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狱卒恭恭敬敬地守候在旁。
“王爷,您注意脚下,这边请。”言语间尽是谄媚。
秦言得了新证据,为避免夜长梦多,连夜庭审罪犯。
外人都道他是冷面王爷,铁血无情活阎王。
他毫不在意,他不需要别人爱他,只要怕他便足够了,身为皇上的刀,不能有任何感情。
审问完已是后半夜,秦言正准备离开,眼角眸光一闪,见程明心满身血迹倒在地上,甚是惊讶。
“去查她犯了什么罪。”秦言朝程明心挑眉,青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领命退下。
深夜,余烟袅袅。
秦言沐浴后一身清爽,此刻身着单衣坐在书桌前,手里摩挲着一块淡粉梅花纹手帕。
初见程明心,他刚从外地调查私开矿产案回京,半路中埋伏受了重伤,倒在程明心马车前。
迷糊之际,他看见程明心将其藏匿于马车,又机智引开追兵,随后将他送往医馆。
醒来后,程明心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块为他止血的手帕。
他不喜欢欠人情,派人寻了好久不得踪迹,没想到在大牢里看见她。
只是初见明媚机智的她,如今为何与重刑犯关在一起?
青山叩门而入,将案宗呈上。
秦言收起手帕,快速浏览案宗,便发现诸多疑点,程明心一个粗使宫女,如何避开重重耳目进得内廷偷盗手镯?无依无靠罪臣女,如何知道宠妃秘辛并获得蜈蚣粉?程明心与丽妃素不相识,动机是什么?不过两日便急着结案,似还想屈打成招……
秦言眯了眯眼,轻叩书桌,随后指着程明心的证词,“这件事颇有蹊跷,诸多疑点,你先从这个刘公公查起。”
青山抬眼望去,粗读完案宗,颇感惊讶。
他原先只以为这娘子与矿产案有关,不曾想毫无关系,主子似想为这娘子查清真相,他从小跟在主子身边,从不见主子多管闲事。
“让他们停手,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秦言面无表情说道。
青山了然点头,原来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主子一直想重金酬谢,还清恩情,寻了好久,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程明心在牢里呆了十多天,被换了个干净的牢房,不再受刑,亦有狱卒送了药。
她摸不着头脑。
难道刘公公想打了巴掌后给一甜枣,逼她就范?
程明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绝不会同意!这个老变态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她思来想去,没有头绪。百无聊赖中,捡起一根稻草把玩,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狱卒提着饭盒向她走来,她缓缓闭上双眼,该来的总是会来。
程明心颤抖着接过饭食,异常丰盛,上面还加了个鸭腿。
“狱卒大哥,这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吗?”程明心不想在他人面前落泪,但是止不住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地说道,“我不喜欢鸭腿,能换成鸡腿吗?”
青山扑哧一笑,这姑娘倒是有趣。
“真相已经查清了,刘公公被你拒绝对食后恼羞成怒,伙同王管事、金玲将镯子放入你的床铺,也是刘公公偷偷下药使娘娘起疹子,嫁祸与你。”
“他们已经招供了,案子已结,吃了这个饭你可以走了。”
惊喜来得太快,程明心尚未反应过来。
“查、查清了?我没事了?”程明心结巴地说道。
青山点头,“出了大牢有辆马车,我会送你回去。”
程明心劫后余生,又捡回一条命,她实在太开心了,连连道谢,直称青山是全世界第一大好人,夸得青山黑脸通红。
虽是深秋,但阳光明媚,感受到久违的阳光,程明心又活了过来。
她看向身后黑黢黢的大牢,又看向暖阳照射下的马车。往后退是黑暗,往前走是光明。
她感慨颇多,伸出手想握住阳光,阳光在她指缝间跳跃。
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她再也不要被人欺负!再也不要过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
青山见她愣在原地,朝她招手,程明心回过神来,朝青山跑去。
“多谢青山大哥,你还特意送我回去,你真是我见过最好心的人,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程明心边爬上马车边说道。
她掀开帘子,见一身着玄衣,面色冷峻的英俊男人坐在里面闭目养神,一时怔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冷面男子,又看了眼青山,不知所措。
“进去吧。不用谢我,是我家主子英明神武,查清真相,还你清白。”
程明心找了个角落端正坐下,只盯着眼前的窗帘,她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终是小心翼翼开口道,“多谢公子为我讨回公道。”
矿产案牵扯颇多,加上查程明心的案子,秦言这几日都未曾合眼,听了程明心的话,才缓缓睁开眼。
他微微颔首。睫毛浓密修长,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线条硬朗,英俊的脸庞毫无表情,一身清冷气息直让人觉得高贵凛冽,不禁心生敬畏。
程明心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秦言。
“不认得我?”薄唇轻启,秦言淡淡开口道。
见程明心仍一脸疑色,秦言掏出那方手帕。
看见自己的手帕,程明心才想起来,不怪她认不出来。那日秦言身着红衣双眼含情,风流倜傥,只让她觉得是哪个浪荡多情公子躲避情债,怎么也无法和今日面容冷峻、强势凌厉的眼前人结合起来。
“是你呀!你伤好了吗?”程明心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秦言冷冷开口道,像是在描述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日你为我引开逃兵,今日我为你查清真相,我们两清。”秦言语气疏离,拒人千里之外,他不喜欢与别人发生牵扯。
“哦,好。”她本想好好感谢他。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她悄悄吞了口水,把话语咽下。
“那日发生的事你要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半分。”低沉的嗓音响起,秦言眯起双眸,双眸掠过危险的暗光,仿佛在说若是泄露了便会有生命危险。
程明心眼皮跳了跳,读懂了他的意思,缩起肩膀点点头。
能从首领太监手下救下她,定是比他还要厉害的大人物,惹恼了他,她没有好果子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
幽深的狭眸紧盯着她,见她识趣,秦言缓缓闭上眼。
程明心大气不敢出,轻轻拍拍胸口,随后一动不动。
从马车上下来,强烈的压迫感立即消失,程明心笑着和青山道别,回到了浣衣局。
一见到程明心,众人围了上来,热情地让她招架不住。
玉屏拿了柳枝沾了水,轻轻往程明心身上抽,嘴里说着灾祸远离,无病无灾,又领着程明心跨了火盆。
等到众人散尽,程明心才敢问怎么回事。
“刘公公平日里作威作福,私下里欺辱众多姐妹,大家怕被报复都不敢出声,现如今他因你被废了手脚逐出宫外,大家伙都感激你呢!”
