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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深渊回响

台风季过后的海洋馆,沉浸在一片宁静的修复氛围中。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新建的声学研究中心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皮皮蜷卧在控制台特制的软垫上,享受着仪器散发出的微弱暖意,胸脯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

作为中心的"名誉主任",它的日常工作就是监督各种声音数据的采集与分析。年岁的增长赋予了它一种沉静的威严,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只有历经风雨的生命才拥有的睿智光芒。它的听觉依然敏锐得惊人,能轻易地从海洋的背景杂音中分辨出每只海豚独特的哨音,能捕捉到人类听觉范围之外的次声波低语。

突然,皮皮的耳朵敏感地抽动了一下。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两道细缝。一阵极细微的不适感,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入它敏锐的耳膜。不是馆内任何已知的声音——不是水泵的嗡鸣,不是游客的喧哗,也不是动物伙伴们的叫声。

它轻盈地跳下软垫,肉垫无声地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沿着声学实验室一排排闪烁的屏幕踱步。最终,它在一面显示着公海实时声谱分析的大屏幕前停下。屏幕上,代表着不同频率的彩色波纹如心电图般平稳流动,但在那代表极低频的深蓝色区域,皮皮看到了一缕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异常规律的脉冲。

"皮皮主任,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年轻的研究员小林笑着走过来,顺手挠了挠皮皮耳后的绒毛。他只能看到一片平稳的数据流,"看起来一切正常啊。"

皮皮没有像往常一样享受这份爱抚。它全身的肌肉微微绷紧,尾巴不易察觉地快速摆动了两下。它伸出前爪,肉垫精准地按在那缕异常脉冲所在的屏幕区域,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急切的"喵!",目光紧紧盯着小林。

"这个频率段?"小林收敛了笑容,俯身放大图像,"信号很弱啊,几乎在噪声阈值以下。像是某种远洋船只的发动机谐波...或者是新的地质活动?需要进一步监测。"

皮皮否定地甩了甩尾巴。它跳下控制台,示意小林跟上,然后径直走向"全球生命网络"的中央数据处理区。它需要更宏观的视角。

在莉莉和老李的授权下,最高权限的数据流被接通。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来自全球监测节点的生物行为数据开始如星河般闪烁汇聚。皮皮蹲坐在中央指挥椅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一个个信息窗口。

它的爪子飞快地在触摸屏上划出指令,将三个相距数千公里的节点画面同时放大至屏幕中央。

北大平洋,阿留申群岛附近:一组佩戴传感器的长须鲸,其歌唱序列显示出异常的中断和重复,仿佛一个结巴的诗人试图记住被篡改的诗句。它们的深层潜水路线也变得混乱,偏离了世代相传的迁徙路径。

南太平洋,库克群岛附近:一群原本轨迹稳定的信天翁,在某一特定海域上空开始毫无理由地盘旋,仿佛迷失了方向,迟迟无法确定前行路线。

印度洋深海海沟:连生活在深海、对水面动静不甚敏感的巨型乌贼,也表现出罕见的躁动,触手不规则地收缩,墨囊排放频率显著增加。

所有这些异常行为的时间戳,都与那缕诡异的脉冲信号的出现高度吻合。

"莉莉博士!李老师!你们最好来看一下!"小林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当莉莉和老李赶到时,皮皮已经将声学数据与生物行为异常叠加成一张动态图。那张图清晰地显示,一个无形的、散发着异常声波的"污染源"正存在于公海某处,它的影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无声息地干扰着整个太平洋乃至全球海洋生物的生存节律!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服务器运行的轻微嗡鸣。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老李面色凝重:"这感觉...像是上次那次,但更狡猾。"

莉莉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皮皮:"我们需要确认源头。皮皮,你能追踪到这个信号吗?"

皮皮闭上眼睛,耳廓微微转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声波轨迹。几分钟后,它睁开眼,伸出爪子,无比坚定地按在海图上一个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的公海区域——国际海底区域,E-C-71区块。

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是世界上最神秘、监管最模糊的地带。

"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莉莉果断下令,"我们需要组建一个调查队。"

一小时后,海洋馆的紧急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海洋学家、声学工程师、外交顾问,以及远程连线的国际组织代表。争论很激烈。

"E-C-71区块?那是个法律灰色地带!我们没有管辖权!"

