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我们脚下的这块光幕也是，而且是能够接触到的边缘。”
“出口在下面？”约克一柄利刃打进脚下的光幕，毫无反应。
伽利手按在地上探查，“带有吞噬属性的壁垒，大多数裁决之力打到上面会被化解，壁垒掩藏在幻术后，这面光幕能以假乱真，看起来和周围的光幕一样。”
“难题一个接一个，”莫雷捏捏鼻梁，“这么大面积的吞噬壁垒，我们的刀刀剑剑打上去根本没用。”一面墙上扎几个钉子怎么会把墙推倒，山慈究竟是什么怪物的存在，要知道炼化如此之大的吞噬壁垒，一个邪祟孳生地滋生的邪祟都会用光吧。
“具有蔓延形态的裁决之力可以破解。”珑说。
“对对对，你的裁决之力可以。”约克说。
“算我一个。”菲利克斯走向前来。
伽利弱弱的举手，“我勉强算半个吧。”
“还有吗？”莫雷看向后面。
“雅明如果在的话能算一个，但他留在上面了。”
这次来增援的队伍阵容是大祭司深思熟虑过的，已经在人员紧张的情况下力求面面俱到了。
一支和琥珀站在叶珽肩头歪歪头。
“还是要珑多出力了。”亚岱尔说。
“开始吧。”珑接过巨刺，扎入流光的地面，只见他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裁决之力借由巨刺打入地下，一瞬间，黑红的火焰呈燎原态势蔓延，盖过了流光。
同伴力量的压迫也不容小觑，众龙族纷纷飞起。
长枪转了几转，锵的扎在巨刺旁边，眼角的伤口犹如血泪，菲利克斯爆喝一声，“雷来！！！！！！”
雷霆万钧，闪光四起，蔓延范围竟与珑势均力敌，白闪在黑红的火焰中耀眼非常。
伽利双颊被两人的力量炙烤的通红，他双手结印，淡青色的裁决之力如春风拂面，又暗含力道，渗入火焰和雷电中，三人合力暴涨。
如此强力的注入，周围的光幕染上血红，一时如鬼门大开，万鬼哭嚎。
珑的眸子杀的血红，菲利克斯咬紧牙关，目眦尽裂，伽利结印的手疯狂颤抖。
突然阻力一轻，下方有新鲜空气涌入。
壁垒破。
整个空间的流光都暗淡了许多。
亚岱尔连忙飞下扶住腿软的伽利，伽利咳嗽了几声，“幻术没破，壁垒破了，可以出去了。”
大家穿过地面的流光，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色，以及…
山慈。
“我已在此等候多时。”山慈飘在空中。
“这是…”菲利克斯顿住。
他们正在空中，确切的说，是山慈宫殿的正上方。
“是倒置。”珑说。
倒置，又称置换，顾名思义，就是将A与B调换位置，这原本是邪祟喽啰遁逃的把戏，而山慈将他建造的宫殿和地下的邪祟孳生地倒置了。
体量如此之大的倒置，普天之下，只有旷世级别的邪祟山慈能够做到了。
也就是说，进入地宫的一刹那，倒置启动，邪祟孳生地翻转到了地上，珑一行人进入了山慈铺设的地宫。
天空是割裂空间的弱点，珑他们突破了布置在割裂天空的壁垒，破局而出。
真·捅破了天。
“瓦伦丁！雅明！”肯尼士喊道。
再看地上，已无山慈的宫殿，大块地方依旧是整齐的青砖铺地，中央一方柱台，上面竖立一面银光流转的水镜，而镜前，是一动不动的瓦伦丁和雅明两人。
他们身上有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裁决之力压制…那是肖恩的裁决之力…”伽利哽咽。
龙族内部平日会用裁决之力互相切磋，只有完全压倒性力量才能做到对另一方的压制。肖恩生前只是个刚成年的龙族，裁决之力的力量远不够做到如此，是山慈用了肖恩的心脏…
莫雷想下落，却被无形的阻挡。
“入口，入口在…”约克想冲回天空中的光幕，同样被阻挡。
“没用的，地宫出来就无法再进入，而就算你们在里面，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地方。”山慈娓娓道来。
他们被夹在了中间，两边都是无法触及的边缘。
死局。
山慈的一番操作，将邪祟孳生地彻底孤立到一个只有他能到达的空间。
“叶珽，还记得吗，我邀请你来见证福地的开启，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开启它。”
“在这之前，先进行一个小小的祭祀。”
说罢，山慈的手掌轻轻一握。
镜前的瓦伦丁和雅明瞬间爆裂，柱台溅满鲜血。
立在叶珽肩头的一支和琥珀炸成血雾，染红了叶珽雪白的衣襟。
