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毫无血色，颜色发青发黄，深陷的眼眶下是不正常的乌青，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恨意，正直勾勾地盯着楼下觥筹交错的人群。
陆星桓眉梢微挑，只见一个女人的身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腰腹以上尚算清晰，往下却逐渐虚化，到小腿处已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余几缕黑雾般的怨气若隐若现。
“嚯，还是个鬼。”陆星桓饶有兴致地凑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头一回撞见鬼物。按理说，这里五行紊乱，灵气稀薄，亡魂本该在死后很快便会烟消云散。
可眼前这女鬼怨气凝而不散，显然已徘徊多时。
就在陆星桓凝神观察时，女鬼四周忽地卷起一阵阴风。那风掠过他的鼻尖，竟带来一缕若有似无、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是仙凰！
陆星桓目光一凛，视线精准地锁定在女鬼额间。
那里，一枚淡蓝色的羽毛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枚碎片比之前在小崽子家废墟中找到的要小一点，仅有半片小拇指甲盖大小，色泽黯淡。
看来这枚残羽，正是支撑着女鬼魂魄不散的根源。
嗯？
陆星桓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敏锐捕捉到，在那女鬼身后，还有两道更为微弱的气息。
不是一个鬼。
陆星桓数了数，应该是三个半，除了女鬼以外，她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模样的鬼魂，刚刚被她的身形完全遮挡，一时没能看清。
更令人心惊的是，女鬼隆起的腹部还蜷缩着一团模糊的黑影，似乎是一个未出生的婴灵。
三个鬼三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在楼下某处。
陆星桓走到女鬼旁边，冷不丁开口道：“这片羽毛，哪来的？”
女鬼浑身剧烈一颤，脖颈僵硬地转动，空洞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你……看得见我？”
“当然，不然我在跟谁讲话？”陆星桓伸手指着她的额头，又重复了一遍：“这羽毛，哪来的？”
可女鬼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什么……什么羽毛？”
陆星桓抬手虚引，那片残羽便轻飘飘地落入他掌心
“这个。”他将羽毛托到女鬼眼前。
“你知道它是哪来的吗？”
女鬼缓缓摇头，眼中一片迷茫。
陆星桓叹了口气。
算了，遇见这女鬼也算是有缘分，他指尖轻点身旁的玻璃，目光顺着女鬼怨毒的视线望向楼下喧闹的宴会厅，问道。
“下面哪个与你有仇？”
“莫顿！”女鬼的嗓音陡然尖利，漆黑的眼眶竟渗出血泪。随着她情绪激动，魂体剧烈波动露出了脖颈上紫黑的勒痕和遍布全身的青紫伤痕。
“他强占了我家的房子，害得我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原来她丈夫曾是帝国一个中层军官，退伍后带着多年积蓄回到故里，置办了这处房产。没想到五年后帝国与联邦战事再起时，女鬼的丈夫毅然决然地重新归队，但不幸的是，两月后传来丈夫阵亡的消息。
莫顿觊觎女鬼家的房产，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卖掉。顾忌着她的身份，莫顿不好硬抢，于是想了一个更加恶毒的方法，让木财实业的打手伪装成军方的人，谎称寻获遗体需家属认领，将她与两个孩子骗出杀害……
“畜生！真是个畜生！”陆星桓眼底寒光乍现，抬手刺穿了玻璃，一股凌厉的灵力在他修长指尖凝聚成形，对准楼下谈笑风生的莫顿蓄势待发。
然而指尖灵力将发未发之际，陆星桓忽然收手。
转念一想，四条人命就这样让这杂碎一死了之，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只可惜他现在没法让这畜生死四次，不过……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陆星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寒光渐渐化作戏谑。
他指尖轻轻一弹，一缕幽蓝灵力如萤火飘出，没入女鬼体内。
很快，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半透明的身体逐渐变成实体，显露出死亡时的惨状
伤痕满布，皮翻肉滚，血淋淋的伤口和大面积青紫的伤痕遍布全身，仅仅是看着，陆星桓都觉得生气，这已经不是杀人害命了，这是虐杀！
气愤之余，他又分出几道灵力给了两个小鬼，还有女鬼肚子里的小不点儿。
两个孩子身形暴涨，指甲如森森利刃，女鬼腹中鬼婴发出刺耳啼哭，一团黑雾中隐约现出青紫的小手……
顿时阴风四起，呜呜咽咽，乌云游弋，淹没月光，四个鬼魂周身黑色怨气缭绕，怨气冲天。
陆星桓冲着女鬼一家四口挥挥手：“去吧，等你们复仇归来的好消息。”
夜风卷起一股陈旧的腐臭味掠过露台，四道黑影如离弦之箭，扑向灯火通明的楼内。
让含冤者亲手复仇，那才叫痛快。
……
宴会厅的灯光依旧璀璨，但莫顿和木武的身影已然消失。陆星桓的目光一一扫过宴会厅的每个角落，眉间浮起一丝疑惑。
“跑哪去了？”他暗自思忖。
赋予女鬼一家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可不能让这个畜生逃了。
陆星桓沿着露台悄无声息地移动，终于在一扇拉着厚厚窗帘的窗户前听到了莫顿的声音。
“砰”
指尖发力，玻璃应声而碎，陆星桓伸手拨开窗帘缝隙，只见装潢奢华的会客室内，莫顿正搓着手，一脸为难之色。
“木财实业的事，我们水税局哪次不是鼎力相助？扣押净水厂的抚恤金，提高水税，再强征水税，强征民宅，哪件不是办得妥妥当当。”
