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恩泽渐觉刚刚自己竟然和一年未见的好朋友打马虎眼,人家辛辛苦苦快马加鞭赶回来为了给自己过生日,但他却想着早点把人家请走。
一束太阳斜照进小亭,恰恰照在那桃叶酒上,就像这么多年秦叶臻总是陪伴在他的身边,如同太阳般照亮着恩泽总是平淡的心。
不过毕竟也是这么多年好朋友了,恩泽心想秦叶臻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会理解他的吧,秦叶臻也许会生一会儿气,会骂他不把自己当好朋友。但恩泽会哄哄他,秦叶臻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原谅他的,况且——
恩泽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话本,肯定地想道,他一定会帮秦叶臻画好这次的画的。
恩泽边想着边走回屋里,脑海里想了很多秦叶臻知道后可能会有的情绪,预设了很多道歉的方式,还宽慰自己秦叶臻一直很大度,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但恩泽心里还是有点虚……
望玉看到恩泽就跟丢了神一样回来,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有点生气,想开口却怕说错话又惹恩泽生气,想起身离他近点又想起如今自己是个伤患。
幸好一阵风吹过,望玉不假思索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望玉半个身子都咳出了床边。
恩泽如梦初醒,赶紧把门关上,走到望玉身边,扶住他的身子,帮着望玉重新躺了回去。
“我没事的。”望玉急着说。
恩泽看在眼里,觉得是望玉担心自己把他赶出去,便回道:“你伤得重,多养几天也没事的。”
恩泽看了房内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也没有东西倒地,不知刚刚房内声响是怎么来的,但他也没问,还是向望玉解释道:“早上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来了,我们一年多没见,说得多了些,忘记给你做早饭了,你饿吗?我出去给你买点?你想吃什么?”
望玉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想吃的,不用特意为我准备,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望玉依旧是睁着双大眼睛看着恩泽,好像生怕恩泽下一秒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一样。
恩泽有点招不住望玉的眼神,很想和他说你放心住,我不会赶你走,但是望玉什么也没问,他也没有由头说这话,倒像他舍不得望玉似的。
明明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对方。
其实恩泽今天也没有什么食欲,他虽喜欢饭馆里别出心裁的美食,但不爱自己做,平时自己在家的时候都是简单应付,尤其如今天冷,他有点懒得去厨房备食材、生火……
但望玉毕竟是个病患,恩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那我们先简单吃点,我这里留着郝家大娘做的桃花酥,你先吃着垫垫肚子,等下午我出去买点吃食,晚上再给你吃顿好的,怎么样?”
望玉点点头,说:“都依你。”
见望玉答应了,恩泽起身将手上的话本放到案桌上,又将炭盆从房中间的位置往床边移了移,然后拿了桃酥过来,重新坐在床边。
恩泽拿了一块桃花酥递给望玉:“来,你尝尝,郝家大娘做桃花酥可厉害了,郝记铺子就是他们家的,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伍去买,但我年年都给他们写对联,画年画,他们总会给我送点,不用去排队。”
望玉接过,很温柔地对恩泽说:“小泽真厉害。”
“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恩泽因望玉的夸奖有点羞了脸,他只是想多和望玉说一点话,让望玉多了解了解这里的生活,拉近一点和望玉的关系,能让他更安心地留在这里,倒没想要说自己多厉害来着。
恩泽不说话,房内便安静了下来,恩泽发现望玉从不主动拿桃花酥,都是吃完了等恩泽递过去了才吃,恩泽心里暗暗叹了气,心想总不能一直这样小心翼翼地过日子,他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只要望玉不是偷鸡摸狗的人,在这里开开心心地生活就好了。
恩泽喝了口清茶,做了那个先迈出一步的人:“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我可以帮你先看着。”恩泽心想,这下应该明白了吧,他没打算赶望玉走,还很欢迎他留下来呢。
恩泽放下杯子,继续说:“当然了,你也可以跟着我卖画,明年秦……”
“我跟着你卖画!”恩泽话没说完,望玉便急着回答了。
望玉的眼睛就像放了烟花的夜空,一下子有了鲜活的味道。
恩泽心里暗暗笑着,心想果然有效,于是他继续说:“那好呀,你就安心跟着我卖画就好了。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顾虑的话,也可以和我说。”
