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凉风习习,火将一切血腥燃尽,确定无复燃的可能后,谢弃也动身离开,现在拿到了金息珠,他不打算过多在此地耽搁,想着尽快探得下一枚珠子的位置,提早前往下一处,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刘家祖坟园子里取出春林嫂的尸身,重新找一地安葬,再依刘宝赐的遗愿,将他的身体化灰,散在青山之间。
可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要找到月秋的尸身,教春林嫂母女合葬在一处,再将城西乱葬岗的鬼气驱散,以免日后孕育出邪祟来。
“你既已,回归本体,可否能感应到,其余珠子的位置?”
金息珠此时像一盏小灯,外面有一团雾似的光晕,让人有看不真切的感觉,‘小灯’成功恢复到最佳主题,既骄傲又轻快地在谢弃身边飞了一圈道:“当然了,我现在不但能感应到其他珠子的气息,而且还可以告诉你,我们要找的下一枚珠子在东南方向。”
“嗯,”谢弃站在街道上环顾过四周,感受着清早的烟火气,显得有些疲惫地回应道,“那便往东南,方向找过去。”
所以下一步,他径直去了客栈,要了间客房将晕血且同样累了许久的宋庭遇安置好,顺便留了张字条叫他保重,万万珍重自己的生命,莫要漠视自己的生死后便准备离开。
“嗯?你不带他一起了?”金息珠惊讶地在宋庭遇脸上看了看,又看了看谢弃问道。
谢弃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伸手往纳物袋中取了一块金子来放宋庭遇手心让他握着,再将之前那把匕首一并送给了他:“跟着我,太危险,我可以相护,但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边说着他走出房间将门阖好,想立刻动身赶往城西乱葬岗,临下楼他心里居然有些不舍,回头往那间房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下楼离开。
他其实早就不生宋庭遇的气了,气得最多的也不是他欺骗和利用了自己,而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宋庭遇却屡屡以身犯险,有些时候明明可以不那么极端的。
当下虽不生气,分道扬镳却是必要的,之后会经历些什么谢弃也不清楚,但危险必不会少,宋庭遇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那个,你的初心是好的,可好歹当面道别啊,”金息珠犹豫了好一阵终于又重新开口,“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会让人家心里不舒服的。”
“我……”谢弃顿步,抬起头回望着客栈,最终还是收回视线要去做他该做的事,“只会一时,不舒服,总比跟着我,丢了性命,好得多。”
“其实你直接当面道别也无妨,人家又不傻,知道跟着你有危险,说不一定也不愿意与你同行呢?”金息珠许久许久不曾与人说话了,好不容易遇到谢弃就忍不住多了几句嘴,再者谢弃在它这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神珠面前,是晚辈中的晚晚辈,它是见他合自己眼缘才肯多指点几句。
谢弃脚步又是一顿,他发现自己考虑问题的确有些欠妥,但是……但:“不论他会不会,与我同行,他此刻,身体不适,我总不能,专门把人弄醒,只为道别。”
“我看你呀,就是不想与他道别,”金息珠没想到他能找出这么多反驳的话,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给看着有些尴尬的谢弃以台阶下,“不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你们自会再相遇。”
“甚至不用等缘分,他身上有其他灵息珠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底也算是线索,等我们找到东南方向那颗感应更强的,再回来从他身上找线索也是一样的——”金息珠正说着,忽见谢弃转身便往回走,“诶诶诶,怎么又回去了?哈哈哈……”
路人肉眼凡胎,看不到也听不到金息珠在空中笑得前仰后合直打滚,直看到一个容貌出尘的公子,正步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仔细瞧他甚至还红着脸呢。
谢弃往回走了一段路,脚步便慢了下来,金息珠追上他边笑边问道:“怎么?又想要带上人家了?”
“他身上,有灵息气息,”谢弃有些气愤地看着金息珠,冷声质问道,“你为何,不早说?”
金息珠看着他一脸冷淡却是满眼哀怨的眼神,笑得越发停不了了:“只是气息,灵息珠又不一定真在他身上,你想要护着人家,免与你一路奔波劳累,我只好成人之美喽。”
这便是之前它问宋庭遇有没有遇到过不同寻常的事或人的缘故了,它的的确确在宋庭遇身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却没发现他体内有灵息珠,也不知道是其余四灵的哪一灵的气息。
“……”谢弃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还是被金息珠捕捉到了,它打趣道,“不直接不告而别啦?”