“至于那伙闹事的贱民……我们也没办法啊，劝也劝了，打也打了，他们就是不走。”
莫顿两个绿豆大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凶光，短粗的手指在脖子上一划：“要不……一劳永逸？”
木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不满地盯着莫顿，直接挑明道：“局长的意思，让我们木财实业出手，把那些闹事的人都杀了？”
莫顿额头渗出油汗：“我们这身份……这事一旦被人知晓……不合适啊。”
木武脸上浮出明显的怒气，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所以这脏活就该我们这群地痞流氓干？被发现了只要不牵扯到水税局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吗莫顿局长？”
莫顿连连否认：“木二老板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木武突然暴起，一脚踹倒厚重的茶几，厉声打断他的话：“那你他妈偷偷安装星网，私自联系林先生又是什么意思？”
这话惊得莫顿浑身冷汗涔涔，一张油光满面的肥脸涨得通红：“误会都是误会，星网是……是遵循上级的意思，至于接触林先生，那也是林先生的意思，询问拆迁情况罢了。”
莫顿顺了口气，继续道：“我就实话实说了，当初谈的条件是我们负责收房，木财实业负责拆迁，木先生不能只付一件事的钱却让我们干两件事。”
木武最看不上莫顿这让他干点事就提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在联邦610旅团后勤处任职的时候没少捞啊，怎么？现在这点小钱也看得上眼？行，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大哥的。”
莫顿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只有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才是最实在的。”
“那拆迁户的事……”
莫顿承诺道：“木二老板请放心，只要钱到位，一周之内一定办妥。”
这头视财如命的蠢猪。
木武与他碰杯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阴冷的目光藏在眉骨的阴影下。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莫顿面色不虞：“谁啊？我不是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吗。”
就在他握住门把的瞬间，头顶的水晶灯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随即“啪”地熄灭。
“操！怎么回事？！”莫顿的咒骂戛然而止。
“哗”
一股阴风破门而入，吹地窗帘“呼啦”一下向两边飞起，惨白的月光瞬间映照出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四道诡异的身影。
迎面而来的大风吹的莫顿只能眯着眼睛，他摸索着书房的门把手，费力地将门关上，身后突然传来木武惊惶失措的声音：“什么人！”
莫顿猛地转身，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一张青白的脸几乎贴在他的鼻尖上。那是个女人的脸，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气的青白色，深陷的眼窝里面嵌着两颗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惨叫声还未出口，女鬼腐烂的手指已经掐住了莫顿的喉咙。那力道大得惊人，莫顿清晰地听见自己颈骨发出“咔咔”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突然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剧痛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嘻嘻嘻嘻……”
阴冷的笑声从脚底传来，双腿突然变得又沉又冷，莫顿颤抖着向下看去，两个浑身青黑的小鬼正顺着他的腿向上攀爬。
他们仰着诡异的笑脸盯着莫顿，爬过的地方留下黏稠的黑红色痕迹，浓烈的腐肉味扑面而来。极度的恐惧之下莫顿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小男孩先一步骑坐在莫顿胸口，青紫色的小手上长着又尖又长的指甲，他兴奋地刺穿莫顿的皮肉，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很快浸透了衬衫的袖口。
“呜呜呜呜！”
喉咙深处挤出微弱的呜咽，这时，那个嘴角撕裂的小女孩也爬了上来。扭曲的手指猛地插进莫顿的嘴角，向两侧狠狠一撕……
“嗤啦！”
莫顿的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溅在小女孩青紫的小脸上。她咧开嘴笑着，兴奋地舔着唇边的血，露出口中残缺不全的牙齿。
剧烈的痛苦让莫顿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但很快又变成了“嘶嘶”的抽气声，一截乌黑发亮的麻绳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他脖颈上，女鬼站在阴影处，扯住绳子的另一头一点一点收紧，深深勒进皮肉。
“呃啊！”
莫顿疯狂抓挠着脖子，一张脸涨成紫红色，眼球可怕地外凸，舌头不受控制地外伸。
他疯狂扭动身体，却甩不脱身上的三个鬼魂，女鬼的麻绳已经勒进他的脖颈，黑红色的液体顺着绳子滴落。
木武躲在沙发后，眼睁睁看着莫顿被折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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