在里面守着呢,说什么也不肯去休息。”她说着,担忧地向屋内。
“下去吧。”
万坊主叹息,又转头警告两人:别说些不该说的。
推开门,沈佑便谨慎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抚上‘慢着’,比药味更浓得是满屋的妖气。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位少女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面如土色,嘴唇发青,呼吸也浅薄的可怕,仿佛下一秒便会香消玉殒。
坐在床边的便是万夫人,她面容憔悴,时不时地抹把眼泪。
“夫人,你先去休息,这边交给我。”万坊主拍了拍她的肩旁,轻声安抚道。
万夫人点了点头,看了看床上的少女,脚步虚浮地离去。
“这是小女,昨天出门游玩,晚上回来就起了高烧,身上的妖气也越来越重。我找了好几个郎中,各个都说被下了妖毒,但谁也说不出如何解毒。”
万坊主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起这事时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谢云尽听罢,问道:“可否允我细看。”
“请。”
谢云尽上前去,手背轻轻地靠上芊芊地额头,又搭上她手腕,垂眸思考片刻,道:“寒毒。这妖主修水。”
“万坊主,您女儿可与妖有牵连?”
万坊主大惊,连忙道:“我可从未听她说过结识与什么妖之类的。”
“可她体内除了这寒毒外,还有一味知母。”
“可自小女昏迷,我们束手无策,只是喂了些金银花露罢了。这知母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连沈佑也震惊了,你真会医术啊?
“正是这味知母护住您女儿的心脉,寒毒才不致蔓及全身。”
谢云尽继续道:“万坊主,请把你女儿当天的行踪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一通解释后,很快便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花艇。
这花艇多是风雅之人齐聚一堂,畅谈诗词歌赋、哲学经典,鉴赏五音六律之地。
可万小姐是习武之人,既没有吟诗诵赋的爱好,也不善歌舞乐华,又怎会偏偏去了花艇呢?
万坊主摸了把浓密地胡子,回道:“说的没错。”
“今早,小女的一位故交途径此处,听闻小女遭遇便急匆匆地赶来。你说得跟她分毫不差。”
“若真已有人相助,万坊主又何必带回我们兄弟俩,出了什么事吗?”沈佑问道。
万坊主也有些无奈,侃侃解释道:“本来呢,我已去太微宗恳请道长们救小女一命,但偏偏是昨晚,太微宗出了大乱子,夏长老召集了全宗所有弟子,忙着清理门户。这才抽不出身,让我再等一天。”
“小女病情如此严重,又如何能等呢?”
“于是乎就找了些江湖人士,结果十个里面又九个是骗子。一筹莫展之际幸得宁姑娘相助。”
沈佑在心里抹了把汗,宁姑娘?不会这么巧吧?
万坊主又拍了下两人的肩旁,递给两人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形形色色的名字。
“花艇每月十五开放,但我们等不了下一回了,这是昨晚上了花艇的名单。”
谢云尽伸手递过,名单上不少人都被划去。
万坊主解释道:“这些人我已找到妖户部的人核查过了,都是人族。”
“这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们了。迎水坊那边也有不少妖族,我抽不开身,单靠宁姑娘又忙不过来。”
沈佑跟谢云尽对视一眼,内心已然明了。
夜幕再次悄然降下,街上却逐渐热闹起来。
两人换了身衣服,特意穿得招摇,看起来贵气非凡。
谢云尽本就是天地灵物,对妖气异常敏感。而万小姐身上的妖气,来自泰安城最大的青楼——怡红院
这怡红院足足有三层,整体呈一个巨大的弧形,外面看去灯火通明,内部更是奢靡繁华,来者多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或成群结队,或左拥右抱。
谢云尽佯装普通客人,大摇大摆地踏过门槛,立马有两位清丽的女子围了上来,娇声细语道:“公子里面请。”
他前脚刚踏进,过了好一会儿,沈佑也慢吞吞地进来。
两人分头行动。
谢云尽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在人群的最前面,前方就是舞台。
沈佑则上了三楼,单独开了个包厢。正强装镇定地接过一旁艳丽女子递的酒。
一口下去,腥辣无比,他差点一口喷出来,引得一旁的姑娘们偷笑。
乐声欢快的奏起,灯光忽地暗下去,舞台中心垂下几缕轻烟。
再一看,罗帐轻瑶,幔纱笼罩,若隐若现间,一道曼妙的人影悄然出现。
“花吟姑娘!”
“天呐,居然是她!”
