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今世界里,兽人的进化早已趋于稳定安全,不再有戏剧般的全兽态变身。若要说兽人与人类还有哪些区别,大概就是兽人身上还保留着极小部位的可控显现,比如耳朵,比如尾巴。
然而为了工作和生活便利,兽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会将这些兽型部位展现。这已然成为一种约定俗成。
林凇类比着,对于他们而言,在公共场合露出尾巴等同于人类男性在大街上不穿上衣,着实有些不太正经。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在这里,莫伦的办公室,看到这条正在左右慢摇的狐狸尾巴,林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嘴唇微张,显得有点傻。
但愣归愣,他还是注意到了这尾巴上的皮毛油光水滑。
伊胡转过头,翘起嘴角。有用,就知道这招对人类有用!
早上迎着妻子无法理解的眼神,他翻箱倒柜地找出后面留有尾洞的裤子。天知道已经多久没穿过这种露尾巴的裤子了,差点以为拉不上拉链。
如果要问他露出尾巴是不是挺羞耻?哎呀,那多少是有的,不过想到这计有利于拉进双方之间的距离,那么牺牲一下自己又有何妨呢?
这么一想,他的尾巴便甩得更自如了起来。
办公室里除了莫伦和伊胡,还站着个俊朗的男人。林凇知道他,大楼往上几层的秦医生。有关他的来历流传着好些个版本,林凇在汤玲玲喇叭式的分享下也被动听了几个。比较靠谱的一版说法为:他是大楼上层很重视的一位引进型人才。
谈及此处就不得不说到环形大楼,一个神奇的存在。
它不高也不矮,刚刚二十五层。楼内不仅充斥着公职人员,还有医务人员。谁也不知道在这栋楼里安排医务人员是为了什么,尽管罗安林区内分布着好几家大型的正规医院——照理来说那儿才是他们该工作的地方。
说他们是医务人员吧,有时又像科研人员。很模糊,又好似很厉害。同样,尽管这位秦医生常常穿着白大褂一副医者模样,林凇直觉他应当还有其他身份。
见林凇进来,秦柏悯温和且从容地对他点头,林凇也颔首回应。
这时莫伦开始介绍:“来,林凇,这位是著克区的伊胡长官,你的搭档就是从他部门里派出的。”
伊胡长官尾巴一甩转向林凇,他个子不高,戴了一顶警官帽。无论春夏秋冬他都戴着这顶帽子,因为他认为这在视觉上能给自己增加一点气势。现在天气凉着还好说,夏天的时候,尤其在外面,他的额头经常会因为太热而变得汗涔涔,很不好受。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戴帽的。
伊胡长官热情地笑着,身后的毛绒大尾也颇有热情地轻晃。
“这位就是林凇?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呐!难怪那个泰明......咳咳!他的行为十分可耻,我是很气愤这种的,但是他的个人行为绝对无法代表我们所有兽人。”伊胡边说边上前握起林凇的手,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眯着一双细长眼,他继续说道:“林部员,你的搭档马上就到了,放心!是我手下非常优秀的一个部员,当初以近乎满分的成绩考进我们安监科,我拍胸脯确保他的品行毫无问题。”
莫伦一直观察着林凇的反应,见他毫无情绪,就知道这家伙又没在听了。
的确,林凇貌似在认真听伊胡讲话,实际上注意力被那尾巴分去不少。“狐狸尾巴,有趣。想看,还有点想摸。”林凇心想,“质感似乎很好,不知道手感是不是和家养小狗的皮毛一样。”
这边的伊胡显然误会了林凇的沉默和他那略微低垂的眼眸,以为是对自己的部下不太满意,于是眼珠一转继续“卖瓜”:
“哎呀,请不要介意这些外在叫法,虽然我们是‘科’,但是区和区设定不同,我们安监科也是非常厉害的,哈哈。而且我保证,你这位搭档非常优秀,业务能力没得说,尤其是他的格斗技术啊,十分了得。而且你不要担心,只有他来自安监科,那个泰明和我们没关系的!他是......”
