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炽打道回府，他坐在马车里，半个车厢都是漠南村送上的谢礼。尤其是那一尾清水鱼，先腌制再过油炸。一口下去，外焦里嫩，还爆汁。蘸上当地加薄荷调制的酱汁，油炸过后的油腻感瞬间中和，唇齿生香。
左手一尾鱼，吃得嘎嘣香。右手执笔，将漠南村情况记录，回到苍阳宗再行进归档。这老小子溜得倒挺快，话音刚落，整团雾气就散了。
柳如炽都有一种挫败感，这任务完成的过于简单顺畅了。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不就是梦魔吗？！不是他主控的还能是谁？！
以为故意留下句不明就里的话，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了？！做梦！这笔账，一定给你记着，等哪天遇到了，也让你尝尝尴尬的滋味。
柳如炽现在都不敢和万俟珏站一起了，两人距离只要小于半米，身体自动触发弹跳技能。这梦实在太真实了，那吻的触感——
手指轻轻拂过唇瓣，似是那种灼热的气息还停留在上面。
柳如炽心下一惊，猛地把手指放了下去，甩甩头：“错觉，都是错觉。做梦，都是梦。假的，都是假的。”
待他思绪转到正事上时，刚刚写好的就差最后一个总结的卷宗上，已经浸染数个酱汁滴落形成的圆形轮廓。整张卷宗不仅飘着墨香，还散发着薄荷香。
罢了罢了！
柳如炽干脆笔一扔，直接躺倒，双手放在脑袋下面。系统自己下的任务，现在都完成了，它自个还在玩失踪。不是真的是杀毒软件装太多了，把自己卡死了吧。
不过，系统不在，自己也乐得轻松，没人能强迫他走剧情了。柳如炽现在就想掐腰大笑三声：“破系统，哈哈哈——。”
【我在！】
“我一种植物啊，你神出鬼没，想吓死谁啊！”
【本系统一直和您相伴，竭诚为您服务。】
“病好了？！”
【你才有病呢！】
“那你玩什么失踪？！”
【我什么时候失踪了？！不是一直都在吗？！你做梦呢？】
柳如炽豁然起身：“不是，你是被病毒清除了数据吗？！我完成任务这一期间，你可都没有出现过？！你确定你一直在。”
【你完成什么任务？！】
它还好意思问完成什么任务，不是它自己说一定要和主角出任务吗？！不是它自己下的任务吗？！拒绝都不行，还特意点名要和主角一起！！
现在和主角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倒好，失忆了！！
系统数据还能装失忆！！
柳如炽咬牙道：“你确定你不记得了吗？！”
【本系统正在调取历史数据，请稍后！叮——调取完毕！无历史记录！】
柳如炽一句国骂在嘴巴徘徊，不知道当骂不骂。他摸着后槽牙：“你在查查历史记录？！”
【系统再次为您查询记录，请稍后。叮——调取完毕！无历史记录！】
如果系统有实物，柳如炽已经上手卡住它的脖子，使劲晃悠。接着咬牙切齿低声咆哮：“你玩老子呢！！当初是谁说，一定要和主角出任务的，是谁，是谁！！！”
可他只能扶额，无奈道：“罢了罢了，就当大梦一场！虚妄，一切皆是虚妄！”
系统好奇系统不怕死【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如果系统有表情，绝对是亮着双眼满脸求知若渴的八卦脸。
柳如炽正色道：“你都要被病毒侵蚀得失去脑子了，你还有心情听八卦？！你确定不去查查。”
【对对对，居然有人抢我的饭碗，被我发现定饶不了他！！】系统走之前，杀个回马枪【给你发个任务，这次真的是我。】
“说吧。”
【任务发布，请宿主接收！地点：锦钰城。主要任务：城中居民无故死亡，查明真相。】
锦钰城，不就是小兔崽子老家吗？！这地方对他可不太友好啊！最幸福的时光，最悲惨岁月，同时发生在这里。
这不是戳他心窝子吗？！
唉，不是！柳如炽猛然惊觉，他同情这个小兔崽子干嘛，吃饱了吗？！自己啥时候成了一朵佛前那朵莲了！！真当自己要修炼成佛，万事皆可释怀吗？！
柳如炽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白莲花属性。
转头一句：“系统”
安静如鸡！OK，FINE！又被夺舍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柳如炽啧了下，轻叩两下车窗。车帘随即被掀开，万俟珏闪现，语气欣喜：“师尊，有什么吩咐？！”
柳如炽脸臭臭，道：“你进来。”
这什么老妈子属性大爆发啊！居然心疼男主，心疼男主要倒大霉的！！上一世的本能反应不要继承到这一世啊！！柳如炽内心咆哮，柳如炽身体比心里先做出反应。
万俟珏愣了两秒，随即道：“师尊稍候，弟弟马上就来。”
在万俟珏找人接替他赶马车的几分钟里，柳如炽又把自己唾弃了一遍。怪就怪上一世，养成什么习惯不好，非得养成老妈子属性！有句话说得好，当你克服不了自己的本能，那么你终将一而再再而三踏进同一个坑。
比如，例如，For example，就是他！
柳如炽烦躁得手指狂点车框，噔噔噔，心里的火气也烧得更甚了。完全是对自己，没有针对他以外的任何人，但在万俟珏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景象。
柳如炽眉头紧锁，双唇紧紧抿着，成了一条线。神色焦灼，本是多情眉眼带上一种锋利的锐气。
万俟珏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手放在膝盖上，腰背微驼，一副做错事等着挨骂样坐在落脚里。
柳如炽眼睛一直盯着车外掠过的风景，冷冷道：“你先回苍阳宗吧，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万俟珏猛地抬头看向柳如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艰难吐出：“师尊，是要赶我走吗？！”
少年，是的，没错！你快走吧！
“你本资质聪慧，修为在同门师兄弟里也是一等一的。这种历练对你来说，裨益不大。你大不必为此浪费时间。”
“能够伴随师尊左右，弟子并不是在浪费时间！求师尊不要赶弟子走！弟子——，弟子知道错了！”说时迟那时快，万俟珏眼眶内水光闪闪：“在梦魔幻境，弟子多有逾越，是弟子心性和修为不够，才导致大错。弟子自知自身能力欠缺，还望师尊给弟子多多历练的机会。”
主角，人设要不要改得这么突然？！你是未来的魔界之主，尊贵的玄魔血拥有者，你的霸气侧漏呢，你的杀伐果断呢，你的睚眦必报呢！！这些美好的品质不能说没就没了啊！