“…… ……”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不少人连连惊叹。熟客们赶忙向新人解释。谢云尽也在一旁默默偷听。
这花吟姑娘便是这青楼的头牌,长得倾国倾城,脾气可大着呢,说不接客就不接客。一逼急了就跑,这老鸨都拿她没办法,只得捧在手心里,做啥都随她。
台上的姑娘终于露出面容,如花似梦,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
她垂眸一笑,下一秒便腾空而起,似那天边的仙子般随风飘荡,衣袖翻飞间,玉指轻柔一点,碰上了一位男子的额头。
男子如痴如醉,魂都要被勾去了。
谢云尽喝下一碗酒,坦然自若。
原来是只狐妖。
一舞过后,花吟姑娘在满天花瓣中消失不见。
老鸨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花吟姑娘已然挑好了今晚的陪宿郎君。诸位稍安勿躁,等下回吧。”
“…………”
谢云尽端着酒杯浅尝一口,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一只狐妖如何能下寒毒?万小姐跟她又是什么干系呢?
他收回目光,低头沉思着:有没有可能,还有第三者存在呢?
另一边,沈佑正疯狂地向谢云尽投去求助的眼神,奈何对方一直不抬头。
他欲哭无泪,花吟姑娘轻柔地拉起他的手,柔情蜜意地说道:“公子,跟人家走吧。”
沈佑连连摆手,慌忙道:“花吟姑娘,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是不能……”
“公子误会了,我是清倌……”花吟眼睛一红,豆大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沈佑慌了,连忙道歉。
花吟却笑道:“公子跟我来,不然老鸨该罚我了。”
沈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
谢云尽终于发现沈佑不见了,连忙上楼找去,这才发现花吟今晚的如意郎君就是沈佑。
他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坏了。
好不容易问出两人所在的房间,就赶忙飞奔而去。
这下真的带坏孩子了。相识一天,酒色钱财都沾了。沈佑父母在天之灵,肯定会诅咒自己天天挨雷劈的。
谢云尽做足了心理建设,推开房门。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嘿嘿参北斗啊!”
花吟将琵琶架在腿上,整个人站在桌子上,满身豪气地吼道:“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沈佑通红这脸,浑身酒气,拍着桌子应道:“说走咱就走啊!”
二人合唱:“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谢云尽:“…… ……”
两人忘我地唱着,时不时感叹人生苦短。沈佑故作高深,拍了拍花吟的肩膀:“兄弟我懂你。”
于是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谢云尽实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喂,你两在干嘛?”他受不了了,出声制止两人发疯。
沈佑却过来拉起谢云尽,另一只手拉起花吟,介绍道:“叫大哥。”
花吟立马豪气道:“大哥!”
沈佑再道:“今天,我们三人在此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罢,对谢云尽喊道:“大哥!”转头对花吟喊道:“三妹!”
花吟应声符合,两人相见恨晚。
谢云尽与天地同寿,甩开手拒绝结拜,更不想同年同月同日死。
正欲再说,不远处的床上却突然有了动静,一把长枪竖直飞来,越过谢云尽和沈佑,擦着花吟的脖子捅进墙壁。
一道女声传来:“妖怪,还敢魅惑人心,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谢云尽一看,来人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干净利落,身体修长却不羸弱,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沈佑眯着眼瞅了一会,叫道:“宁鸢!你也在这呢。”
宁鸢眼神凌厉,上下打量着沈佑,问道:“你又是谁?”
没等沈佑回答,花吟却突然尖叫起来:“我是妖,人妖是不是结拜的。再见了大哥二哥!”
说罢飞速朝门外跑去,宁鸢抄起枪,大步追去,还不忘回头说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沈佑还笑道:“我可不怕你,到时候别怪我告诉宁伯伯……”
话音未落,应声倒地。
谢云尽:“…… ……”
酒品这么差还敢喝酒。
他无奈,想不通两人怎么相谈甚欢甚至还要结拜的。
谢云尽背起喃喃自语的沈佑,心想这孩子别把口水流到自己身上。
沈佑却睁开了眼,目光停留在谢云尽的侧脸上,看了好一阵。
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佑眼神迷离,看得也不真切。
他伸出双手捏住谢云尽的脸,企图让他转过头来。
见过,绝对见过,是在哪儿呢?
谢云尽被他的动作整懵了,一时没有反抗。
沈佑于是便大胆起来,在他的脸上来回摸着,差点给他眼睛抠出来。
谢云尽挣开他的手,骂道:“再发疯给你扔路边。”
“是你。”沈佑冷不丁地跳出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师父你别走。”沈佑眼睛一红,紧紧地抱住谢云尽,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声声抽泣着。
谢云尽反手一巴掌呼过去,沈佑瞬间没了动静,歪头倒向一旁。
“又是大哥又是师父的,都差辈了。”
而且,这张脸可是你自己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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