“不。”
“不怕他跟着你会遭遇危险啦?”
“我会,保护好他,即便我死,他也,不会死。”
“你们人呐,就是善变。”
“……”谢弃无言以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看向路边的商贩,临近客栈恰好有挑货郎吆喝着过来,他径直走过去给自己买了一厚重的青面獠牙木面具戴脸上。
金息珠越发笑个不停了,这个谢惊语看着成熟,任何人见了他都会觉得他有着不动如山、不为外物所动的气质,实际上也不过是快要及冠的年轻人嘛。
——也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所做欠妥,有些难以面对对方,故而买个面具带上,哈哈哈……
买的东西不止有面具,还有给宋庭遇带的吃食用灵力温着,待宋庭遇醒来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此刻正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谢弃施完法也未急着走,就站在床前俯视着借着晕血睡得正香的宋庭遇,面具下的脸有些面热,谢弃心里有些尴尬,沉默片刻终于暗自在心里向宋庭遇道了声抱歉,并且郑重承诺——如果你愿意与我同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请相信我。
那晚,他心力交瘁睡得不甚安稳,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人在耳边说,很难相信别人诸如此类的话,或许那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他耳边说过。
但不论是不是你所说,都请努力试着去相信,谢惊语定会护宋庭遇周全。
暗自道完歉,谢弃便自去一旁的小榻上调息疗伤,虽然世说死者为大,他还是打算等宋庭遇醒过来,与他商议过再行去往乱葬岗找月秋的尸身和净化那处林子里的鬼气。
许是在这几个时辰里,考虑宋庭遇有关的事太多了,谢弃调息一直难以静下心来,且终于在片刻后恍然意识到,宋庭遇他浑身灵脉堵塞,此生绝无可能入道修炼,有可能与某颗灵息珠有关。
毕竟宋庭遇的情况实在过于特殊,特殊到世上罕见,除非由秘法或奇宝所致,世人绝无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谢弃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向沉睡中的宋庭遇,心下疑惑宋庭遇以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日后或许会知道,谢弃因此也不再过多思索,重新平心静气为自己疗起伤来。
宋庭遇醒过来时,天色将晚,窗外的太阳余晖从窗口散到屋里,背对着窗口的谢弃被光拉长了身影,头部连同那个个面具在内在地上投射出古怪的模样,宋庭遇扭过头看去,差点没又被谢弃给吓晕过去。
他躺床上缓了一阵,才重新定睛看过去,那真是一张民间年兽头的面具,绘着红绿花纹和看不懂的图腾,乍一看真就教人容易吓着。
宋庭遇疑惑不已,摸索着下了地,趿着鞋子走到谢弃面前去,轻轻叫了他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因而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么戴上了面具?”他稍作想象,立刻惊讶道,“我晕倒之后,你受伤了?伤了脸?”
“……”
还是没有得到谢弃的回应,宋庭遇又实在担心,担心朋友的安危,也担心谢弃那张英俊不凡的脸蛋。
谢弃都不知道他其实很是羡慕他长得如此出众,若他也有着一张好看的脸,和谢弃一并走着,那看起来也就不像谢弃雇的小厮了……
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不知怎么想的,忽地大着胆子,冒昧又没有分寸地将手轻轻地伸向了谢弃的脸,手指扣住面具凸出来的一块,把那又丑又凶的面具往谢弃头上一点一点地掀开。
下巴完好无损、嘴巴是有些干涩发白好像还起了点皮、鼻子也无大碍依旧挺直、两边脸颊完美无瑕只是泛着红、眼睛——谢弃的眼睛睁圆了、瞪大了,眼瞳在眼眶里细微的震动着直直地望着前方,宋庭遇此时有些虔诚却又有点迷恋的模样就陷落在那双眼睛里。
于是宋庭遇也呆住了,看着谢弃红透了的脸,心脏在胸腔里急速地鼓动着,大有就此蹦出来的架势。
两人就那样无声地对视着,面具滚落在地,发出一声响,各自往两人的心里弹了道惊雷。
“你在,在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谢弃终于张开了口,“不,不要,靠,靠我,那么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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