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影壁,整个刘府热闹得似正在筹备什么佳节盛会,喧闹得可以与巷子外的大街相媲。
谢弃和宋庭遇走进去,见到里面的场景立刻顿了步,不过也非止步不可,脚下的石板地面上绘制了一个巨大的诛邪法阵,几乎铺满了整个刘宅大院场,弄得奇怪的腥味浮动在空气里,应该是因为这大阵用的颜料,是黑狗血和朱砂混合而成。
而且这阵尚未画完,手握手臂粗细的巨型毛笔的道长,正在画大阵的中心部分,刘家的小厮提着装有血红“颜料”的小木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侍奉着。
其余道人分立八方,各自绘制着小型阵法图案,用以地上大阵法的辅助和补充,穿插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丫鬟小厮,是和尚们在分配和布置蒲团,他们会在阵法启动之际,念起佛家驱魔禅语……
看这架势,是要那鬼妇人直接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谢弃定睛去看阵法图只觉得和他所见过的形似,细节有诸多处不太一样,打算再靠近些看仔细,突然就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臂。
“道长,帮帮我,我头晕……”为避免自己晕血昏得不省人事,宋庭遇在才瞥见一点红时,立刻闭了眼睛捂上口鼻,却还是被血腥味冲击得不轻,只得向谢弃求助。
明白他这是又晕血了,谢弃下意识就要带他退出刘府,可惜没能走成,影壁左侧的廊道上,刘管家正满脸堆笑地快步朝他们走来,一只手上下招着挽留:“道长,道长留步……”
到了人跟前,他便朝谢弃躬身行礼道:“此番辛苦道长了,我家老爷夫人有请。”
话毕,他朝右边稍稍旋身向前伸手,那是一个“请”的姿势,谢弃明白逃避不过了,把宋庭遇往刘管家那一送:“他略感不适,劳烦带他,去歇息,我去见你家,老爷夫人。”
说着他就要走,被宋庭遇拉住了衣袖道:“道长,把你带着的药给我一粒吧,就是用黑金葫芦装的那种药?”
药?宋庭遇从他这见过的黑金葫芦,应该有且仅有装着鬼妇人的那一只吧?他要葫芦做什么?
鉴于刘管家就在边上站着,谢弃没有直接问,只顺杆而上:“这药,药劲霸道,不合你用,不如你出去,看大夫?”
他的感觉一向十分敏锐,觉得不安那必定会有事发生,宋庭遇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道长我不怕药劲,”宋庭遇努力屏息凝神,尽量少吸点血腥味,“你这药是仙药,我吃一粒想来会好得快些,还有,你不怕有人把你这药抢走了吗?”
这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不过宋庭遇还是怕谢弃涉世未深没能理解。
两人目光无形交锋着,刘管家觉得二人的话颇有些莫名其妙,可有一点不能让他们如愿:“何苦到外面找那劳什子的大夫,府上有府医,先前给宝赐少爷诊治的,医术很是高明,这位公子不如先回客房安置,我叫人去把他请来为公子看诊?”
老爷说他们二人关系匪浅,控制住了肉‖体凡胎的这小子,另一个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好应对,所以,只要踏进了刘府的地盘,宋庭遇就绝不能离开刘府。
刘管家不插话还好,一插话谢弃便被打断了思路,他本来打算要把黑金葫芦放在自己身上,现在觉得黑金葫芦上的法印难轻易被打开,由宋庭遇拿着,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宋庭遇思虑得有道理,他不会把鬼妇人交给刘家人,保不齐他们不会来抢。
一想清楚,谢弃反手取出黑金葫芦递给宋庭遇,继而将一把做工精致的玉匕首也给了他,单独传音道:“如果情况不对劲,我会通过匕首传讯于你,它会带你离开这里。”
说完,他便顺着刘管家过来时的廊道而去,宋庭遇握着黑金葫芦和玉匕首,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极其欢快,甚至将眩晕感都驱散不少,他要尽快把里面的鬼妇人放出来,要不然等这边什么大阵画好、布好,她有可能讨不上什么好,报不了仇……
刘管家想叫住谢弃不成,看了看身边因为发热烧得小麦色皮肤黑里透着红的宋庭遇,没好气地就近叫了个小厮送宋庭遇去客房后,急急忙忙追着谢弃而去。
其实刘管家也没追多久就看到了谢弃,谢弃迷路在廊道尽头,望着分走两道的路不知该往哪一边走,索性止步等着人来。
虽然脚下的路不知该往哪走,脑子里的思路却更加清晰起来,现在是他谢弃掌握着事情的主动权,他没有必要如此慌慌张张,于是谢弃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追过来的刘管家道:“劳烦带路。”
见状刘管家又堆起笑来,上前一步带路:“道长请随我往这边来。”
谢弃走在他身后,一双凤眸盯着他的头顶不放,冷不丁地问道:“此番,请来的人,有多少?”
