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盈盈泪盈于睫,“杨大人,卢回舟为何要跟踪臣妇?”
杨璋目不斜视,“不知,你先回去,等我下次传唤。”
他铁面无情,于盈盈纵然心里有好多话想问,也只能咽下,在芙蓉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杨璋唤来明镜,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你送她回去,派人看住她和卢回舟。”
明镜点头,依言而去。
按理来说,卢回舟的嫌疑很大,那天在马场,他也跟着徐清霁一起赛马,如果是为了于盈盈,故意害徐清霁,也说得过去。
而且,说不定于盈盈跟卢回舟有染,二人串通好了。
这都是过往案件中常出现的套路,杨璋虽然觉得于盈盈不是那种人,但一个公正的判官,要把每一种可能都查清楚。
于盈盈出了衙署,被外头的太阳一晒,浑身的阴冷祛了很多。
寒松已经被放出来了,看她脸色不好,迎上来关心道:“娘子,可还撑得住?”
于盈盈回过神,扫了他两眼,见他没什么事,才摇头,“无事,上车吧,回家再说。”
一路心不在焉,回到家,她就问起寒松卢回舟的事。
寒松露出愤然的神色,“我也是偶然发现,去年春节在酒楼,他明明已经上楼了,他的小厮却跟着我们的马车,之后只要是娘子单独出门,他都会派人跟着你!”
于盈盈惊呆了,去年春节,是徐清霁和几个友人携家眷一起游玩灯会的时候,男人们想登楼畅饮,于盈盈想去看灯,就分开行动。
当时人挤人,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
可卢回舟跟踪她做什么?
于盈盈不觉得是贪图她的美貌,卢回舟的妻子与他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且卢回舟对她克制守礼,不像是那起子小人。
罢了,她已经归家,日后与卢回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小心点就是。
不过于盈盈很好奇,“你怎么不将这事告诉我或者三郎呢?”
寒松垂下眼,“娘子,这与你名声有伤。”
于盈盈愣了一下,有点哀伤。
这世道就是这样,男人争抢女人,就是风流,已婚女子被男人看上,就是浪荡。
寒松看她难过,鼓足了勇气说,“娘子,这都是那些男人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于盈盈看他一脸执拗,冒着傻气,弯了弯唇,“你也长大了,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
她不能改变这个世道,她只能尽可能地活着,像一颗石缝里生长的小草。
翌日,一家人在吃饭时,又有人一大早就来拜访。
于叔这回神色就不一样了,他高兴地说,“是谢郎君来了!”
于平和谢夫人都是一声惊呼,就连于盈盈也很惊讶,只有于澄,偷偷瞄了一眼长姐。
于平连忙道:“还不快去请谢郎君进来。”
谢夫人这边饭也不吃了,着丫鬟去收拾一些点心茶水过来,一家人都整理了衣服,迎接这位谢夫人的表亲谢三郎。
谢三郎单名一个邈字,亦是出身谢氏,不过比起谢夫人不同,他是本家的庶出,身份要好的多,前年中了探花,没有选择留在翰林院,而是去了云州阳县为官。
因他的母亲与谢夫人交好,所以在他十二岁来京城读书时,曾借住在于家一段时间。
于盈盈也有两年没见过谢表哥了,想起一些往事,脸上忽然有点尴尬。
于平和谢夫人并没有注意到,不多时,谢邈就进来了,他一身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个香囊,颀长清雅。
身后只跟着一个老仆,拎着许多时节礼物。
“小侄贸然前来,可有叨扰?”谢邈向二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到于盈盈身上。
于盈盈是寡妇,不好见外男,朝他轻轻行了一礼,就避让到了屏风后面。
谢邈有点失落地收回目光。
她瘦了,原本就窈窕的身姿,更像一枝细柳,风一吹就折了。
徐清霁怎么将她养成这样!
于平笑道:“哪里算得上什么叨扰,三郎怎的会来京城?也不提前知会,姨父也好叫人去码头接应。”
谢邈客气地说,“小侄因公务上京,处理完事宜之后,就立刻前来拜访二老。”
谢夫人温和地笑,“你这孩子,就是守礼,莫不是忘了以前在我家当小郎君的时候了?”
