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郁行初正在偏殿静坐,一枚来自碧海阁的、灵力波动都透着咋咋呼呼气息的传讯符火急火燎地撞了进来。
郁行初刚注入灵力,顾清让那如同见了鬼般的声音就炸响在他耳边:
“行初!行初!大事不好了!妄月宫!那个温言圣女!她她她……她居然派人给我送东西来了!一大堆南疆的特产灵植,还有几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丹药!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抢她手环的事儿?这是不是试探?是不是想毒死我?还是想先礼后兵?我该怎么办啊?!快救救我!”
郁行初听着好友那语无伦次、充满惊恐的求助,几乎能想象出顾清让此刻在碧海阁里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忍不住极轻微地勾起一丝笑意。
这顾清让,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竟被温言吓成了这副样子。
他拿起传讯玉符,语气平淡地回了过去:“既是谢礼,收下便是。寻些碧海阁特有的丹药或物件,差人回礼过去,礼数周到即可。她身为妄月宫圣女,不至于如此小气记仇。”
片刻后,顾清让的传讯又来了,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回礼?怎么回啊?回什么她才不会生气?送丹药?她们妄月宫不缺吧?送法器?她们功法路子跟我们不一样啊!送普通玩意?会不会显得看不起她?行初!你跟她熟一点,你帮我拿个主意啊!我可不想哪天睡着觉就被蛊虫钻被窝啊!”
郁行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此事颇为有趣。那温言圣女虽说性子傲娇了些,但观其行事,并非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倒是顾清让自己吓自己。
他正斟酌着如何回讯,让顾清让放宽心,偏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师兄?”云澈的小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恳求,“师兄,执事堂刚分派了任务,让我去山下的清河镇送一批丹药,并巡查一下那边的附属家族……我、我一个人有点怕……师兄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就一趟!很快就能回来的!”
清河镇离凝辉宗不算远,任务也确实简单,更像是给低阶弟子历练用的。云澈显然是想借机多和郁行初相处。
若是往常,郁行初或许会以修炼或事务为由拒绝,他始终记得要保持距离。但此刻,刚被顾清让那荒唐的求助弄得有些好笑,又看着云澈那亮晶晶、满是依赖的眼睛,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下。
出去走走也好,暂时离开这冰雪宫殿,也省得再听顾清让絮叨温言的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何时出发?”
云澈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差点跳起来:“现在!现在就可以!我都准备好了!”
郁行初起身,顺手给顾清让回了最后一道传讯:“自行斟酌即可,不必过分担忧。我需陪云澈下山一趟,归期未定。”
然后,他便在那头顾清让可能更加凄惨的“哀嚎”传来之前,切断了通讯。
“走吧。”他对云澈道。
“嗯!”云澈用力点头,欢天喜地地跟在郁行初身后,像只终于被主人带出门的小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御起剑光,离开了凝辉宗山门,朝着山下清河镇的方向而去。
清风拂面,阳光正好。暂时抛却宗门的冰冷与好友的“烦恼”,陪着身边这简单纯粹的少年完成一次简单的任务,郁行初的心境,也难得地轻松了起来。
清河镇距离凝辉宗不算远,御剑不过半个时辰便到。小镇依山傍水,看起来宁静祥和,是凝辉宗诸多外围附属家族中不起眼的一个,柳家。
云澈捧着丹药,按照流程与柳家负责接待的管事交接。那管事是个面相精明的中年修士,接过丹药时连连道谢,笑容满面,安排茶水点心也十分周到。
但郁行初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柳家庄园内的气氛有些异样。巡逻的弟子似乎比往常多了些,眼神闪烁,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丝极淡的、被刻意用香料掩盖的血腥气和……一种阴冷的妖气。
那管事虽然笑容热情,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焦虑和不安,言语间对宗门近况的打探也显得有些过于急切。
郁行初不动声色,只暗中将神识悄然铺开。果然,在庄园后方一处偏僻的院落,感知到了明显的能量封锁痕迹和更浓的妖气,其中还夹杂着几道虚弱的人气。
这柳家,定然出了什么事,而且隐瞒未报!