话未说完,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柏悯离门最近,他侧过身顺手开门,下一秒,一个纤瘦的身影就从门外蹦跳了进来。
“长官!”类似少年的嗓音。
是个看起来有点显小的年轻人,留着棕色的刘海,眼睛大得出奇。看上去奶呼呼的,特别可爱,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兽人,也不知道是哪边的人,林凇以前没见过。
“啊,你来啦!”伊胡转头和他打招呼。
看来是著克的人,林凇想,如果是著克这边的人,那就是......想到这儿林凇微眯起眼睛,认真审视眼前这个约莫只到自己下巴高的年轻人:
好瘦,像美术生用来画画的那种木头小人,对面杨杰的桌子上就摆了一个。这么细的胳膊,这么细的腿,林凇的脑海里莫名闪过一种曾在超市见到的进口食品,是一种肉肠,好像叫“萨拉米”还是什么来着。
格斗技术十分了得......是吗?这模样,派他来,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吧。
看来不接受任务是个明智的选择,总感觉这搭档一个滑步就能手脚骨折,嘎嘣儿脆。
林凇还在大脑漫游,伊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想:“伍汀,怎么是你先来?”
“阿烠就在我后面,我是坐他摩托来的,呜呼!真是太刺激了,改天我也要存钱买一辆,要和阿烠的一样酷!”伍汀兴奋地喊着,嗓门又响又亮,活力四射。
伊胡向另外几人解释:“梁烠就是林淞的搭档,他马上就到。”
林凇恍然,原来不是这小孩!心里暗戳戳评价了伍汀一番的林凇在心里又暗戳戳地对他道歉:对不起冒昧了,这边撤回一个“萨拉米”。
忽而,随着三声“咚咚咚”音量适中的敲门声,没关上的门被再一次推开。
这回迈进来的是一双长腿:黑色马丁靴配着黑色长裤。林凇终于见到了他真正的搭档:
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衫,一张颇有存在感的脸——不是柔和挂的,然而也没有过分粗犷。或许有点阳光?不过也可能是他脸上的笑容给人带来的错觉。但是清晰的下颚线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干脆利落。
最叫人看得明白的是他的双眼,炯亮,有神。
目测身高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以及——视线继续往上拉,林凇再一次不知该作何反应——以及他头顶上立着的两只雪白兔耳。
一个兔子兽人。
啊。
原来这才是他的搭档。
林凇不露痕迹地偏开头,自觉在某个合适的角度,缓缓眨了眨眼。
看起来这个任务似乎还可以,对吗?当然,他是有志气的人,不可能立马就接受,要么就硬拖他们个七八天吧,谁还没有点脾气呢?
.
梁烠自踏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凇,并且十分确定这就是他的人类搭档。
很难不看到他,他的样貌太过出挑,然而最吸引他的是林凇身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给人一种特别的距离感。如果再仔细感受,会发觉他的身上还留有些难以被察觉的危险气息。
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泰明会被打得那么惨......直觉告诉他这位搭档不好惹,尽管此刻林凇还没开口说过话,甚至微微低头不知看向哪儿,头顶黑发毛茸茸的,状似乖顺。
想归想,见面礼貌不能忘。梁烠先是含起笑妥帖地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点头问好,接着大步一跨,直接来到林凇跟前。
目标明确,快到连伊胡都没来得及给他介绍。
尽管如此,来自安监科的长官对自己这位部下依然充满褒奖:这小子速度倒是快~干得好!
梁烠对林凇伸出手,用比平时还要顺滑低磁的声音说道:“林凇,你好,我是梁烠。”伴着动作,头上竖起的兔耳一晃一晃。
林凇有点意外,他伸手回握,感觉对方手心有明显的茧,是一种特有的粗糙感。
同时他看向梁烠的眼睛,以及头上的耳朵。
离得这么近能看出这两只兔耳十分的透,表皮覆有白色短绒毛,最薄的地方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血管,细细长长,颜色柔粉。
是这么的薄,却又能直立竖起,耳根底下是梁烠茂密的黑色头发,林凇看不清楚它们与头部的连接处到底是怎样的。总归,这整体给他一种不真实感。
真的是两只兔耳吗?看着就像某种仿生发箍。
梁烠这边也仔细追随着林凇的目光,仿佛有意默许,他不动声色地维持身姿,连呼吸也特意放得轻缓,只为让林凇能够更方便地观察。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看似专心与林凇握手,实则也在默默凝睇林凇。
秦柏悯依旧靠着桌子,看着梁烠自进门以后就直奔林凇,以及两人握到现在还没放开的手,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又低头摸着鼻子轻笑:不确定,总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只有清澈可爱的伍汀在独自兴奋,一会儿品品林凇,一会儿瞧瞧梁烠,一会儿又偷偷瞟几眼秦柏悯,尽在那咧嘴傻笑,仿佛完全不知道这项任务其实源自于一次悲伤的猥亵。
尽管他也有点疑惑:明明刚才进环形大楼时阿烠还没显出耳朵,怎么一进门就变了?
