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涯下葬后，季司离和师卿卿，便离开了朝天殿。
如今修罗妖心完整归位，师卿卿性命无虞，两人都不急着赶路，一路慢行，倒像是寻常游山玩水的道侣。
季司离和师卿卿在冷道涯下葬后，就离开了朝天殿，二人走在路上，现在这颗修罗妖心完整归身，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都是慢行。
穿过一片枝叶扶疏的林地，师卿卿忽然开口：“当年的除魔大会，你知道最初是谁提议的吗？”
季司离目光微动，吐出两个字：“廉融。”
季司离道：“廉融。”
“不错。”师卿卿点头，“廉融当时正与风路行合谋，想要集齐恶骨血傀。单凭他们二人，天地茫茫，谈何容易。我猜廉融就是在那时看出了奉天宗急于振兴门派的心思，于是趁机投入奉天宗，成了素怀容的幕僚。之后素怀容发起除魔大会，表面上是帮奉天宗重夺孤山城，实则就是借奉天宗的人力物力，替他们搜寻恶骨血傀的下落。”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洗慧，是你长嫂的人。”
季司离脚步微顿，看向师卿卿：“所以，幕后之人是长嫂。”
师卿卿迎上他的目光，肯定道：“是。我猜你长嫂做这些事，季宗主应当不知情。其一，你兄长定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其二，你也清楚，你兄长对风路行颇为信任。但她要查清自己父亲的死因，以及风凌霜的真相，势必会查到风路行头上。所以她才会独自扛下所有，冒如此大的风险行事。你长嫂她……”
季司离知道她想说什么，声音低沉：“长嫂既已做出选择，便无需我等过多忧虑。兄长……自有他的决断。”
师卿卿轻轻颔首：“也对。季夫人……并没错。”
为父报仇，为至交雪冤，何错之有？更何况在君临城，若非她出手救下诸派弟子以及苏姝，师卿卿与季司离，也未必能揭开这些尘封多年的真相。
沐墟宫仙门比武大会那时，若没有她挺身拦住各大门派的人，或许师卿卿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说到底，最初谁又能预料到最终的结局？当时在烈火坛大殿内，若亲手了结风路行的是季闻麟，在动手之前，但凡他有丝毫犹豫，便是给了风路行一线生机。
而那样，他对不起结发妻子，更对不起枉死的岳父。无论怎么选，都注定心难安。
所以从一开始，冷鹤月就没打算将这一切告知季闻麟。不论对错，她都决心一肩承担。
二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前行。走了一段，师卿卿心头忽有所感，随手从路边折了一根细长的竹枝，以此为剑，信手舞动起来。
她身形飘忽如流云，剑招变幻莫测，行云流水间，自有一股灵动韵味。
季司离驻足，默默凝视。
这招式他再熟悉，正是当年在朝天殿，他亲自演示给师卿卿的剑法。也是后来在净斋镇，师卿卿与三大恶骨血傀恶战时施展出来，让他一眼便认出的那些剑招。
竹枝收势，师卿卿走到季司离身旁，眉眼带笑：“还记得吗？在净斋镇，你认出我，就是因为这剑招吧？”
季司离缓缓点头，目光是她熟悉的柔和：“嗯。”
师卿卿抬起季司离的手，指尖轻轻点在他指节上，那道若有若无的白线牵上：“这个白线牵……你以前给我结过？”
季司离再次颔首：“是。”
“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
“鹰巢寮射猎之时。”
听他这么一说，师卿卿立即想起来了，道：“我忽然想起一个梦......”
