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为提着个大大的包裹，等他俩都上了马车后。
又拉着李春乔说话：“等会儿到家先喝点茶水醒醒酒，不然明天指定头痛。还有这个包裹你拿回去再打开，往后的时间里我可能会很忙！等空了就去找你，好吗？”
李春乔眼露不舍，却说：“好。”
等马车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了嵇无为才收回视线。这会儿酒楼里人声鼎沸，来了很多新客。
厨师，店小二们忙得不可开交。原因无他，酒太好喝，饭菜也是顶好的。
嵇无为叮嘱了掌柜仔细招待，有事再找他。回到卧室后就躺下了，被褥间仿佛还有那人的味道。
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屋里响起急促的呼吸声，一刻种后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
马车摇摇晃晃飞速向前驶去，杨英挨着赵炎，三人说着话，赵炎笑着问他：“小乔，你看到酒楼名字了吗？”
杨英闻言也笑着看他。
李春乔有点懵！今天只顾着看心上人了，没心思看别的。“没注意，很特别吗？”
见二人神神秘秘，他又问：“叫什么啊？”
此时马车已经跑了快了一个时辰了，早跑出了县城。
赵炎也不卖关子，“为春酒楼！哎，你说这又是为又是春的，嵇无为他什么意思啊？”说完便同杨英相视一笑，那神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春乔抱着包裹，顿时睁大了眼睛，掀开门帘就准备跳下去。
还好被赵炎揪住领子拉了回来，“你怎么虎头虎脑的，这样跳下去不得摔断腿？到时候某人要找我麻烦的！”
李春乔眼睛亮亮的，像小狗摇尾巴一样。说：“对不起啊，赵炎哥。我实在太着急了，想回去找他。”
赵炎：“咱现在早就出城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吧。”
杨英这时插话道：“你怀里抱的啥啊，那么大个包裹，打开我们瞅瞅呗！”
李春乔还傻笑着，闻言抱紧了包裹。回他：“不知道装的什么，无为哥哥让我回家再看。”
赵炎笑话他，“一天天无为哥哥长无为哥哥短，还没过门呢，就怎么听话！以后不被他拿捏死。”话音落下就挨了杨英一肘子。
李春乔低着头看怀里的包裹，耳垂悄悄染上红晕。
杨英见状，也附和道：“对对对，赶紧打开。给我们看看到底给了你什么稀罕宝贝？”
李春乔听不得劝，于是打开了包裹。
只见里面除了几瓶止血止痛，除疤的膏药外。还整整齐齐码着四套衣服，配饰。料子都是极好的！月白的绸，绛红的缎，淡蓝的锦，粉白的纱。
四季轮回更迭，李春乔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春夏秋冬！
他突然间泪如雨下，笑着也哭着，哭到打嗝！
杨英为他高兴，两人抱做一团，也跟着哭！
哭啼声此起彼伏，赵炎觉得自己惹祸。头都大了，一时束手无策。
无奈的扯了扯杨英的袖子，道：“你俩别哭了，成吗？”
外面的马车师傅敲了敲门框，担忧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赵炎又推了推杨英，眼神示意他哄哄李春乔。随后掀起帘子坐到外面去同师傅聊天，俩人南来北往，天文地理鸡毛蒜皮啥都聊。
于是外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里头哭哭啼啼好不热闹，连马儿都跑得更快了！
半刻钟后，里间俩人终于鸣金收兵。全都哭花了脸，眼睑肿了起来，李春乔一遍又一遍摸着怀里的衣服。
杨英捏着手巾，问他：“嵇老板向你表明心意了吗？”
李春乔红着眼摇头，但眼神坚定道：“没有，但没关系的！我感受到了。待我过了乡试就去见他，我可以先向他表明心意！”
又说：“杨英哥，这个包裹你能不能帮我收好，我不能带回家去。”
杨英见他一副可怜样儿，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乡试是什么时间啊？”
李春乔回：“八月初，还有月余。我得抓紧时间温习课本，还有挣钱，听说那个陈院长收很多束脩。”
杨英愤愤道：“哼！这些老学究，真是把学问做成生意了！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到时候还差的话，我存的私房钱可以借你喔！”
“谢谢你啊，杨英哥。”
“嘿嘿，不谢不谢！等你以后中了举，我可就是举人老爷的朋友啦。”
说完，两人都笑了。
八月中，李春乔带着自己所有家当去了启明书院，在书院的凉亭里，坐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陈学年才晃悠悠来见他。
“听说你找老夫？所为何事啊？”
李春乔赶紧站起来向他行了礼，说：“陈院长，我听说拿着您的亲笔推荐信可直接参加乡试，是这样吗？”
陈学年瞟了他一眼，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后伸出两根手指。轻慢着说：“是有这么回事儿，贰佰两银子！”
李春乔吓得顿住，就是把他论斤卖了，一斤卖一两的天价那也是远远不够的，左手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四十两银子。
陈学年见他穿着还算周正，礼仪方面均无错处。人长得也还行，打算降低点标准。
“你有多少？”
李春乔以为有希望，扬起汗津津的笑脸。“学生带了四十两，还望院长成全。”
陈学年嗤笑一声，觉得实在浪费口舌。摆了摆手，像打发流浪狗一样。说：“四十两够干什么？请回吧！”
李春乔一个平民人家的哥儿，性子直，又不会求人。他正打算回去拿了那二百五十两的天降巨款，再来，于是告别了陈学年向院门走去。
陈学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道什么。于是确认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已走到门口的少年转过身回他：“学生李春乔。”
