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奈柠坐在皮椅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羽毛笔。
一旁的白泽在舔舐着碗里的水,时不时回头看苏奈柠。
苏奈柠明显没把注意力放在新委托上,眼睛就盯着角落里的碗,足足盯了十分钟……
白泽看罢,将碗里的水喝干净,跃上桌子,用爪子抓过她手里的羽毛笔。
“你又在想他?”
“想什么,没什么值得我可想的,罗景明再不来,这个委托我就作废。”苏奈柠说罢站起来,从背后的柜子里找出一本《巴黎圣母院》翻看着。
白泽见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忽地跳上书页问:“说说,这一页讲的什么?”
苏奈柠压根就没看进去,书是一页一页翻,心却跟着到处飞,哪里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白泽见苏奈柠合上书,叹了口气:“自己都受影响,这个委托我也不指望你,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苏奈柠看向洒进阳光的门口,淡淡地道了一句:“白泽,有人会喜欢不告而别吗?”
白泽自然听出了苏奈柠意有所指,没有选择拆穿她,顺着她的话回答:“没人会喜欢,你肯定不喜欢。”
苏奈柠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如果有人不告而别,如果是对你重要的人,那么不论谁先开口,一定要说清楚。”
“说清楚,人家未必愿意说。”苏奈柠喃喃道。
白泽跳上书架,把苏奈柠刚拿的书叼回书柜原处。
“你不问怎么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他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干嘛去问人家。”
白泽跳下书柜,扒着苏奈柠的衣袖,看着她说:“如果不重要,你压根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苏奈柠一时被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所以,请循本心。”
白泽说完话,跑到古董店大门口,拉开门迎客。
刚刚一拉开门,就见罗景明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
“你这是在干什么?”白泽被吓了一跳。
“来了怎么不进来?”柜台里,苏奈柠追问一声。
“我…还没做好准备进来。”
门外,罗景明哆哆嗦嗦,始终没往里迈一步。
白泽无语,跳到罗景明的屁股后面,一脚给他踹了进来。
罗景明显然没有防备,跌倒在地,白泽跳到他头上,爪子按着他的脑袋:“别耍花招。”
“否则,让你像三天前一样。”
三天前——
“景明,你明天最好还是小心点啊,这个月大家业绩都差,但你可是垫底,高哥对这件事很生气。”
酒桌对面,罗景明的同事抱怨着:
“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最近搬迁,对这路段又管得严,我们这行吃饭都难。”
“明白明白 ,别说多了,喝酒便是。”
“反正,景明,你自求多福,”同事跟罗景明碰了杯。
又过去一小时,
眼见已经喝到烂醉如泥,罗景明才堪堪付了账,和同事告别,东倒西歪地往路边走。
他意识不清,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前只有一家已经关了灯的古董店。
“续命古董店?”
“妈的什么破名字,就知道大晚上的吓唬人!”罗景明喝得满脸通红,本就心烦气躁,见自己走错了回家的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吐了一口痰在古董店门口,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店铺。
一把扯下门把手上挂着的“已打烊”告示,点了根烟进了店。
店内一片昏黑,罗景明眼前又烟雾缭绕,不过好在他是醉酒状态,反正也不影响他走路。
他凭着身体本能向前踱步,背后却痒得难受,他抬手去够,只听见一声
嘣咚——
罗景明被这黑暗里的一声巨响惊得酒醒几分,用手机电筒去照,发现一只玉镯碎在了地上。
“他妈的,开个店不开灯,撞碎了可不能怪老子啊!”
罗景明觉得晦气,避开玉镯踩了过去。
突然,店里的灯光尽数全亮,罗景明吓得一惊,面前,一位风华绝代的女人暴露在他面前。
“啧,我下次真的得买门锁了。”
趴在开关面前的白泽开口:“我上次喊你买打烊标识的时候就喊你顺带把门锁买了,非要图省钱,这下好了,是个人都能进来。”
“不省钱你帮我交学费吗?”