赶尽杀绝。
“我杀了你！！！！！”菲利克斯咆哮着提枪而上。
数道光束袭向山慈，但还未接近山慈就被他震开。
山慈一只手状似无奈的捂住半边脸，轻笑道，“原来龙族并非神人，愤怒时也会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来。”
山慈打了个响指。
只见大量邪祟从水镜中蜂拥而出，齐齐钻入青砖地面。
很快，地面震颤塌陷，唯有柱台耸立。
深不见底的红色深渊中，无数邪祟涌出重新注入水镜。
邪祟孳生地开启，开启即刻便被山慈无限吸收着。
山慈的脸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
银色的发丝长至及背，属于正太的轮廓变得凌厉，可爱的杏眼变得狭长。
山慈体内分化出数个漆黑的邪祟侍从，和其他龙族斗作一团。
珑双手化作龙爪冲上。
山慈依旧一双肉掌对上珑，不同于上次的是，现在山慈的身体如矿石般坚硬，已难以看出裁决之力对邪祟的侵蚀。
“你不是我的对手。”山慈淡淡道。
珑被弹开。
他瞬间追上，又和山慈斗了数招。
“珑…啊！”叶珽还在看珑那边，白哥儿突然一个侧身，黑红的火焰喷向袭来的邪祟侍从。
珑周身的裁决之力陡然暴涨，横扫一片，山慈放出的邪祟侍从化作一滩烂泥，但不消片刻，这些烂泥又恢复了侍从的模样。
“我有整个新鲜的孳生地支撑，你们又能撑到何时？”
邪祟侍从化出了对战龙族的武器，龙族仿佛在与自己战斗。
一个邪祟侍从化出漆黑巨刺冲向叶珽，速度之快，白哥儿避无可避，叶珽举刺对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摔飞出去。
莫雷软剑接住叶珽，被身后的邪祟侍从一剑抽中肩膀。
“莫雷…”
“你找地方躲好…嗨，你小心些。”
每个龙族都陷入了苦战，支援叶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邪祟聚集，天气变得阴冷，但大家俱是汗流浃背。
忽然，漆黑的环首刀袭向伽利后背，将他扎了个通透，黑色的箭矢破空，划破了约克的脖颈，软剑缠住了菲利克斯的长枪，四楞锏打在肯尼士身上，他的锁骨一声脆响。
龙族一个个坠落。
珑和山慈的战场，山慈转守为攻，肉掌砍在珑的手臂，邪祟气息和裁决之力近身撞在一处，角逐较量。
黑红的裁决之力依然炙热，但珑的胸腹剧痛，裁决之力已然濒临干涸。
臂骨咯咯作响，珑一口鲜血呛出，血沫溅在山慈嘴角，山慈伸出舌头舔去，狭长的眼中精光流转，“真是美味。”
邪祟侍从的巨刺一次又一次的挥向叶珽，震得他双耳轰鸣喉间腥甜，但他还是一点裁决之力都释放不出，节节败退。
心脉抽痛，那是和珑缔结契约的地方，原本充盈在叶珽身上的那部分珑的裁决之力不受主人的控制，顺着联结回还救主。
山慈不错眼的凝视珑，他眼中的杀意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看向囊中之物的眼神。
始终被动挨打的叶珽，使出浑身力量格挡开邪祟侍从的一击，他一把揪住白哥儿的颈羽，伴随着尖锐的鸟鸣，一人一鸟冲向对战的两人。
叶珽飞来，山慈十分给面子的放开了珑。
叶珽接住珑，高壮的身躯带的叶珽跪坐在鸟背。
黑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珑的下颌搭在叶珽肩膀，“我没有保护好你…”
原谅自私的我，把你留在身边…
珑右手苍白但有力的将叶珽按在怀中，左手化作龙爪对空，那里，山慈从空中的黑色旋涡中抽出一把邪祟气息化作的尖刺，猛地向两人掷出。
黑红的裁决之力发动，倾尽所有，契约的联结没有裁决之力的滋养，崩出裂痕。
“不是的…不是的…”叶珽泪流满面，在场的每一个龙族都尽力了，唯有他，在这邪祟的巢穴中使不出一点裁决之力。
身后杀意凛冽，怀中的黑龙枯竭，叶珽死死攀住珑的肩膀，“挡住…给我挡住啊！！！！！！！”
一道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天。
叶珽仰躺着睁开眼。
淡彩的天空，细如牛毛的草坪，七彩的云朵。
这是他的境。
叶珽坐起，手边，不，眼前，那原本漆黑的木棍变成了一人都环抱不住的漆黑树干，顺着树干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枝丫，俨然成为了这小山包似的草坪上的庞然大物。