“噢，原来是你啊！”
回去的路上，李春乔怀里揣着举荐信，打算过几日差信使交到州府学政处。
他做这些家里人是不知晓的，于是回到家等着他的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媒婆。
王氏见他回来，立刻拉扯过去给媒婆瞧，像是展示货物一般。一会儿后，他得知要被嫁给一个老头做填房。
李春乔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仍是气的浑身发抖。他把推荐信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朗声道：“三百八十两，不然就请离开罢！”
媒婆吓了一跳，阴阳怪气道：“你是镶金的？值三百八十两？长得还不错，脑子怎么不太好！
知道嫁给谁吗？那可是富贵人家的老爷！三百八十两没有，聘金最多八十两。别的哥儿也只有三四十两的聘金，我看啊，这都是老爷抬举你了！”
王氏见有八十两，眼睛都笑没了。“哎呀，妹妹你别生气。小孩子懂什么好赖。这婚嫁之事，肯定得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是？”
李父抽着焊烟不说话，老生入定般坐在边上。弟弟李耀楠也在自己房间温书，没人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说一句话，更无人帮他！！
李春乔扯了扯嘴角，眼睛盯着王氏。“今日我去县里赌坊借贷二百两，年底需还三百八十两。双手双脚都押在那了，银子已经给了启明书院陈院长。你们要么给我钱，要么等我乡试之后再说道吧。”
王氏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遂问道：“你要去参加乡试？可是你没上过学堂啊！拿什么参加考试？”
李春乔平静地看着桌上的举荐信，“谁让我是个不受待见的哥儿呢，我自学啊！母亲。”
王氏从未见过他如此硬气，一时没反应过来。
媒婆见他二人有来有往，感觉他们莫名其妙，本来就是王氏主动邀她的。于是嘴里念叨着：“晦气，”转身匆匆走了。
王氏愣在门口，缓过来后就去拍打他。边打边骂：“你个赔钱货，没用的废物，还妄想参加科考。
乡试过不呢？你拿什么还钱？反正我跟你爹没钱，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
要是连累了你弟弟，我打死你都是轻的！”
王氏气急，又打又骂一番。感觉乏力便回了房间。
李春乔任打任骂了半个时辰，桌下的双手握成拳头。暗暗发誓！最后一次了，父亲母亲。
如今木已成舟，李父更加不想参与闹剧。慢条斯理敲了敲烟杆，哼了一声，只沉声对着屋里的人说：“李二，专心备考，咱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凭你了。”
从始至终，李父没拿正眼瞧过李春乔。仿佛他只是个不起眼的玩意儿！阿猫阿狗，亦或是个摆设！
李家祖上原是出过贡生的，后来家道中落。散尽了钱财，三代为农。李春乔拿着举荐信，回了房间。
晚上他做了一个梦，金桂时节。为春酒楼前，有一红衣人，打马走来。他身披红绸，向嵇无为伸出右手。“无为哥哥，我来了。”
嵇无为一双眼温柔的注视他，随后翻身上马，搂着红衣人飞奔离去。
丑时。
李春乔被惊起一身冷汗，胸腔一阵绞痛。他倏地坐起，从枕下摸出白衫，喃喃自语：“无为哥哥，请你等等我。”
随即白衫团在怀里，又拿出举荐信仔细看了一遍，再三确认上面是自己的名字后抱着两样东西睡了。
两日后。
李春乔到镇上，花了五百钱托信使将举荐信交道州府学政处。
眼下无事，他便去了东街。远远只见嵇氏酒记门前好些客人，赵炎一个人忙地团团转，再无他人。
李春乔有些失落，他慢慢走到西街买了一袋蜜饯。希望王氏看在蜜饯的份上，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少安排他点活干。
傍晚时，李春乔回到家。
王氏见他一副焉头焉脑的样子，正准备训他。李春乔顺势拿出蜜饯塞她手里。柔着嗓音：“母亲，这是一个认识的朋友买给我的，你拿去吃罢。”
王氏哪里吃过这般贵的东西，立时喜笑颜开。拿着蜜饯欢快的进了李耀楠房间。李春乔见怪不怪了，遂转身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另一边。
嵇无为的为春酒楼自开业后。每天都有大量客人鱼贯而入，门前可谓车水马龙。生意红火，如日中天，日进斗金。
如此，便招了别人的嫉恨，前几日有几个地痞流氓过来吃酒。
管事一眼看便知有问题，立刻知会的嵇无为。好在嵇无为未雨绸缪，开业前就请了几个身高体壮的护卫。
最后几个地痞没能得逞，只推翻了桌椅，便大摇大摆离开了。
五日后，李家兄弟二人提前十日赶赴考场。
因启阳县毗邻京城，马车一日便到了。
他们一人背负着家里的殷切希望，一人全力奔向了自己的未来。
九日后，乡试。
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内容以八股文为主，兼试经史、策论、判诏等。
八月初九：第一场（四书五经八股文）。
八月十二：第二场（经义、论判）。
八月十五：第三场（策论，考察时政见解）。
八月十六，兄弟二人乘马车回家。
李耀楠郁郁寡欢，他觉得自己考得不甚理想，恐怕落榜。却见李春乔昏昏欲睡，丝毫不慌的神色，便问道：“大哥，你考得如何？”
李春乔和弟弟关系还行，平时也愿意同他说话。但这次他只说：“你知道的，我没上过一天学。估计够呛！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耀楠貌似有些焦急，“那怎么办，年底就要还人家近四百两，他们不会来抄家吧。”
“弟弟，抄家也不会到咱家的。再说，家里有什么可以抄的！放心吧。我自己会想办法还，不会牵连到你们。”
李耀楠谄笑！“那感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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