云澈毫无所觉,还在好奇地打量着柳家厅堂的布置,小声跟郁行初说着话。
郁行初心中念头急转。此事蹊跷,敌我不明,柳家态度暧昧,绝不能贸然戳破。云澈修为尚浅,心性单纯,绝不能将他置于险地。
他面上依旧平静,接过管事递来的茶水,浅啜一口,淡淡道:“丹药既已送到,巡查也已看过,我等便不多打扰了。”
那管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放松,连忙道:“两位仙长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不如用了便饭再走?也好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
“不必。”郁行初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宗门还有事务,需即刻返回。”
他给云澈使了个眼色。云澈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师兄的话向来听从,也乖乖站了起来。
那管事见状,也不好再强留,只得笑着将他们送出厅堂。
走到庄园门口,郁行初忽然停下脚步,对云澈低声道:“云澈,我突然想起,来时似乎将一枚重要的玉简遗落在途中山涧处,你先御剑回宗门,将此次任务禀报执事堂,我寻到玉简便回。”
云澈一愣:“师兄,我陪你一起找吧?”
“不必。”郁行初语气加重,眼神严肃,“那玉简事关紧要,不容有失。你速回宗门,这是命令。”
云澈从未见过师兄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虽然满心疑惑和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点头:“……是,师兄,那你小心。”他担忧地看了郁行初一眼,这才御剑而起,朝着宗门方向飞去。
直到确认云澈的剑光消失在天际,郁行初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化为冰冷的锐利。他猛地转身,身影如电,不再掩饰,直接朝着那处散发着妖气和封锁波动的偏僻院落疾掠而去!
“什么人?!”柳家巡逻弟子惊呼出声,试图阻拦,却被郁行初周身爆发的凌厉剑气瞬间逼退!
“轰!”
他直接一剑劈碎了那院落外的封锁阵法!
院内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只见数名柳家弟子面色青黑地倒在地上,气息奄奄,显然中了剧毒。
而院落中央,一个诡异的、不断蠕动着的黑色肉瘤正散发着浓郁的妖气和毒雾,肉瘤上延伸出无数触须,正连接着那些中毒弟子,似乎在汲取他们的生命力!旁边还站着两个面色惊惶的柳家长老,正在试图控制那肉瘤,却收效甚微。
“邪物!”郁行初厉喝一声,毫不犹豫,剑引雷霆,直劈那黑色肉瘤!
“住手!”柳家长老又惊又怒,他们本想利用这意外出现的邪物,没想到竟被郁行初撞破!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竟出手阻拦郁行初!
一时间,院内剑气纵横,毒雾弥漫!郁行初既要应对那诡异邪物的触须攻击和毒雾侵蚀,又要抵挡两名修为不弱的柳家长老的围攻,顿时陷入了苦战!
那邪物异常难缠,毒性猛烈,更能污秽灵力。柳家两名长老也是拼了命,招式狠辣,试图将他留下灭口!
郁行初虽修为高于他们任何一人,但以一敌三,又要分心抵御剧毒,很快便落了下风。一道毒触须趁隙抽在他的左臂上,瞬间留下一道发黑的伤口,剧痛和麻痹感传来!紧接着,一名长老的掌风又重重印在他的后心!
“噗——”郁行初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
他心知不能再恋战,否则今日真要交代在这里!
他强提最后灵力,他眼中厉色一闪,不顾再次袭来的攻击,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剑尖,发出一道璀璨无比的雷霆剑芒,暂时逼退那邪物和两名长老,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强行冲破柳家庄园的防护阵法,朝着宗门方向疾遁而去!
“拦住他!不能留活口!!”
身后传来柳家长老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那邪物尖锐的嘶鸣。
郁行初强忍着伤势和毒素的侵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模糊摇晃。
必须……必须尽快回到宗门……禀报此事……
他咬着牙,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支撑着飞遁,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左臂已然漆黑一片,失去知觉。
这一次,真是大意了。
郁行初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将速度催谷到极致,只想尽快逃离柳家范围,将消息带回宗门。
然而,柳家之人显然深知此事败露的严重后果,岂容他轻易逃脱?那两名长老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速度竟比受伤的郁行初更快上几分!