叶珽目光所到之处，漆黑的枝丫上点点荧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叶珽拂过搔动脸颊的发丝，这是…风。
不知何时，境中刮过阵阵微风。
微风下，枝头满满的莹白齐放。
半遮半掩的彩色云朵中，茂密的枝丫微微摇摆，莹白的叶片簌簌飘下。
“只要你想。”一个介于幼年和少年之间的声音在叶珽耳边低语。
叶珽猛地睁眼，以他为中心刮起气旋，莹白的叶片漫天飞舞。
势如破竹的邪祟尖刺进入叶珽的领域，瞬间湮灭。
风和叶，缺一不可，这便是叶珽的裁决之力。
前所未有的裁决之力充满叶珽的身体，顺着联结倒灌入珑体内。
珑愣住，干涸的身体下意识运转，将风和叶化为火焰。
黑红的裁决之力暴涨，再次清场，这一次，众多邪祟侍从彻底湮灭。
“哦？”山慈眯眼。
两人无需多言，珑接过巨刺，再次迎战山慈。
骤然失去对手的龙族们赶紧检查彼此的伤势。
珑已和山慈对上，然而面对裁决之力的打击，山慈的身体仍丝毫未损。
叶珽看向地上那还在源源不断吸收邪祟的水镜。
只要你想。
那时的声音。
“肯尼士，借用一下你的弓。”白哥儿飞到重伤的肯尼士身旁。
高速飞舞的叶片在叶珽指尖凝聚成一支箭，搭上银弓，弓弦拉满，箭头直指天上的破洞。
“去！！！”
箭矢破空，扎入阻挡一切的，无法触及的边缘。
只见叶珽射出的利箭突破了幻术，突破了倒置，精准的射入邪祟孳生地中央的水镜。
亮眼的白光从水镜中迸发而出。
水镜破。
幻术破。
倒置破。
邪祟孳生地重回地底。
灰白的湮灭，飘飘洒洒。
仿佛被旋风搅碎了肺腑，战斗中的山慈吃痛，将珑震开。
“叶珽…叶珽…”山慈不停的叫着叶珽的名字。
一切如意料之中，又带着意料之外。
山慈的身体如破布偶般，锋利的叶片由内而外的割出道道无法愈合的破口，破口之下是漆黑不见底的内在。
珑禁锢住山慈，双双坠地。
尘土散去。
珑将正太身量的山慈凌空提起，看着山慈的眼。失去了邪祟孳生地的支撑，同时被叶珽重创，那眼中的光暗淡了许多。
“是时候偿还了。”
龙爪当胸穿过，从山慈后背破出。
龙爪中赫然是肖恩搏动的龙心。
龙心已失，万千邪祟从山慈后背疯涌而出，被空中的龙族合力剿灭。
山慈失去力气的垂下头，瞳孔逐渐散去焦距。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但是还…不…够…”沙哑的低语从微微翘起的嘴角流出。
言罢，山慈破败的身体发出莹莹白光，从头至尾化作一群莹白的蝴蝶，忽闪着翅膀，迎着漫天灰白的湮灭，飞远。
龙族众人相携着落地。
“结束了？”约克说。
“那蝴蝶…”亚岱尔迟疑。
“山慈逃了？”莫雷问。
龙心没有了邪祟的滋养，变为齑粉顺着指缝漏下。
“我们追回了龙心。”
未等众人欢呼，珑看向人群中的叶珽亮晶晶的眼，“山慈融合了叶珽的能力，那蝴蝶毫无邪祟气息。”
“他变得更强了。”
笑容凝滞在叶珽嘴角，下一秒，叶珽被珑抱了个满怀，“但那些现在都不用去想，这次，叶珽救了我，救了大家。”
“对，这场战斗，九死一生，能够赢，多亏了叶珽最后的爆发。”亚岱尔带头附和。
“是啊，想不到叶珽深藏不露。”莫雷跟上话，大手拍拍约克的后背。
“啊，那个，小玉人儿不愧是珑的伴侣，登对登对！”约克说完被莫雷爆锤一通，小声嘀咕，小玉人儿嘛改不过来口了这么叫也挺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总结起来。
“谢谢大家，”叶珽打断他们的夸奖，“付出最多的，还是大家，这次我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龙族和邪祟战斗的残酷…”
众人寂静。
肩头的血已经暗红，叶珽眼里有泪光，珑抬手，抚着叶珽小脏脸上的两道泪痕，说，“在这里的各位都做到了，他们也都做到了。”
无愧于心，向死而生，他们只是先去了终点。
约克长长的叹了口气，“没错！”
回头看这墨绿山中的一大片废墟，亚岱尔说，“我们走吧。”
活着的人，还要收拾收拾继续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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