小时候你走小白花人设，是年纪摆在那里。你十九了啊，十九岁不是九岁！
不过，有一说一。这楚楚可怜样在主角俊美无俦的脸上，也毫不违和。反倒有一种让人心软软的魔力。
果然美貌就是一种资本！
柳如炽慌乱起来，这情况他从未处理过。连女生手都没牵过的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少女泪。
“你——，你别哭啊！”
“师尊——，我错了。您原谅我，不要赶我走！”
要掉下来了要掉下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系统系统，你在吗？！救命，Help！救命——。
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来着，柳如炽在记忆库里紧急检索，可供参考的数据。小时候自己小时候，一般哭的时候，妈妈是怎么处理来着。
轻声细语哄着，然后用手帕给自己擦眼泪，再亲亲自己的额头，最后点点发红的鼻尖，轻笑道：“小哭包。”
这套流程，使用在主角身上，是不是过于惊悚了！！拉下老脸也能哄一哄，抛下所谓的面子也能擦一擦眼泪。
这个亲亲——，这个亲亲——，柳如炽觉得还是打死他吧，一了百了。
“你别哭，凡事好商量，你别哭了。”他低头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锦帕，轻声道：“眼睛哭肿了，会不舒服的。”
万俟珏双手接过锦帕，低头拭泪。锦帕上没有一丝被眼泪打湿的晕染，他低垂脑袋，声音卑微：“弟子只想常伴师尊左右，望师尊能给弟子机会。”
这小屁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柳如炽看着倔强的万俟珏，心里叹一句罢了罢了。这句都要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孩子也十九了，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干脆明说得了，路还是他自己选。柳如炽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吗？！”
“弟子不知，望师尊明示。”
柳如炽眼睛放在万俟珏身上，时刻关注他接下来的反应。他道：“锦钰城！”
万俟珏行礼领命：“弟子遵命，这就告知师兄弟往锦钰城出发。”
唉！！这什么反应？！少年，是我发音不标准吗？！普通话考试成绩我可是一级甲等，最好的等级！
还是少年你，也和系统一样选择性失忆。大脑为了保护你，把痛苦绝望的那段经历给剪掉了？！
“等等，”柳如炽叫住欲转身的万俟珏，吐字清晰重复一遍道：“接下来，我们要去锦钰城。”最后三个字，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加重语气，缓缓念出。
“弟子明白，这就重新规划最新路线，减少舟车劳顿。”
确诊了！这孩子间接性失忆了！只怕是回忆太过痛苦，已自动封存。罢字刚在心里念出口，柳如炽生生打住。真要成口头禅了，得改改这毛病！
行吧，大不了时时把眼睛放在他身上，避免情绪突然波动，损害身心健康。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多关注关注就是了。
柳如炽挥挥手，让他出去了。这一世，怎么有种错乱之感，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不对劲。系统是失忆的，主角是失忆的，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记忆错乱了？！
咋，哪哪都和上一世不符合。
他记得上一世，锦钰城也出现过城中居民无故死亡事件。凶手很狡猾没有留下一丝线索，但是，死去的居民都是和万俟珏有关系的人。
直白点，都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抢夺他家产的亲戚，落井下石的邻居路人。
唯独给过他一碗饭的洗衣女，最后大富大贵儿女满堂。
当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可是又苦于没有明确证据，只能作罢。当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柳如炽，疑罪从无加上护犊子滤镜，他一人舌战群雄。
最后这件事情也没个定论，凶手成谜，成了上一世一大未解之谜。
这一世，这个未解之谜要掀开它的神秘面纱了。柳如炽心里暗暗窃喜，莫不是这一世要还小兔崽子清白？！
锦钰城，城如其名。锦绣繁华车水马龙，一派一线城市景象。柳如炽心里感慨道：如果不是突遭大难，这小子妥妥一城富家大少，风光无两啊！
入城之后，是城中富户，也就是万俟珏叔叔，在城门口亲自迎接。一副脑满肠肥的富贵之态，人还没进门，肚子先进来的那种。
他们下榻的也是万俟珏小时候的府邸，进门的时候，他还特意瞟了眼，后者神色无异淡定从容。
这叔叔侄子也是有意思，个个失忆。全当对方是陌生人。不过有一说一，万俟珏认不出叔叔可以说得过去，毕竟经年珍馐美食的滋养，让这个叔叔五官都凑一起了，看不出来也正常。
但是万俟珏从小到大都是同一张脸，只是棱角更加尖锐硬朗。怎么看都能知道他是谁啊？！年长一点的仆人，看到万俟珏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口中喃喃自语：“万俟小少爷！”
这叔叔却淡定如常，只能说，这有钱人家定力真好。被害者都找上门了，还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行吧，既然大家都是戏剧学校毕业的，那静静看着你们表演吧。
柳如炽看着几进几出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院落，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厅堂。
瞄了万俟珏一眼又一眼，这可怜的娃娃儿，心里落差得有多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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