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睡到正午才醒。
虽说小别胜新婚,可沈丛连续一月多早出晚归,也不知他哪来精力还能这般抖擞。
令宛坐在梳妆台前,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就听俞妈妈说因为五房的一名妾室有了身孕,沈五爷动手打了姚氏,如今姚氏跪在荣安堂前,请求老夫人允准她与五爷和离。
姚氏不是什么好人,但沈敬之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姚氏能自求和离,倒让陈圆圆有些意外。
“如今姚家不成了,家中嫡母庶弟都指着她,哪会真想和离。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今日俞妈妈欲给令宛梳一个簪花高髻,发插重瓣魏紫,下着同色红帛齐襦裙,端的是个美、媚、贵而不自知的迫人丽姝。
“您今日怎么想给我簪花了?”陈圆圆失笑,好似她要去选美。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许令宛明浓艳灼的五官很适合这样繁复华美的装扮,漂亮的装扮谁不喜欢。但她入沈府后自觉身为继室,须低调谨慎,故而这一年多向来以清淡示人。
“五月十六迎洛神。恰巧今日花房里一朵魏紫开得正盛,夫人若不簪倒显得辜负了它这一番盛开风情。”俞妈妈掩口一笑,目光柔柔。
江宁五月素有簪花迎洛神的习俗。闺中做小姐时,每年簪花季许令宛的祖母高氏都会将孙女精心装扮。
如今来许家已一年多,想到记忆里那个慈爱温柔的面容,陈圆圆亦不禁感慨。
原主的生母早逝,三岁上她便被送到了江宁,由祖父母抚养成人。
在许令宛的记忆里,祖父亲自教她读书习字,祖母亲自教她女红骑马管家,家中五六个堂姊妹中,即使她父亲官位不如其他叔伯,她却是孙辈里最得祖父母爱重的那一个。
“以往在家中,祖母也是会将花房里开得最盛的魏紫、姚黄剪下,簪到我发间,四妹五妹因此常说祖母偏心。”思及往日,令宛不自觉勾起唇角,“现在想来,闺中姊妹间虽时有针线长短,却是最无忧快活的。”
江宁距离京都两千余。古代车马不便,路遥人远,许令宛这一嫁等同与父母亲族生离。
“是老奴不好,本想讨小姐欢心,却平白惹了小姐伤情。”俞妈妈看令宛垂眸,亦不禁沾了沾眼角。
当年许老夫人高氏为令宛择婿时,其实是从来没考虑过沈家的。沈家家大势大,家中几个妯娌皆出身豪门,许令宛虽出身门庭高华的许氏,但同世代簪缨的沈氏相比也还是有差距。
何况她还是去做继室。
三房就她一个孩子,她既无嫡亲兄弟姊妹帮衬,父亲也只是五品上的地方知州,这在遍地朱紫的京都,许老夫人担心孙女会受委屈。
但后来将许令宛嫁入沈家的决定却是许阁老亲自拍板的。
皇帝渐老,太子年幼,沈许两家作为太子一党,需要用稳固的姻亲关系来两姓绑在一条船上。
许令宛是最好的人选。
沈家需要一个出身世家但对皇帝毫无威胁的二夫人,许家也需要一个位高权重且美名在外的盟友。
陈圆圆已无从得知当时十六岁的许令宛在听到自己将要嫁给一个大她十八岁的男人做继室时是何种心情,但从嫁入沈丛那日就是许三小姐身死的情况来看,想来她是不愿意的。
“母亲喜花,将那盆开得正好的魏紫送去荣安堂吧。”令宛淡淡一笑,示意俞妈妈还是给她梳端庄持重的圆髻。
如今已做人儿媳,还是做人的继室,规矩本分才是正理。
吃完午食,令宛带着庄子上送来的一篓子河鲜,去明晖堂找卢氏。
怀愔的启蒙课程已经学得差不多,她看能不能通过卢氏的关系,让他同怀玠怀安一般到魏国公府的家学里读书。
魏国公府是卢氏娘家大嫂子齐氏的娘家。齐家素以管束子弟严厉著称,是以听闻历经三朝安稳退休的齐老太傅竟在家中开设了学堂之时,京都各大高门纷纷托关系、走后门,誓要将自家孩子送到齐家,任老太傅教导打骂。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到齐老太傅这个年纪地位,他所教授的不仅仅是做学问写文章,更注重培养这些世家子弟洞察世事而斡旋世事的本事。
世家门阀,庶族寒门,由此可亏得天堑一隅。
陈圆圆作为现代人,听闻后心里再次感谢了黄巢的伟大。
可身为许令宛,感慨是感慨,有这么一个在线名师亲身教学,看见怀愔每每羡慕怀安怀玠上学的目光,自然免不了俗想为他争上一争。
“怀愔如今大了,总不能一直长在内宅之中。”