“没有其他顾虑。”望玉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不会来继续找你吗?”恩泽疑惑问道。
“不会的,他们不会再来找我的,我保证。”望玉感受到了恩泽的疑虑,心想还是要把这个问题先解决了,便解释道:“其实我是收养的,本来有个很好的人,是他领着我回家,可是有一天,我……我不听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就扔下我,自己走了,现在那个家冷冰冰的,很孤独,没人喜欢我。”
恩泽听着皱起了眉头。
望玉继续说:“你放心,我现在学乖了,脾气也没有那么坏,我会很听话,不给你制造麻烦的……”
“我不会赶你走的。”恩泽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望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恩泽,他的眼里好像不是感激,他总是那样情感丰富地看着恩泽,看得恩泽不好意思,没有看真切那眼里究竟蕴含着什么,误以为那是一个困境之人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而此刻的对视里,他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出了一丝势在必得。
为什么?
有一丝灵光闪过——
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恩泽再次看向望玉,洗去血污的望玉白白净净,许是休息了一夜,面色也并不惨白,甚至有点唇红齿白的俊俏味道,不像一个受了伤的病患。
望玉一直这样看着,好像全世界只有恩泽,其他东西他都是视而不见的。
恩泽慌忙起身,说:“我先去画画了,你好好休息,无聊的话旁边架子上有很多画本可以看。”
恩泽说完快步走向桌案,膝盖还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他听见望玉在身后欸了一声,但他装作没事自然地坐下了。
膝盖痛尚知来自于撞击,但浑身莫名其妙的热度恩泽不知为何。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恩泽摊开秦叶臻刚送来的话本,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祈、山、大、魔……”
每个字都认识,但恩泽就是无法串成句子,理解意思。他装模作样地坐着,装模作样地看着,却丝毫没有看进去话本的内容。
他听见望玉挪动了身子的声音,应该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他感觉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浅,应该是望玉怕打扰他,放低了一切声响。
但恩泽总觉得那双漂亮眼睛一定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恩泽不动神色地挺直脊背,心想为什么要把案桌放到正对床的位置,让他此刻只能背对望玉,好像毫无防备的猎物,只能手足无措地待在猎人的视线里。
还有今天的炭盆着实烧得太旺了些,昨晚怕望玉伤重怕冷,多加了炭,没想到现在要把自己热坏了。
虽然窗户就在眼前,但怕开窗冷风吹进来加重望玉的病情……
“我睡了。”望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哦好。”恩泽等了几秒,才转头看向望玉,发现他侧躺着,果然是闭着眼睛睡了。
恩泽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在转回身的时候刚刚那点如坐针毡减轻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绪为何如此混乱。
应该是望玉突然闯入他的生活,再加上今天早上秦叶臻的突然造访,都给他一直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了如惊涛骇浪般的波,导致他气血不稳,心绪不宁……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恩泽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望玉其实一直注意着恩泽的举动。
恩泽若无其事般的询问,自以为是的淡定,莫名其妙的慌乱和紧张……
倘若有更好的方法他一定不会出此下策,他会制造一个更美好的相遇,留下一个更好的初印象。
可是……都怪他太没用了,没有尽早地发现恩泽在这里,让他孤苦伶仃地过了这些年,如今还要以这般陌生生硬的方式相见……
不过万幸的是,这次恩泽没有把他赶出家门。他们还好好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望玉就这样看着恩泽的背影,同样的思绪万千。
压下心头再次产生的直接把恩泽带回去的冲动。慢慢来吧,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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