罗景明一时语塞,见眼前这一人一狐对话的奇特画面,踢了一下眼前的青花瓷花瓶。
“喂,这是什么破地方?”
苏奈柠睨了一眼罗景明,眼见这人分明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醉鬼,手把在花瓶上,连站都难站稳。
“先生,喝醉了请外面门口左转,你能走出去,不要来我这闹事。”
罗景明耻笑:“你这人,难道不知道来者是客吗?”
苏奈柠柳叶眼微眯:“先生,我已经打烊了,是你硬闯进来的。”
“你这破店,我能来是你的荣幸,知不知道本大爷是干什么的?”罗景明松开手,跌跌撞撞地找了个支点把脚放上去,接着说:“我高哥,你认识吧?就是那个太平路一哥,借高利贷的,你今天要是把我服务高兴了,我给你美言几句,下次你借高利贷,利息少收,少收。”
苏奈柠见这烂醉如泥闯进来的男人,心里本就恼火,眼见他踩在自己的澳大利亚进口羊皮沙发上,心里的熊熊烈火算是有了宣泄处。
苏奈柠站起来,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根棒球棍,又说了一遍:“出去。”
罗景明见苏奈柠这来势汹汹的模样,不以为然:“怎么,我不出去你还敢打我不成?”
“试试。”苏奈柠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瘆人的笑。
她看了一眼白泽,朝罗景明缓缓踱步走来。
没有防备,店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罗景明这时候又醒了几分酒,眼看这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妙,连忙把脚从沙发上撤了下来。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你知道我上面是谁吗?”罗景明战战兢兢道。
“我可不管你上面是谁,进了我的店,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黑暗中,罗景明只听见苏奈柠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开始慌乱,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物体,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此时,店里的灯终于再次打开,罗景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连滚带爬。
他的面前,苏奈柠居高临下地举起手中的棒球棍,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
这时罗景明哪里还记得他喝了酒生存的本能告诉他赶快跑,可他哆嗦的双腿一步都迈不出,更别说站起来。
……
在昏迷之前,罗景明看到的只有那根朝他脑袋上落下的棒球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
再恢复意识之后,他感到头炸裂的痛,自己却动弹不得,他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以上能动。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啊,现在可是是法治社会。”
他的面前,苏奈柠正坐在皮椅上,闲情雅致地喝着手里的温水,如欣赏动物园般看着他表演。
“你既然知道是法治社会,还敢喝醉了来我店里闹事?”
“我…我是喝醉了,我没有恶意,单纯想来跟你做生意罢了。”
苏奈柠的柳叶眼上挑:“做生意,你想干嘛?”
罗景明看向周围的装饰,轻笑:“不就是卖古董的吗,这些东西早就没人买了,不过小爷我不一样,我可以买下这些东西。”
“不就是个臭有钱的吗?”
“你什么意思!?”
苏奈柠喝完杯子里的温水,从桌子上拿出一叠文件,朝他走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跟你做这个生意。”
罗景明眼见苏奈柠又拿了东西过来,想起刚刚那个画面,恐惧感再次蔓延上他的全身。
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可他被死死绑着,腿根本动不了,苏奈柠却越来越近,他惨叫一声,拼命用屁股挤椅子,想往后移。
“你…你又要干嘛!?”
“我告诉你啊,打死我你就真的犯法了!”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杀我!”
苏奈柠压根没搭理他,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文件扔给他。
“我们换一个生意做。”
苏奈柠绕到他身后,把他的手松绑。
罗景明正准备活动一下身体,脊背又被冰凉的棒球棍抵住。
“警告你,别乱来。”
罗景明果断把双手举过头顶,摆作投降状:“我不乱来,您别打我。”
苏奈柠放下手里的棒球棍,重新坐回皮椅,用球棍指了指他手中的文件。
“看看。”
……
五分钟后,店里一片寂静。
罗景明觉得自己真的很难绷住,可看到苏奈柠的棒球棍还躺在自己面前,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合同的意思他大抵都明白了,就是这个妮子帮自己解决情感问题,他得给她一个载有他情感的物体并且保密。
“不是,苏老板,我也没法相信你啊。”
罗景明又看了眼周围的古董:“这个店就是位置偏了点,要是换个地方,里面的东西不至于卖不出去,咱没必要用这么邪乎的事情骗人啊!”