她记起那日射猎大会，自己中了暗箭，又遭软筋散，躲入石洞后那段似梦非梦、意识模糊的经历。
“我中毒那次……不是幻觉？”她试探着问，耳根微微发热，“自那之后，我这手指总会莫名其妙自己跳三下。是那时……你给我结的白线牵？”
季司离看着她微红的耳尖，眼底掠过一丝淡笑，点头道：“算是了。”
师卿卿微微愣住，随即露出震惊之色：“原来真是白线牵的缘故！难怪连虞娘子都诊不出问题所在。”
季司离喉结轻轻滚动，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本想告知于你。但看你当时……那般懵懂，想来即便说了，你也想不明白。”
师卿卿挑眉，不服气地瞪他：“我哪里傻了？我聪明得很！季夫人同我说起白线牵时，我怎么都想不起你何时结的。琢磨了半天，原来是你偷偷干的！”
季司离眼底笑意加深，反将一军：“是啊。除魔大会，是谁先来招惹我的？”
师卿卿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想到什么，正色道：“是我。那你身上的金麟赤火……也与我有关？”
沉默片刻，季司离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手中的一拂雪仿佛自有灵性，或是感知到主人心意，柔韧的雪白拂丝悄然卷上师卿卿的腰肢，将她轻轻带向自己。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清淡：“吻我。我便告诉你。”
师卿卿就着他半揽的姿势，顺势伸手环住他的腰身。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两口。
她一手揪住他泼墨长发，微微仰起下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耍赖的意味：“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季司离见她眉宇间懒散依旧，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明知她是故意，却还是被这小把戏勾得心头发痒。他凑近些，手掌在她后腰轻轻摩挲，微垂下颌想去吻她。
师卿卿却偏头躲开，不让他得逞。她抬起眼眸，眨呀眨的，装出一副浑然不解的无辜模样：“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季司离从善如流，示意道：“垫脚。”
师卿卿闻言，稍稍踮起脚尖，很快又落了回去，身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绵绵的，带着钩子：“还是……你亲我吧。”
季司离俯首下来想要去亲她唇，谁知师卿卿身躯后仰，又故意不给他亲，季司离望着她，心知她是有意在挑逗自己，忍了片刻，唤她名字道：“师缨缨。”
师卿卿抬高下巴，朝他露出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笑容，手里把他的头发都攥得起了皱。她勾着唇角，明知故问：“咦？脸怎么红了？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们回去再……”
话未说完，季司离手臂骤然收紧，不再给她继续撩拨的机会，俯首便精准地堵住了那张使坏的红唇。
“唔……”
师卿卿轻哼一声，那刚被润泽过的唇瓣，瞬间被含住。她一手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在逐渐加深的吻中，微微喘息，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唇齿纠缠，季司离便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熊熊燃起。他从前避世清修，未历情事，心静如水，从不为外物所动。可自从遇上师卿卿，一次次被她打破界限，被她极度亲密地逗引挑动，他再也无法按捺这汹涌的情潮。
怀中这人，真是个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坏人。
唇舌厮磨许久，两人才气息不稳地稍稍分开。
师卿卿脸颊绯红，眼波流转，仍不忘先前的问题：“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季司离看着她微肿的唇瓣，眼神暗了暗，面上却故作淡然，仿佛浑不在意：“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师卿卿知道，这背后绝不止一时冲动那么简单。
沐墟宫大战之后，他本就身受重伤，却仍凭着白线牵那点微弱的感应，固执地四处搜寻师卿卿可能存在的痕迹。只要指尖的白线牵尚未断绝，他便坚信她还未死。
那时伤势未愈，他便循着感应去了水月仙境。他不明白白线牵为何会指向那里，但他知道，线的另一端，连着师卿卿。
那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失却冷静，近乎疯魔，也是第一次，与步少棠兵刃相向。
强行闯入水月仙境，两人一场恶战，打了三天三夜方休。据说那一战，季司离身中三剑，步少棠则被打断一臂，二人自此结下难解之仇。
之后搜寻无果，他又不顾一切冲入不焚天坑，在那片尸骨遍野的荒原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七天七夜。
然而，没有。没有她的一点踪迹。
没有一滴血，没有一片衣角，没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起初还有人以为只是谣言。直到过了段时日，季司离再度闯入灭度葬刀盟，与风火门众人激烈冲突，险些被金麟赤火焚为灰烬……众人这才相信，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冷鹤月几番劝慰，让他莫要再执着，莫要再为难自己。
他却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找回那个人。身受重创后，他在羡香居休养了整整五年。
五年，是一段漫长到足以磨灭许多事情的时光。无数个日夜，痛苦与煎熬如影随形。幸而，身边有师茹嫣的陪伴，一点点抚平他内心的创痛。
季司离不知师卿卿当年是如何从，不焚天坑那等绝地活下来的，但他大抵明白，师茹嫣的存在，便是她留给他的希望与念想。
师茹嫣陪了师卿卿三年，之后，又陪着他度过了五年。
待伤势痊愈，季司离便下了山，未在云间香雪海多作停留。他出门做的第一件事，仍是踏上漫漫寻人路。
凌雁秋得知后，自是震怒，可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未再苛责。
这么多年了，人已长大，该骂的，该罚的，都试过了，既阻止不了他，再逼亦是徒劳。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两人肩头。季司离的手自然而然地滑下，紧紧握住师卿卿的手指，牵着她，在渐沉的暮色中缓步前行。
在这一刻，季司离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究竟等待了多少年。
他握着师卿卿冰凉的手指，感受到了她的温度，过往所有的艰辛与执着，似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他走在前头，迎着落日光辉，嘴角难以自抑地，轻轻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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