还有,伊长官为什么也露着尾巴?
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展示出兽人特征?
可来大家来之前没有说过这事啊!
这边的莫伦在看完梁烠的一通骚气操作之后也有些目瞪口呆,心想这两人是认识的吗?这个兽人搭档真是直接得很呐......也不知道林凇对他满不满意,会不会接受任务。
好在此时,伊胡,又是伊胡,一声咳嗽打断了一切。他上前抓住两人相握的手,欣慰地眯眼:“好了,这样就互相认识了!大家都很出色,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说罢,颇有意味地拍了拍二人的手。
人到齐,开始进入正题,莫伦邀请所有人移步会议室。
林凇觉得这一步步似乎有点不可控,自己刚才不是只打算进来瞧一瞧的吗,怎么就到了一起去开会的地步?算了,反正已经想好拖个几天就接受,横竖一样,开会就开会吧。
陆续走出办公室时,林凇恰好和秦柏悯走成并排,秦柏悯侧过头又对他笑,正当他打算开口,伍汀从后面追了上来,边跑边叫:“秦医生!”
他小小的身躯只到秦柏悯的肩。“秦医生,我大学里的老师提到过您,他还给我们看过您发表的一些论文。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您一起参加任务,看到大佬活人我真是太激动了!嘻嘻,其实刚才我就想和您说话的......”
叽叽喳喳的伍汀和秦柏悯边走边聊,尽管一直是伍汀在动嘴,但秦柏悯听得颇有耐心。
“秦医生从始至终都很好说话的样子,至于这个伍汀,从刚才开始就很活泼热闹。”林凇心想。
正当他想着,耳边轻轻贴近一个声音:“伍汀是蜜袋鼯鼠兽人。”
林凇转头,梁烠微笑着倾身向他:“所以他的眼睛很大,是不是很可爱?不过别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儿,伍汀今年已经二十七了。”
林凇有些吃惊,单论外貌还真看不出伍汀有二十七,他以为对方才二十出头。
“我比他年轻,林部员,我才二十五。”梁烠眨了眨眼。
林凇:“......”
不知为何这人要自报年龄,完了又画风一转:“刚才就发觉林部员好像对我的耳朵很感兴趣,是觉得新奇吗?也是,我们兔子兽人一般胆子都很小,极少会露出耳朵,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
林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摸一下,作为搭档如果林部员想碰,我十分愿意。”语毕,梁烠略略弯腰,大方地把头往林凇胸前送,柔声说道:“只是碰一碰没事的,莫伦长官他们已经进了会议室,没有人会看到。”
循循善诱,诚意十足,像是一种邀请。
理智上林凇自觉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搭档不该有此逾越之举,尽管“想摸”的念头从刚才开始就在心里萌动,但是没有关系,他能克己复礼。
然而鬼使神差,当他对上梁烠那双清亮的眼睛......他想起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但平时的确没有这种机会。眼前是真是假?一个兽人在邀请他摸耳朵,这真的太稀奇了。
无法判别到底是想了许多还是大脑一片空白,总之,片刻之后林凇竟真的伸手摸上对方送过来的耳朵。
是一种温热的感觉,短短的绒毛,柔软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隐隐暖意。恍惚中不可辨,他似乎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挺薄的,可不敢用力。
“呵......”兔耳主人被弄痒,发出了点儿声音。
这一丝声音点醒了林凇。“!”他忽然魂归身体,触电似地迅速收回手。
不该啊不该,实在不妥。惭愧!他这一摸又比那泰明好到哪里去?虽然,就是,他是被对方邀请的。
“不好意思......额,谢谢。”低下头,林凇快速向会议室走去,从后面看去颇有种仓皇而逃的意味。走出几米后宕机的大脑才想起,整个环形大楼的走廊上都装着摄像头,该拍的全都拍下了。
哎!
林凇瞬间觉得摸过梁烠兔耳的手指在发烫,握也不行松也不是。
再见走廊上,被摸的人丝毫不显尴尬。梁烠双手插兜直起身,静静望着林凇的背影,心想:他果然不记得了。
没事,意料之中。
他顺下自己的兔耳,在林凇刚才摸过的地方停下,手指来回捻,仔细回味了一番,然后抖抖肩膀甩甩头,收回兔耳,神色坦荡地走进会议室。
.
当晚,摸完兔耳的林凇回到家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拨通了莫伦的电话。
“喂,头儿,我接受任务了,立刻就执行吧。”
莫伦:哇。
他觉得自己瞬间年轻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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