谢邈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哪里,姨母说笑了,小侄从来没忘过,在外也……多有惦念。”
几人坐下来说话,茶续过一次之后,谢邈貌似不经意地说,“我来京述职,偶然听闻山齐兄的事,实属可惜,还望盈妹节哀。”
山齐是徐清霁的表字,谢邈与徐清霁是同科。不过他学问好,中了探花,徐清霁只是个同进士。
他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她影影绰绰地坐在后面,似乎正低着头。
一想到她正在为徐清霁哀伤,谢邈就怒从中来。
该死的徐清霁,得到了她却死的那么早,还不如当初他来娶盈盈!
谢夫人接过话,也是十分惋惜,“谁说不是呢,多好的一个郎君,就这么去了,至今也不知道缘由,可怜我的盈盈,年纪轻轻……”
她淌下了眼泪,于平拿衣袖给她擦,被她嫌弃地推开。
谢邈按捺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表现得很哀伤,“姨母莫忧,不过是盈妹与山齐缘分有限。”
徐清霁,这就是老天爷不站在你那一边,怪不得谁。
于平和谢夫人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有于盈盈和于澄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于盈盈想,难道表哥还没放下吗?
可是他当时亲口说的,祝她和徐清霁幸福美满。
于澄则是在想,表哥这两年没见,越发阴恻恻的了。
他无意间看见过表哥看长姐的眼神,有点渗人。
于平问道:“三郎在阳县才待了一年,怎的回京了?”
而且以他的品级,完全不用亲自上京述职。
谢邈笑着说,“圣上念我在阳县治瘟疫有功,特意将我调回来了,我如今在玉福街赁了一处宅子,等待之后的任令。”
于平和谢夫人十分惊喜,谢邈能一年半就因功回到京城,这可是极大的本事!
谢夫人欣慰地说,“三郎年少就有凌云之志,实属谢家骄子,以后在京城若有什么不便,尽可来找你姨父。”
玉福街离于家不远,以后串门也方便。
谢夫人又问,“你可有带女眷来家里?可还料理的来?”
谢邈苦笑,脸上适时露出一点沮丧,“姨母,我在阳县,并未说亲,家里也撮合了几次,都是嫌我胸无大志,甘愿窝在边陲小地。”
于平怒道:“那又如何!你为官有道,岂知日后没有青云直上之日,那些人真是鼠目寸光!”
谢夫人也附和了几句,看谢邈神色低落,没再多说。
谢邈知道今日是跟于盈盈说不上话了,他没有久留,甚至没在于家吃午饭就告辞了。
出了门,走出一段路,老仆忠叔小声地问,“郎君,如今娘子孀居在家,你为何不直接提亲?”
谢邈嘴角噙着一抹笑,见到了于盈盈,虽然只有一面,他也高兴,所以有耐心跟忠叔解释。
“盈妹聪颖,此前我暴露过心思,她定会有所提防,必须徐徐图之。”
忠叔恍然大悟。
如谢邈所想,于盈盈放松了警惕,她听谢邈在家里相看过几次,只是没有成功,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他早已忘记那些少年心事了,自己也就能把他继续当成表哥看待。
谢夫人给于盈盈夹菜,因为她在守寡,所以她在的时候,厨房大多都做的素菜,至于长身体的于澄和于袅袅,就在别的时候吃点肉就行了。
她感慨道:“当初三郎在家里不受重视,来京中读书本家连宅子都不让他住,真是可怜,如今那些人见他有如此造化,不知是否有悔?”
谢邈是丫鬟所生,因主母不喜,自出生后其母和他就被送到浏阳老家,磕磕绊绊长大。
不过他读书天资极好,在老家的学院读书,竟也考上了秀才,谢家年轻一代人丁稀少,老太太做主,将他送回京城。
但老太太年事已高,不再掌管中馈,主母不准谢邈住进府里,归宁的谢夫人见他可怜,就带回家中。
于家的这处宅子,后面有个小门,是个很小的花园,前一任房主是清雅之人,还修了阁楼,不过冬日太冷,于家买下来之后,只偶尔打理,没有住人。
谢邈以前就住在花园阁楼里,半夜还能看见他房间灯火通明。
于平说,“三郎是个刻苦的,也知道感恩,不过还是夫人心善,要不然三郎早被冻死了。”
谢夫人被丈夫恭维地很舒爽,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长女,心情又低落了。
“盈盈就是随了我,心太好,跟谁也硬不起来,这才被那严氏拿捏住了。”
于盈盈心道确实是这样,她不知道如何跟人争吵,明明她都是有理的一方,可话一说出口,就先察觉委屈,不自主地掉下眼泪了。
流着眼泪,吵架也没有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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