"信号太微弱了,可能是自然现象,贸然行动会引发国际争端。"

"但如果是人为的,每延迟一秒,对海洋生态的伤害就在加剧!"

皮皮安静地蹲在会议桌中央,它的目光从一张张争论的脸上扫过。突然,它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用爪子熟练地调出一段视频——那是北大平洋那群迷失方向的长须鲸的实时画面。画面中,一头母鲸焦急地环绕着明显疲惫的幼鲸,发出无助的哀鸣。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皮皮又调出信天翁群盘旋的轨迹图,那些混乱的线条诉说着无声的恐慌。最后,它播放了深海乌贼躁动不安的影像资料。

它不需要说话。这些用身体语言写就的"投诉信",比任何雄辩都更有力量。

"好吧,"首席外交顾问叹了口气,"但我们需要一个方案,既能够调查,又不会引发冲突。"

这时,皮皮轻轻地"喵"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大屏幕。它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组建一个小型的、非官方的科考队,以"海洋科研与环境评估"的名义前往该海域。队中包括最好的声学工程师、深海探测专家,以及...一支由皮皮训练的海豚侦察小队。

"海豚?"有人疑惑地问。

皮皮自信地点头。它演示了方案:海豚可以携带轻量级传感器,潜入人类设备难以到达的深度,进行隐蔽侦察。它们的生物声纳不会引起怀疑,而且皮皮可以通过特定的音频信号与它们远程"沟通"。

"这太冒险了..."老李下意识地反对,他担心皮皮和海豚们的安全。

皮皮走到老李身边,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坚定地看着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确定的叫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犹豫,只有不容置疑的决心。

莉莉看着皮皮,深吸一口气:"我相信皮皮的判断。开始组建'深渊回响'调查队吧。"

接下来的48小时,海洋馆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皮皮亲自挑选了四只最聪明的瓶鼻海豚——闪电、回声、深蓝和脉冲,它们都曾在以往的救援行动中表现出色。

在海洋馆最大的训练池边,皮皮开始对海豚小队进行紧急培训。它通过一套复杂的叫声和身体语言,教会海豚们识别不同的声波模式:危险的脉冲信号、需要标记的位置、立即撤退的指令...

最令人惊叹的是,皮皮发明了一种"声学标记"系统:通过不同频率的咔嗒声组合,海豚可以准确描述它们发现的事物。两个短促高频代表"金属结构",一个长低频代表"大型装置",连续颤音代表"危险"...

"这简直是在教它们一门新的语言。"声学工程师玛琳娜惊叹道,她迅速开发了一个翻译程序,可以将海豚的"报告"转化为人类可读的数据。

与此同时,外交团队成功争取到了一个国际科研组织的支持,为这次行动提供了合法外衣。最快的科考船"探索者号"被紧急调配,装备上最先进的声学监测和通讯设备。

出发前夜,皮皮独自来到海豚池边。月光下,四只海豚安静地浮在水面,仿佛知道明天的任务非同寻常。皮皮发出一种低沉的、安抚性的呼噜声,海豚们则以轻柔的哨音回应。没有语言,却有一种深厚的理解和信任在彼此间流动。

老李悄悄走来,手里拿着特制的小型传感器:"给它们准备的,防水,最大深度1000米,实时传输数据和位置。"

皮皮用头蹭了蹭老李的手,表示感谢。

"答应我,你们都要平安回来。"老李的声音有些沙哑。

皮皮注视着他,缓慢而郑重地眨了下眼睛——猫科动物表示信任和承诺的方式。

第二天清晨,"探索者号"缓缓驶离港口。皮皮、莉莉和老李站在指挥中心,通过大屏幕观看实时传回的影像。甲板上,海豚小队正在特制的水箱中待命,它们佩戴着精致的传感器,看上去既专业又神奇。

当船只消失在视野中时,皮皮跳上控制台,将爪子放在通讯麦克风旁。通过海底光纤网络,它可以实时与科考船保持联系,指导调查的每一步。

莉莉轻轻抚摸皮皮的背:"准备好了吗,伙伴?"

皮皮凝视着屏幕上深蓝色的海图,E-C-71区块在那里平静得近乎诡异。它耳朵微微转动,仿佛已经听到了深渊中传来的回响。

一声坚定而清晰的"喵"在指挥中心响起。

狩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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