“啊……”刘管家本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屡次想回头让他不要一直如此,却没能回得了头,听到他问话,终于觉得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并肩,十分自豪道,“青光寺来了十二人,柏溪观来了十五人,都是松州城有名有姓的,道行高超,必能让那恶鬼有来无回。”
“是,是么?”谢弃斜眼瞅着他,“那她,到底是做了,什么,罪深至此?”
这话锋一转,吓得刘管家瞬间手心冒汗,只好面朝谢弃讪笑起来:“正所谓穷生奸计,她那种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说着已经到了中堂前,他再次抬手道,“道长,便是这里了,你稍待,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谢弃不解这句穷生奸计从何说起,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沉默地看着刘管家径直上阶进了中堂,很快又出来道:“道长,请。”
问管家有什么用,一切事宜不都由里面的主人家做主,最应该被质问的人确实该是里面的人,谢弃朝刘管家微微颔首,朝中堂里去,然人还没跨过门槛,便见里间刘老爷刘夫人端坐首座,左右两侧客座上坐的正是请来的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谢弃,面上都是不甚和善的表情,就连一向以慈悲为怀的僧侣,脸上挂着的都是不及眼底的假笑。
见有那么多人在,谢弃莫名觉得心烦,情不自禁皱了皱眉,这才一脸平静地走进去,拱手向刘家二位主人家行礼,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刘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急问道:“道长,降住那恶鬼了吗?我儿宝赐呢?他有没有事?”
“暂且无事,夫人,稍安勿躁——”
话没说完,就被刘老爷强势打断,不过话全部都是对刘夫人说的:“既然孩子无事,你且先离开罢,我们要议事,你一个女人家在场成何体统。”
刘夫人本打算见到儿子的面,亲眼确认过再走的,可丈夫威严,强行待着免不得惹他生气,届时又要来骂她,因此只好先按下担心,起身到后院去了。
她一走便有一个蓄着半长胡须的道长起身走到谢弃跟前,绕着他走了一圈把谢弃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才道:“道友是何方人士?师从何门?”
“启州人士,无门无派,”谢弃不明他的意图,没有说真话,“只是一名,散修。”
“嚯,那道友可真是少年英才,天赋异禀啊,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他先是回身环顾过同门和那几个和尚,才虚情假意地夸赞起来,“那恶鬼真被你一人降服了?”
谢弃不摇头也不点头,沉默地看着他,任他发挥:“肯定是了,同出身道门,想来道友也明白言出必行,刘公既然让你把恶鬼抓回来,必也是捉到了。”
“只是……既然道友说自己是散修,那必然不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管一方事的道理了,”他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刘家的好茶水才把目的言明,“这恶鬼出现在松州地界上,那便归我们松州管,道友这便把这恶鬼交出来,领了赏钱自行离去罢。”
好没道理的话,既然是归松州道门、禅门管理,何不早些出去四处巡查,不过谢弃即刻没有反驳他话里的漏洞,只抬眼直视着刘老爷的眼睛问道:“你们刘家,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还不等刘老爷回应,谢弃继续道:“我已知晓,”他当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只不过是诈刘老爷一诈,“敢问,刘老爷是敢做,不敢当,不思悔改,还要赶尽,杀绝吗?”
“混账!”刘老爷猛地一拍桌案,“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怎么说话!”
见此情状,方才的道长复又开了口对他的左右同门道:“哎呀,这副好样貌的道友居然是个结巴,可惜了可惜了,可惜嘴巴不利索,脑子也卡壳呐。”
调笑完他来到谢弃身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掐紧了凑近,咬牙切齿道:“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把她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她只能是我们的猎物,你一个外乡人要敢再多插手,小心走不出这松州城!”
猎物?到底是什么情况下,人会把“邪祟、恶鬼”当丛林里的飞禽走兽称作猎物?谢弃很是不解,只好反唇相问:“修道之人,路见不平,当清不平,何来地域,分管之说?”
“其他地方我们自然管不着,可这是松州地界,我们的地盘,规矩自然是我们定的,你当入乡随俗才对啊。”
卡文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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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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