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莫邪刚将托盘轻放在吧台上，指尖还残留着杯壁的凉意，眼角余光便瞥见吧台上的微机屏幕正急促地闪烁着红光，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目光随即落在对面的秋月脸上，对方握着摇酒器的手明显顿了半秒，眼里的从容碎了一角——显然，那阵反常的警报声，两人都听见了。
微机的警报声被刻意压制在最低分贝，却像根浸了冰的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周遭的酒气与笑语。屏幕上跳动的红色信号源稳定在一个位置，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她指尖在吧台上轻轻点了点，那节奏不疾不徐，倒像是在数着什么。
不远处来的白歌听到动静，他的指尖还沾着刚擦过酒杯的水汽，走到吧台前时，目光先在闪烁红光的微机上落了一瞬，随即抬手覆上机身侧面的按键。
“咔嗒”一声轻响，警报声戛然而止，屏幕上跳动的红点也随之暗下去，像被掐灭的星火。
后台的空气还凝着刚才的紧绷，秋月率先打破沉默，美眸沉沉地盯着黑屏的微机：“在哪里？”
白歌刚按完关机键的手还没收回，指腹沾着机身的凉意，闻言淡淡道：“闹家门口来了。”
秋月握着调酒器的手紧了紧：“去看看？”
“不用。”白歌轻声说，“别担心”
“…有点奇怪，”莫邪微微皱眉，声音平静。
秋月握着摇酒器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白歌，紧绷的肩线稍缓，却依旧没松开力道：“队长亲自去了吗？”
白歌嗯了声，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着，目光扫过微机暗下去的屏幕：“从后巷绕上去的，让我们守好家。”他顿了顿，看向莫邪，“你说得对，这确实有点奇怪了。”
莫邪指尖在吧台上轻轻点着，画出个模糊的圈，又用指腹将痕迹抹开，动作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沉静。“诡教向来信奉‘混乱即真理’，”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浅却带着穿透力，“以前破的两次界，最擅长一股脑把谲物全撒出来，管它是什么路数，先搅得鸡飞狗跳再说，越乱他们越高兴。”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白歌和秋月，眸色清明得像浸在水里的琉璃：“你们没发现吗？这次像在按名单放东西，一个接一个往这边送。”
“走流水线？”秋月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一下，眼底却没笑意，“是在试探？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白歌敲吧台的手指停了：“不管是哪样，敢在咱们地盘上搞这套，总得留下点利息。”
莫邪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像被什么东西酸到了牙，尾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涩意。
她指尖在吧台上无意识地敲着，目光落在空了的酒杯底，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如果真要破界……他们有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两次？”
“先不说总部的核序物的防御有多难破，”秋月抱起手臂，指尖在肘弯处轻轻点着，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光是硬顶一会儿，都够帮东西喝一壶的。”
她抬眼扫过两人，眉峰挑了挑：“距离上次巨鼠那档子事才两三天，诡教难不成是一夜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白歌挑了挑眉：“他们从露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年光景。论根基，连咱们零头都赶不上，真要硬碰硬，纯属鸡蛋撞石头。”
莫邪正用镊子夹着冰块放进杯里，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后台格外清晰。“可他们敢在这时候凑上来，”她垂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要么是手里攥着新东西，要么……就是背后有人了。”
最后一块冰落进杯底，激起细小的水花，三人都没再说话。
后台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竹魍就是这时走进来的，他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声音带着点含糊的甜意：“我听见了昂。”
他瞥见三人紧绷的脸色，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打破沉默：“整天猜来猜去多没劲。”他倚着门框，指尖在裤袋里转着个小竹哨，“其实还有一个说法——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从内部出来的？”
“哈！”秋月忽然笑出声，尾音里带着点被气笑的扬高，指尖在吧台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开玩笑呢？你当组织里的防线是纸糊的？总不能有人给谲物放路……”
话音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猛地一滞。嘴角的笑意还僵在脸上，眼里只剩下一闪而过的惊疑。
莫邪捏着冰夹的手停在半空，冰块在夹齿间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连一直倚着门框的竹魍都直起了身子，转着竹哨的手停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哨子上的纹路。
沉默比刚才更甚，连空气都像是凝固成了实质。
秋月那句没说完的话悬在中间，像根突然绷紧的弦——有些事，一旦被说出口哪怕只是半句，就再也没法当作没听见了。
“组织的防线自然不是纸糊的。”莫邪先开了口，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夹着冰块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将冰桶盖严，“但人心这东西……”她顿了顿，拿起擦杯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刚才被冰水滴湿的台面，“有时候比破界的谲物更难防。”
前厅的喧嚣依旧沸反盈天，重金属音乐震得地板都在发颤。
舞池里的人影晃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有人举着酒杯放声大笑，有人趴在吧台上醉眼朦胧，没人留意到后台那片刻的死寂。
或许也有人察觉到了什么——比如那个独自坐在角落的女人，她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若有似无地看过去，又很快落回杯中的冰块上。但她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子，任由威士忌的琥珀色在灯光下漾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是这片光怪陆离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人在意，也没人需要在意。
毕竟在这深夜的酒吧里，最不缺的就是藏着故事的沉默，和假装看不见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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