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乖巧。自度过怀孕初期的嗜睡微吐后,令宛精神食欲一日比一日好。
见她爱吃巩楼的八宝鸭,这天休沐时沈丛便临时提出带她去巩楼。
巩楼?桂花糖鸭、糟鹅掌、五珍烩做得天下第一的酒楼,她一直想去但又去不了的地方!
啊啊啊。这临时起意让陈圆圆脑子里发出土拨鼠尖叫,凑上前一脸亲了沈丛好几口。
自来了这个时代就被困在这后院高墙里,不能自由地出门,如今有夫君正大光明相陪,她哪里还顾得上思索嫡长子的烦心事。
出门前沈丛替令宛系上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幂,看她兴高采烈不禁故作凶恶地道:“嗯,在家不开心,出去就这么高兴?”
“不不不,是夫君不在家所以不开心,现在是能和夫君一起出门才高兴。”令宛哎呀一声,故作委屈,拍马奉承,眉眼弯弯。
沈丛冷硬的面容就绷不住了,低头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眼中笑意微动。
其实沈丛这次带令宛去巩楼,有讨她开心的缘故,更多的却因他无意中听到她说到沈府后还没出去过,日日吃着巩楼的外卖,好想亲自去看看这家京都最繁华的酒楼长何等模样。
听到这话时他就将它记在了心里。只不过好长一段时间朝中局势不稳,他怕带她出去有什么变故,毕竟大婚当日那些人都能对他行刺。
现如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剩余的小鱼小虾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沈丛便觉着这个时间带令宛出去,刚刚好。
令宛出门雀跃的心情,在出门后达到的峰顶。
可容纳下六人的宽敞马车内,两扇车窗都关得得严严实实。令宛乖觉地坐在沈二爷身边,外面人来车往,人声涌动,叫卖声、嬉闹声、吆喝声夹杂在一起,熟悉的喧哗烟火气漫过竹苓间隙,漫过千年悠悠光阴,一寸一寸地填满陈圆圆那颗异乡人的心。
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
市井一瓢酒,慰我风尘心。
好啊好啊,外面真好。
马车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巩楼。沈丛先下车,而后伸手来扶她。
隔着白纱幂篱,陈圆圆看得虽不甚清晰,可还是被这京都第一楼的庞大所震撼。
眼前的巩楼大概四层高,由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阁楼组合而成,其间明暗相通、桥廊相连,整座建筑正应了一个老祖宗创造的成语——“美轮美奂”。
不过也就简单感概了一下,许令宛很快就被沈丛带到了三楼的雅间。
到了雅间,陈圆圆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将幂篱摘了偷偷瞧瞧外面,却被沈丛忽地按住了她的手,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峻。
令宛一惊。刚才上巩楼时,她就见沈青低声在沈丛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那时她未注意,现在想来沈丛脸色虽未变,自那时起他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阵骇人的冷肃。
想到此,她不禁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怎么了?”令宛有些害怕。
“无事。已经点了你最爱菜。但其中冷酪寒凉,不可多吃。”沈丛替她将幂篱挽至身后,柔声道。
陈圆圆忽然就记起,二人大婚时都有人前来刺杀他,险些害她丢了性命。
虽不知道沈丛在朝廷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何要杀他,可她清楚的知道,在古代这个冷兵器时代,刺杀是司空见惯地解决问题方式。
比如,专诸刺王僚。
比如,荆轲刺秦王。
“沈丛,此地人多不便,我们还是回去吧。”陈圆圆看着沈丛清峻侧颜,没由得,就想到了唐宪宗时的宰相武元衡。
武元衡出身名门望族,乃殿中侍御史武就之子、金坛令武平一侄孙,则天大帝武则天曾侄孙。他少有才名,才华横溢,德宗曾亲赞:“此子乃宰辅之才也!”
后武元衡主政,因其力主削弱河北、山东等地藩镇的权势,遭藩镇忌恨。元和十年,这位傲骨铮铮的铁血宰相,上朝时竟被躲在暗处的刺客刺杀,死于长安街旁。
陈圆圆可不想她的夫君像武元衡那样莫名其妙就死了。
此时她第一次意识到,以前是因为她后世人的身份,所以朝局、形势,甚至于谋逆造反在她看来,都如同历史长河里面的吉光片羽,她只是一个见证者罢了。
可如今身处沈丛身旁,她自认为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平静地接受任何沈丛的意外。
“令宛,莫怕。”沈丛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坐在自己的旁边。看着小女娃一双杏子眼里铺满了担忧与惶恐,他捏了捏她的小脸,笑起来:“是不是刚才我吓到你了?”