“你怎么确定我骗你了?”苏奈柠显然并不意外他这么说,像是准备好似的,在桌子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情绪之水,然后接着唤了一声:“白泽。”
罗景明只见苏奈柠周围的空间扭曲着,霎时间一只白狐便凭空在一团白雾中出现。
“卧槽,你副业魔术师?”罗景明惊叹道。
苏奈柠笑了一声:“还是不信,你可以看看合同,违约了,我会赔偿你对应的损失费。”
罗景明又翻看了一遍合同,发现其内容正如她所说,倘若自己没有帮顾客解决情绪问题,她会赔偿对应的巨额精神损失费。
他看向苏奈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妞的眼神倒不像是骗人,就算她做不到,这一笔钱也够我一年的绩效了。”
他心里暗喜,郑重其事地抬起头,却发现苏奈柠正摆弄着那根棒球棍。
“我可是把玄乎的东西都给你展示了一遍,要是还不信,那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谈。”
罗景明求饶道:“苏老板,您别别别,我答应您,这个买卖我做了!”
“想了挺多吧?”
“什么?”罗景明不解。
苏奈柠一脚踩在椅子上,凑到他耳朵边说道:“别以为你能来坑钱,你要是没替我保密,同样的,你也得赔我。”
很快,苏奈柠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她丢给罗景明一支笔,替他全身也松了绑。
“签了保密协议,祝我们合作愉快。”
见罗景明签完了字,苏奈柠带着他上了二楼。
“这些东西,确实不像是假的啊!”罗景明看着展柜上排列整齐的玻璃瓶,仔细想看出其中的奥妙。
“别看了,你看不出来,它们不是能用正常原理解释的东西。”苏奈柠指了个位置,示意他坐下。
“说说,你的诉求?”苏奈柠站在展柜边缘开口,让他看清楚瓶子里的液体。
“苏老板,你也知道,我是帮忙收债的,平时工作时自然要凶狠,这样让他们害怕才能还得上钱,所以,给我来一段愤怒吧?”
苏奈柠未置可否,拉开展柜,拿出一瓶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摆到罗景明面前。
“睡前喝完,一个晚上就可以见效。”
罗景明看着面前的这瓶愤怒之水,满脸写着抗拒,特别是当他打开瓶塞时,那飘逸而出的刺鼻辣味,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妈的这是什么破东西,你确定不是想害死我?”
这瓶愤怒之水比切洋葱时候的气息还令人难受,光是闻着就让人受不了。
苏奈柠没有塞上瓶塞,反而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合同我们已经签完了,亲爱的顾客,你现在需要配合我,而且,我们店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但最基本的生命安全,你可以放心交给我们。”
“念在您选择了我们店销量倒数第二名,你就得明白一个道理,它闻着喝着都难喝,这是肯定的。”
言罢,白泽用趴在苏奈柠肩上点头。
罗景明塞上瓶塞,抹了把自己的鼻涕眼泪:“算了算了,合同都签了,我会喝的,先走了。”
眼看罗景明迈开腿就要走,一根棒球棍却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膝盖重重撞了上去,疼得他嗷了一声,又跌回椅子里:“还要干嘛?”