不过片刻功夫,两道凌厉的攻击便已从身后破空而至,直取他后心要害!
郁行初猛地回身,长剑横挡,雷光爆闪!
“轰!”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震得再次吐血倒飞,重重撞断了几棵古树才勉强停下,眼前阵阵发黑。
他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左臂的漆黑毒素正在迅速蔓延,带来钻心的疼痛和麻痹感。
两名柳家长老一左一右落下,封死了他的去路,脸上再无之前的惊惶,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郁道友,何必如此急着走?”其中一名面容阴鸷的长老冷笑道,“既然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就只好永远留下来了!”
另一人则目光贪婪地看了一眼郁行初流出的蕴含着精纯雷灵力的鲜血,舔了舔嘴唇:“啧啧,凝辉宗首席弟子的精血和魂魄,若是喂给‘噬灵妖茧’,定是大补!说不定能助它提前成熟!”
噬灵妖茧?原来那鬼东西叫这个名字!
郁行初心中骇然,更是怒火中烧!他强提一口气,声音嘶哑冰冷:“你们柳家……竟敢私自培育如此阴毒邪物!还用修士性命供养!就不怕宗门清算,灭你满门吗?!”
“清算?灭门?”阴鸷长老哈哈大笑,笑容扭曲,“等‘噬灵妖茧’成熟,炼制成‘破障丹’,我柳家便能诞生元婴修士!甚至更高!届时,谁清算谁还不一定呢!区区几个外门弟子和散修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破障丹?他们竟然妄想用这种邪物炼制突破境界的丹药?!简直是疯了!
郁行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同门,罔顾人命,这柳家已彻底堕入魔道!
“痴心妄想!”郁行初咬牙,再次强行提起所剩无几的灵力,雷光在剑身上明灭不定,已是强弩之末。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看不到了!”两名长老狞笑着,同时出手!狠辣的招式带着磅礴的灵力,席卷而来!
郁行初挥剑勉力抵挡,但伤势太重,毒素不断侵蚀,每一次碰撞都让他伤上加伤,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步伐踉跄,险象环生。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笼罩下来。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拼着自爆金丹也要重创一人时,一个荒诞而可怕的念头,竟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那个疯子在这里就好了……
殷玄烬……
那个神出鬼没,偏执疯狂,却拥有着绝对力量的魔头……
若是他在,眼前这两个柳家的跳梁小丑,恐怕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这个念头让郁行初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和自我厌恶!他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带给他无尽屈辱和恐惧的人?甚至……可耻地期望他的出现?
是因为濒临死亡的本能吗?还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只有那种层次的力量,才能在这种绝境下救他?
不!绝不能!
他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要再欠那个疯子分毫!绝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滚开!”郁行初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眼中闪过决绝的厉色,竟完全放弃了防御,将所有残存灵力孤注一掷,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雷霆剑芒,悍然劈向那名阴鸷长老!
那长老没料到他竟如此拼命,脸色一变,全力抵挡!
“轰——!”
剑芒炸开,那长老被震得吐血飞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但郁行初自己也因这全力一击而灵力彻底枯竭,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另一名长老的毒掌已然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闻到那掌风中腥臭的毒气!
结束了么……
郁行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浩瀚如渊、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的威压,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冰瀑,轰然降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拍向郁行初的毒掌,在离他额头仅有三寸之地,被一股无形的极致冰冷的力量强行定格,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出手的柳家长老脸上狞笑僵住,转而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物,他想挣扎,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整个空间仿佛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绝对强大的力量冻结了!
郁行初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名长老凝固的惊恐表情,以及……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那一抹雪白的纤尘不染的身影。
晏离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琉璃色的眸子冰冷地扫过场中,如同俯视蝼蚁。他甚至没有看那名被定住的长老,目光落在了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眼中充满震惊的郁行初身上。
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寒的东西,正在疯狂凝聚、翻涌。
“本尊的弟子。”晏离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玄冰相互碰撞,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也是你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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