“令宛想让怀愔进齐氏家学,一则是想着有怀安在,兄弟俩感情好,上学下学间互相有个照应;二来嘛若是能得名师教诲,去他心中难平,亦可借此抬一抬他的身份,好叫日后他处境松快些。”令宛也不拐弯抹角,同卢氏直接道。
当年沈五爷同万春楼妓子的事,没有人比卢氏知道得更清楚。她虽知孩子无辜,但再怎么怜惜也改变不了出身的事实。
“令宛,此事莫要再提。”卢氏摇头,“怀愔与怀安不同。怀安虽为庶子,生母却是沈家正经聘来的良妾。”
陈圆圆当然也知道这进齐氏学堂难度不亚于进清华附中、人大附中。何况怀愔出身尴尬,要让高风亮节的老太傅收下这么一个不受待见的妓生子,更是难于登天。
想去年身为庶子的怀安能去,还是沈二爷沈尚书亲自出马,同自己老师求来的一个名额。
见令宛还欲争取,卢氏语气也严厉起来:“嫡庶之分,礼之正统。去年望蹊为着怀安已经惹来了京中不少闲言,你若再将怀愔送过去,且不说齐家不会答应,其余诸家闻此怕也要亲自登门拜访,问问沈家让一个妓子同他们的嫡子世子同窗是何用意。”
“怀愔得你怜惜爱护养在二房,已是他的福报。倘若再想要更多,即使你这沈二夫人可以不计出身、不顾声名地要给,那你也得问问沈家,问问许家,问问望蹊,他能不能消受,消受不消受得起!”
这话说得过重了。说得是她为着沈怀愔而不顾沈家、许家、沈二爷的名声。
令宛徒然被训得有些发怔,这还是长嫂第一次对她不假颜色,她有些愣道:“大嫂嫂,我——”
“怀愔的父亲是敬之,嫡母是姚氏。姚氏再不慈,他叫姚氏终究要叫一声‘母亲’,你也终归只是他的二婶婶。二弟妹管好二房,早日诞下嫡子才是正事!”卢氏说着站起身,狠下心冲令宛极淡地笑了笑,“一会我还有事,二弟妹若为此事前来,那便请回吧。”
她这二弟妹,为人厚道贤淑,可就是太心软,嫡庶不明,才让二房那几个妾室得寸进尺,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屎盆子都敢往她头上扣。”
陈圆圆莫名被卢氏这么一通训,又这么突然被撵出门,脑子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身体已经进一步本能反应。
“大嫂嫂,令宛要是说错了什么,您打我骂我都行,别不要我好不好?”自穿到沈府,她仰赖长嫂如姐如母。
长嫂端肃,为人却是最为公平严正,这一年来手把手教她良多,她在卢氏面前比在沈丛面前还爱娇。
卢氏这次狠了心要她自己体悟,不理会她。
但她没料到陈圆圆是个现代人,情感表达比古人自然浓烈很多。她开始小尾巴似的跟在卢氏后面,卢氏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卢氏和管事婆子议事她就乖觉地在偏厅吃点心喝茶水。
亦步亦趋的模样和一年前认亲时的乖巧如出一辙。
“二夫人年纪小,又是个好性人。丁氏贱婢出的那档子事,二夫人也是受害者。”一旁吴妈妈难得替人说情。
卢氏没接话,却是脸色稍缓:“令宛还没走吗?”
“在吃茶呢,说是今日大嫂嫂不原谅她,她就不走了。”吴妈妈失笑。
卢氏也无奈地笑起来:“罢了,怪不得望蹊拿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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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怪不好意思的)看到这篇小文竟然有10 的收藏了。啊啊啊,开心开心,之前还以为会是单机写文咧~~
另外,非常感谢两位读者老爷的评论。小作者其实是一个很佛系更新的人,但每周打开看见评论,都不好意思不更新~
下周会和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写作进度和预估完结进度。
祝大家周末愉快,我们下周见![加油][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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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上学抢号自古就是求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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