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自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离开小村庄的一天。
近日村子周围有些不太平,大家都在传是有妖邪作怪。可惜那些修士离他们这有十万八千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只能心慌慌。
当然,这种传闻让人害怕的同时也让人好奇——真有妖物吗?妖长什么样子?妖法是怎么样的?
于是,几个好奇又胆大的孩子约好了:在今晚戌时碰面,去村后那片树林里一探究竟!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殷自息就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村后的老槐树下,已经聚了三四个黑影。
“自息哥,这边!”殷来福压低声音招手。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夜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在低泣。几个半大孩子互相推搡着,既害怕又兴奋地往林子深处走。
“我、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年纪最小的殷满元声音发颤,“我爹前些天还在这附近看到过绿眼睛的东西……”
“怕什么!”殷来福挺起胸膛,手里攥着一根粗树枝,“要真有妖怪,咱们就把它打趴下!”
殷自息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自然而然地拿起火把在前面引路。他心脏一边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一边强装镇定地和大家插上两句……怕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冒险的刺激和好奇。
“嘘——你们听!”另一个孩子突然停下,声音带着惊恐。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伴随着某种粗重的、不似人类的喘息。斑驳的月光下,那团灌木的影子似乎在蠕动、变大。
殷满元“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被殷来福死死捂住嘴。殷自息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他紧紧盯着那团黑影,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灌木丛猛地向两边分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腥气的黑影扑了出来!它身形似狼,却更加瘦长,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绿光,嘴角滴下黏腻的涎液。
“真、真有妖怪!”不知谁喊了一声,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可那妖物的速度更快,低吼一声,后腿蹬地,直扑向离它最近的殷满元!殷来福吓得僵在原地,手里的树枝都忘了挥出去。
眼看那散发着腥臭的利爪就要碰到殷满元他们,殷自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平日里照顾弱小的本能,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殷满元推开,自己则暴露在妖物的爪牙之下。
他下意识地闭眼抬手格挡,心中一片冰凉,只道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妖物凄厉的惨嚎。
殷自息颤抖着睁开眼,发现眼前居然多了一个大人。对方的身形看上去孔武有力,身上的衣袍饱经风霜风尘仆仆——他不是村子里的人。
而那狼形妖物,身躯已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老槐树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它挣扎两下便不再动弹,周身萦绕的黑气渐渐消散。
殷自息惊魂未定地睁大双眼,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来者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衣着粗布简饰,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户或世族,只有腰间悬着一枚莹润玉牌看上去有些银钱的份量。
他还没回过神来,周围其他人就已经围了上去,追着人问东问西:
“大哥哥好厉害!大哥哥是修士吗?”
“刚才那招好帅啊!可以教我们吗?”
“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仙门是不是很漂亮啊?”
男子被一个又一个问题纠缠,面露出些窘迫。殷自息上前去,将兴奋的伙伴们稍稍拦开些,对着男子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他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眼神却诚挚无比。
男子见状,似是松了口气,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姓梁,单名一个韶字。今夜恰巧路过此地罢了。”
“只是你们几个,年纪不大,深更半夜跑来这林子里做什么?”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将妖物传闻说了。梁韶听罢,眉头微蹙:“方才那不过是被些微浊气侵蚀的野兽,还算不上真正的妖物。真正麻烦的东西,恐怕还在更深些的地方。”他顿了顿,看向殷自息,“既然遇上,便是有缘。我可帮你们处理这林中的隐患,但需在村中暂住两日,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孩子们异口同声,簇拥着梁韶往村里走。殷自息跟在最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妖物毙命之处,心中怦怦直跳。
梁韶他们回到村里的动静不小,很快惊动了村长和不少村民。大家举着火把围拢过来,听孩子们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讲述方才林中的惊险遭遇,以及梁韶如何挥手间便让那“狼妖”毙命,一时间,敬畏、好奇、感激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这位外乡人身上。
村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排开众人,上前对梁韶深深一揖:“多谢仙长相救这些顽童,也为村子除去一害!老朽代全村上下,感激不尽!”