“怎么,合同没看完,想逃单吗?”苏奈柠再次举起棒球棍。
眼见那棒球棍就要再次落下,罗景明才想起自己好像要付钱,他连忙用双手接住那根棒球棍,说着:“苏老板,我没忘,没忘,我这就付钱。”
“没让你付钱,不过你知道要付什么。”苏奈柠坐到罗景明对面。
罗景明点头表示明白,可他掏遍了身上的兜,也没找到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苏老板,说句实话,我连钱都在刚刚喝酒那喝完了。”
也确实,自己刚刚明明是在跟朋友喝酒吐槽,真的想不到中间会闹这么一个乌龙,来跟苏奈柠做这个交易,自然不会准备东西。
苏奈柠显然也想通了这件事情,也没要回他手里的愤怒之水:“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愤怒之水的持续效果是二十四小时,所以情感载体,你必须在疗效过后付给我。”
“那是肯定的。”罗景明赶忙点头:“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见苏奈柠没有回应,而是走回了楼下,罗景明才反应过来,跟苏奈柠作了保证后便离开了古董店。
苏奈柠站在大门口,注视着罗景明飞奔着消失的背影,向脚边的白泽叹了口气:“除了钱,我不觉得他会有什么真实的感情。”
苏奈柠原本只打算将罗景明当成一个醉鬼 制服后交给警察处理,却没想到绑他时白泽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需要苏奈柠将他这种情绪化为实体交给它。
所以,苏奈柠得同他建立售卖情感的契约关系。
“人的情感很复杂,但在经历自己内心的洗刷后,还能留下的,就是这个人最坚固的感情。”白泽说着。
“你知道,我答应你做这个生意的合伙人的前提,是我不喜欢强迫别人的感情。”苏奈柠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尤其是今天,强迫他做这个生意。”
“这件事权当是为了我,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而且,别忘了,只有靠我,你才能像个正常人。”白泽的声音很小,却像一把刀插到苏奈柠的心口上。
苏奈柠听得出来白泽嘴里的威胁意味:“知道了,我会做好本职内的事情的。”
白泽看着苏奈柠:“不过,不会有下次了,只是,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白泽“捡”回自己的那一刻,苏奈柠知道,自己必然得跟这只狐狸扯上坚不可摧的纽带。
白泽自诩是天上来的神仙,就像财神土地神一样,负责平衡人间的某种事物,而它,是对情感。
那时的自己,似乎已经对这个词的概念模糊不清了,它告诉过她,它可以救她,确实是这样,不过前提条件是,需要她成为这间古董店的老板。
这间续命古董店,是白泽接盘过来的,不过以前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稀世珍宝,是靠白泽在上面的关系,托来的遗留在历史中考古学家未发现的古董,价值自然不可估量,不过苏奈柠没去碰,只是卖着原店的那点东西续命,白泽问她为什么不卖,她只是跟它说:“留着救命用。”
苏奈柠究竟为什么不卖这些稀世珍宝,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是单纯的不想,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她至少有基本的生计保障,不至于饿死,除了睡觉吃饭穿衣,她也想不出什么地方还能花钱,没必要卖,也不想卖。
续命古董店表面上是干着古董买卖的生意,更多时候,却是背地里干着白泽吩咐的主要买卖——售卖情感,不过这项生意可不会对所有人开放,白泽说过它不会破坏人间情感的平衡,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它便会回去。
在每一个顾客到来时,他们肯定会撞坏一个玉镯,那是白泽特意安排的环节,根据玉镯的损坏程度,来判断这个人的情感价值,只有情感价值达到白泽的标准,本店才会开放这个特殊服务。
白泽给苏奈柠带来一系列的情感之水,大到喜怒哀思,小到笑哭勇悲,只要喝下对应的水,便可以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这种感情,激发出来。
同时,白泽需要这些顾客的情感载体,它们包含的情感越纯粹,这个载体的品质便越高,这才是白泽需要的东西,至于它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它并未提起,苏奈柠也不会问,她只需要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便可。
只不过,苏奈柠只跟白泽提过一个要求,便是“不要强迫别人交易情感”。
“为什么?”
苏奈柠说过:“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强迫的感情,不会是纯粹的,更不会是那个人真正想面对的自己。”
白泽答应了。
只不过苏奈柠看着罗景明的背影,又想起了这件事而已。
她确实是希望白泽的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帮到他们,让他们找到真实的自己。
她始终好奇,自己跟白泽,现在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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