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带着丁一和顾仰山走出酒会现场。外面天已黑透，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上圈出一块块模糊的亮。武田的车静静停在路边，像早就等在那里。
丁一和顾仰山并肩走着，眼看离车只剩五十米不到，两个日本特务突然横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查理？”丁一唤了顾仰山一声，像是在问怎么停了。
小林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李先生，接下来将由我来为您引路。”小林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他很快走到丁 一身侧，轻轻抬起了胳膊，示意丁一扶着。
“好。”丁一应了一声，伸手搭上小林的胳膊，和他并肩走着，而顾仰山则继续被拦在了后面。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一阵发紧。
“先生！”顾仰山有些急躁的喊着，他想往前跟，却两个日本特务用gun口死死抵住。
“退后！”日本特务的声音冷硬。
顾仰山只得刹住脚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李先生，武田课长在等。”小林回头提醒，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丁一点点头，同样平静地对身后说：“查理，在这儿等我。”
顾仰山盯着丁一的背影，像是要把他看穿。可丁一没再回头，径直上了武田的车。顾仰山只能隔着冰冷的gun管，眼睁睁望着，直到车门关上。
“总算你来了，李先生。”武田微笑着，语气热络得像是老友重逢，“看到李先生平安真是太好了，上次李先生从大都会酒店不告而别，我们不知道你来威廉公馆做客了，担心有人要对你不利，我们一直在找你。”
“是担心我，还是别的？我想今晚近藤先生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丁一脸上淡淡的，连个笑的模样都懒得给，话说得更是直接带刺，明摆着是不信武田那套说辞，也断了继续周旋的余地。
可武田脸上的笑却一点没僵，像是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接着话头往下说，“今晚上的事，是场误会，非常抱歉，是我御下不严。”
武田态度诚恳，但丁一却只是沉默。他不接话，就那么坐着，空气仿佛一下子凝住了。
武田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面色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坐在前座的近藤——只这一眼，近藤立刻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近藤猛地转过头来，中文说得生硬却响亮，“对不起，李先生，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弥补我的错误！”
丁一嘴角轻轻一扯，逸出一声：“呵……”那笑声冷冰冰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从来不和不尊重我的人对话。”
这话让武田明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挤出了笑容，仿佛没把丁一的拒绝放在心上。他不急不缓地伸手探向腰间，取出配gun，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丁一的目光落在武田手中那柄枪上。金属部件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心头一紧，却强撑着面不改色。
和车里强装镇定的丁一正相反，被拦在外头的顾仰山急得不行。他正焦躁时，一眼瞥见不远处有几个英国巡捕在沿街巡逻，心里猛地一动，立刻快步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用英语说：“不好意思，前面的日本人绑架了威廉先生的客人，你们可以在他们逃离之前拦住他们吗？”
就在顾仰山在外头搬救兵的这片刻工夫，车里的空气也一点点绷紧了。
“李先生，我已经替近藤向你道歉了，你还是不肯原谅近藤。”武田边说，边不紧不慢地往弹夹里压子弹，一颗，又一颗。直到“咔哒”一声弹夹合拢，丁一仍然抿紧嘴唇，一声不吭。
武田举起gun，语气没什么起伏，“跟我们继续合作吗？”
“我再重复一次，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和不尊重我的人对话。”面对武田的威胁，丁一语气里没有半分退让，他字字清晰地说，“武田课长，如果你认为你现在这样的做法对我有用的话，我现在，还会坐在这儿吗？”
武田听了，嘴角一扯，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枪还是有用的，至少，李先生现在愿意跟我对话了，是不是？”武田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枪身，像是早看穿了对方强撑的底气。
丁一脸色沉了下去，胸口那股火几乎压不住，出口的话也带了刺：“如果武田先生把现在的情形也能当做是对话的话，那么我们真的就没什么可交流的了。谢谢你，武田课长，我想我们的之间合作真的应该告一段落了。”
丁一话刚未落，武田突然抬手，gun口猛地顶上他的太阳穴。那双眼睛冷得骇人，“我明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仰山找来的英国巡捕赶到了，那几个英国巡捕一看日本特务的架势，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拨人当即推搡扭打起来，谁也不肯退让。小林急得在边上团团转，一会儿用英语、一会儿用日语，拼命喊话想劝开双方。可现场乱成一团，他那点声音早被淹没在争吵和脚步声中。
就在这混乱的节骨眼上——“砰！”
像是一盆冷水泼进滚油锅，所有动作霎时停住。刚刚还推来搡去的人都愣住了，齐刷刷望向那辆汽车。
冼碧云和顾仰山同时脸色大变，目光死死盯住车门。几个英国巡捕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吹响警笛。刺耳的哨声撕裂空气，远远传向街尾，像是在拼命召唤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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