梁韶连忙侧身避过,扶住村长:“老人家言重了,在下并非什么仙长,只是略通些拳脚,路见不平而已。那林中之物虽已除去,但其出现必有缘由,恐怕根源未清。梁某需在村中盘桓两日,探查清楚,以免后患,还望行个方便。”
“方便!绝对方便!”村长连连点头,“仙长若不嫌弃,就请住在村中的祠堂厢房,我立刻让人去收拾!”
当夜,梁韶便在殷家村住了下来。
第二天,梁韶独自进入村后山林深处探查,直至傍晚方归。他告诉村长和闻讯围过来的村民,林中确有一处因地脉变动而泄露的微弱浊气源头,吸引了一些嗜好浊气的生物盘踞,昨夜那狼形怪物便是其中之一。他已设法暂时封住了那处泄露点,但需观察一两日,确保无恙。
这番话让村民们安心不少,对梁韶更是感恩戴德。村里拿不出什么金银财宝,各家便自发地送来鸡蛋、腊肉、新米,以最朴实的方式表达谢意。梁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一些,却转手分给了村中几户较为贫苦的人家。
殷自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梁恩人更是敬佩。他主动承担起为梁韶送饭、引路的任务,抓住一切机会,好奇地询问关于外面世界、关于“修炼”的事情。
“梁大哥,你……你是不是就是那种能飞天遁地的修士啊?”一次送饭时,殷自息终于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梁韶闻言失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自息,你想成为修士吗?”
殷自息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想!我想像梁大哥一样厉害,能保护村子,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梁韶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沉吟片刻,道:“修仙之路,并非你想象的那般逍遥快意。其中艰辛、孤独,甚至危险,远超常人想象。需要绝佳的资质,更需要坚韧不拔的心性。”
“我不怕苦!”殷自息立刻表态。
梁韶点了点头,忽然道:“伸出手来。”
殷自息依言伸出右手。梁韶并指,轻轻点在他的手腕内侧。一股温和却奇异的力量瞬间探入殷自息体内,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游走了一圈。
殷自息只觉一股暖流自接触点蔓延开,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仿佛连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片刻后,梁韶收回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你天资深厚,心思纯净,于灵气感知、吐纳吸收也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确实是修仙问道的好苗子。”
殷自息听得半懂不懂,但“好苗子”三个字他听明白了,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
梁韶继续道:“如今恰逢仙盟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广开山门,选拔弟子。我观你品性资质俱佳,若埋没于此,实在可惜。你若愿意,我可为你指路,送你去参与试炼。至于能否通过,踏入仙门,便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像一块馅饼砸得殷自息头晕目眩。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对着梁韶就要跪下磕头。
梁韶抬手虚托,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不必如此。你若能踏上仙途,将来不忘本心,便是最好的回报。”
消息很快在小小的殷家村传开——殷家小子殷自息,被那位路过的梁仙长看中,说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要推荐去参加仙盟的试炼!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他们这偏僻小村,多少代人了,连个像样的读书人都没出过,如今竟然要出一位仙人了?虽然还只是去参加试炼,但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殷自息一下子成了全村的希望。父母自然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竟有这般仙缘,忧的是前路未知,孩子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村民们则纷纷送上祝福和自家能拿出的最好东西——几个铜板、一双新纳的布鞋、一包干粮……东西虽简陋,却承载着沉甸甸的心意。
三日后,梁韶确认林中浊气已平,不再构成威胁,便准备动身离开,并带上殷自息。
离别之日,村口聚满了送行的人。殷自息穿着母亲连夜赶制的新衣,背着塞满干粮和乡亲们心意的行囊,对着父母和乡亲们重重磕了三个头。
“爹,娘,村长,各位叔伯婶娘,自息走了!我一定努力,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在父母不舍的泪光和村民们殷切的注视下,殷自息带着全村的祝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梁韶,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村庄,一步步走向那广阔而未知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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