程明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疑惑地问道:“金玲的床铺怎么空了?”
“她和王管事作为同谋,被罚入辛者库洗恭桶,这辈子都不得出宫。”
金玲仗着貌美费尽心机攀高枝,一心想往高处走,如今要在宫里洗一辈子的恭桶,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天气越来越凛冽,宫里陆陆续续穿上了冬装,也给洗衣工作增加了难度,还好没了管事的欺辱,程明心和大家相处得很是融洽。
这份工作虽是辛苦,但总不是那么坏,程明心乐观地想,她可以拿大家不要的衣服!
即将入冬,宫里诸多野猫没得庇护,程明心和嬷嬷打好关系,要来了洗坏的、过时的废弃衣物,在宫里少人经过的墙角、花园假山下搭了许多猫屋。
她穿越前是兽医,对动物有天然的好感,遇上生病的小猫总是尽力救助,闲暇之余还借了几本医书,用于了解当代兽医技术。
这日,程明心照例拿了废弃的棉衣来到后花园,她避开人声鼎沸的地方,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她小心翼翼铺上干草,然后用树枝搭了顶,随后挑了合适的衣物盖上,最后又往里铺上一层干草,一个简易猫屋便做好了。
为了猫屋不被冬雨打湿,程明心还需细心挑选避雨的地方。
程明心干得入迷,忽听得有脚步声经过。
她吓了一跳,将剩下的衣物收好,藏身假山后。
黑暗中,一盏微光由远及近,程明心定眼,认出了曾经的上司王管事,这还是她出狱后第一次见到王管事。
她来这里干什么?程明心好奇地想。
程明心收起好奇心,她悄悄拾起衣服,准备离开,却见王管事放下灯笼,拿出纸钱焚烧,嘴里还念念有词。
程明心仔细一听,原来今日是王管事母亲的祭日,她在请求祖宗庇护,同时诅咒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一阵微风吹过,将灰烬扬起,似是在回应王管事的请求,也将对程明心的诅咒送到本人耳朵里。
程明心停住要离开的脚步,计上心头,王管事要她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那她就从地狱里爬出来见她!
程明心学习的是现代唯物主义,自是不信神鬼之事,但王管事笃信神明,她每月都会焚香净身,将大半月例添作香油钱,只为求得升官发财,早日从辛者库出去,做掌事姑姑。
见灰烬起舞,王管事当是祖宗显灵,跪拜地更加诚心。
祭拜得差不多了,王管事伸出脚将火星碾灭,提起灯笼心满意足地离开,祖宗在天有灵,定会保佑她实现愿望!
一阵阴风吹来,烛光闪跳,王管事裹紧了衣服抓紧离开,这地方人烟罕至,深夜寂静,沉下心来确实让人害怕。
“王管事,王管事。”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管事抓紧了灯笼,左右环顾,颤抖着声音,“谁,是谁在说话!”
“是我呀,你不是在找我吗?”程明心捏着嗓音,发出尖细的鬼声。
“你害得我好苦啊!是你,是你让我枉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王管事转头,一个身着破烂红衣,留着血泪、披头散发的女鬼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声音哀怨。
王管事吓得跌倒在地,不住挣扎,“别过来,别过来!”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帮着刘公公陷害我。”
“我在大牢冤打而死,我不甘心呐,我不甘心呐!”程明心迈着鬼步走向王管事,表情扭曲,面目狰狞。
“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鬼音飘忽不定,忽远忽近,凄厉瘆人。
王管事满头大汗,身上起了甚多鸡皮疙瘩,连连磕头求饶,“求你饶了我,饶了我,不是我要害你,我也是被人指使的,你要索命去找她!”
“是谁,是谁指使你害我!”程明心张开血盆大口。
“是赵丞相家的四小姐,是她,是她,你要索命去找她,是她让我害你,她让我害你,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王管事声音颤抖,充满恐惧,不住地往后退,一个起身撒腿就跑。
程明心停在原地,脸色苍白,歪着头流着泪、吐着长舌,诡异地看着她,在灯笼微光的映照下红的更红,白的更白,愈发瘆人。
王管事边跑便往后看,见此情景更是吓得不轻,尖叫着往远处跑去。
只一小会,便不见王管事身影。
程明心收回表情,将假舌头摘了,又将旧衣换下,找了个地方藏好剩下的废旧衣服,将灯笼熄灭扔回原地,又借着月光到湖边洗干净了脸,才抄小路回房。
程明心想破脑袋想不明白,赵瑶瑶为何要害她。
她与赵瑶瑶年岁相近,从小一起长大,父辈是知己,她能免遭被罚入军营也是赵伯父在暗中帮助,两家并无恩怨。
赵瑶瑶究竟为何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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