刚才沈青来报昭王也在这,他一时没忍住。
他知道自己冷下脸来时有多骇人,想来,令宛是被他吓到了吧。
令宛摇摇头,手被他紧紧握着,心才渐渐安宁下来。
她注意到,自从沈青接到沈丛使的眼色退出去后,青雀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的右边,手也摸上腰的位置。
而青雀的腰间,恰恰是她藏软剑的地方。
“这顿饭怕还是只能回家吃了。”随着门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沈丛拉下白帷,又将许令宛遮得严严实实,冲她柔柔一笑,“一会先让沈青送你回府。”
沈青是沈丛的贴身护卫,他把贴身护卫给她,难不成这青天白日真要发生什么事。
陈圆圆头皮发麻:“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回。”
“乖,听话。你在这里为夫有所顾忌。”沈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刚打开门,便听得一声冰裂纹似的声音:“右相这是要去哪儿?刚听下人,来报说右相携了位绝色佳人来巩楼,本王正好奇,不知哪位佳人能得右相青眼。”
“昭王殿下说笑了,内子蒲柳之姿,算不得佳人。”沈丛神色不变,不动声色往前站了站,挡住昭王毒蛇一般的视线。
“噢?可我怎么听说许家小姐生得貌若天仙,莫不是此佳人非右相夫人,右相惧内,故意欺瞒本王?”昭王贪婪地看着那幂篱下的一点青绿,目光闪了闪。
早闻沈丛的继室姿容绝丽,很得沈丛的欢心,现在看来传闻不假。这倒勾起他的好奇心,什么样的美貌能让天生冷肃的沈相为之痴迷?
“下官是惧内。”沈丛看着他身后两队护卫,笑了笑。
“既如此右相赶紧将这位佳人送回去。日后若是你家夫人问起来,本王还能替你作证,说你同本王只是在巩楼吃酒闲聊。”昭王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似笑非笑。
沈丛沉默地看着他,没说话。好一会,道:“那便下官便先再此谢过昭王殿下了。容下官将她送上马车,即刻便来。”
这样一来一回的打着哑谜,沈丛摸不准昭王到底想干什么。
马车内,令宛拉着他的手不让走。沈丛伸进幂篱拇指抚了抚她的下唇,笑:“傻令宛,想到哪里去了。你夫君虽和昭王政见不和,但是朝廷右相,你莫不是想到鸿门宴上去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理论上不可能,但——据说昭王行事日渐疯魔。
“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乖一点,好不好。”沈丛食指探进她唇齿内,开始搅动
沈丛这癖好···等到许令宛眼角开始泛起生理性的泪光,才被他不舍放开。
“乖,这次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带你好好出来玩。”沈丛说着撩起帷帘,去舔她唇角的涎水。
呃。还有心情这样子,那定然没什么大事。陈圆圆慌乱的心安定了点。
“沈青。”可马车行到僻静街角,令宛示意绿云打开车窗,冲一旁人高马大的侍卫道,“留两个人送我回府,其余人你带回去跟着二爷,我不放心。”
沈青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二爷让我跟着您。”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我能有什么事。何况青雀陪着我,身后还有护卫。”令宛心里莫名紧了紧,“昭王是敌非友,来者不善,二爷虽是朝廷重臣昭王不敢轻举妄动。但防不住有什么意外。”
武元衡能当街被刺客杀死,不就是大家的意料之外吗?
沈青还在犹豫,令宛此时直接掀了幂篱冷冷道:“我的话你敢不从?”
沈青头一低,急忙请罪。主母在主君心中的分量,他有自知之明。
“夫人,昭王不敢对二爷如何吧?”旁边青雀脸都白了,显然被刚才昭王那来势汹汹的煞样吓住了。
“不敢。”令宛微眯了眯眼,“大哥是兵部尚书,夫君如今为内阁右相,昭王再怎么张狂,也不敢对一国之相——”
但如果老皇帝想借昭王的手杀沈丛呢?!
太子势弱,背后是沈家谢家扶持才坐稳了这东宫位置。之前陈圆圆听说老皇帝为保太子,不惜对昭、宁二王下了痛手。
如今太子位置已稳,身为皇帝,现在不就是为下一任继承人扫除隐患的时候么。若沈丛真的被昭王所害,他一能制衡沈家,二能将仇恨引到废子身上,三能让小太子日后不被沈家牵制。
一举三得!
“青雀,你速速骑马回去找大哥带人到巩楼!”
“绿云,让护卫掉头,我们回去找二爷——”
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重重向右一甩,许令宛同两名婢女被重重甩到的马车车厢上。
“青雀,保护好夫人,有人劫马车!”
车外忽然一阵骚乱尖叫,紧接着就听见冷兵器短兵相接的声音。
青雀刚准备出去驾车冲出重围,一支飞箭擦过她的右颊,箭头钉在车辕上,箭尾犹自颤巍。
“有弓箭手!”青雀一股脑将她和绿云塞进马车内,一回头,却被两个训练有素的蒙面人一脚踹翻,跌下马车。
“夫人!”车厢大力关上的瞬间,许令宛犹听得身后青雀撕心裂肺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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