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云海之上,三座恢宏殿宇像是从法则的裂缝中凝结成形,最中间的那一座共有三层,檐角如剑指天,七十二重檐铃在风中轻扬,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每一寸空间都被威压填满,每一束光芒都被重量压弯。
执法堂的左堂前有立巨大的戒尺,所刻:“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
右堂有所刻:“以至详之法晓天下……”后面的内容不知何时已被削去。
跟随目光来到正堂,正堂刻:“天不言,地不语,四时行,百物生。”
三戒尺随意摆放,看着没有什么讲究,有见到过的外人也都能连连称赞千嶂风范,说摆放得气势磅礴,尽显大气。
“执法堂”的匾额后,有半掩的红布,那红色是淋漓的鲜血,亦是温腾的热血。粗布被人用墨水入木三分地写上了“胜得千嶂里”。
回首望去,站在高台上,阶下被不同时期的不同人刻上零零散散的字,便成了一副墨水图,由万万人共执笔,附着万万人的意志,反衬万万人的道心。
千层阶容得下万人字,执法堂不仅只是执法堂。
阶下的狂气不论如何四溅,站在这高台上,站到了这匾额下,总要被压住一口气,言顾站在这被压抑的空间里,看着左右早已晦暗的戒尺,又将目光移向了前方。
过时的警言早已被人遗忘,而眼前的这个讲求天地法则的戒尺,说的却也是千嶂事,说千嶂的漠不关心,说千嶂的无所作为,说千嶂面对世人的态度,不论事实如何,千嶂将自己的态度都摆在了戒尺上,尽供世人评鉴。
就像那块红布,那是五百年前千嶂前人所做,他将红布挂在匾额后,让每个人的目光都绕过“执法堂”去追寻它的一抹余晖,法在前,山在后,或是山在前,法在后呢。
从此,千嶂的态度便被大摇大摆地摆在了明面上。
千嶂,从不停歇,从不妥协,从不为鱼肉,从不为事做事,从不求虚妄,永只为千嶂。
言顾终于从那讽刺的戒尺上移去目光,踏进了执法堂正堂。
执法堂,不执千嶂法,不执世间法,只执万物法,法运行的原则言顾铭记于心,执法堂是她真正开始融入千嶂的地方,她便在这里开始了她的百年之旅。
言顾走到堂中央,执法堂正堂一层只余空空,偌大的房间此刻只有言顾一人,空荡荡的四周此时是昏暗的,只有中央上空巨大的吊灯独独照亮了言顾,仿佛正堂正在注视她,了解她,审判她。
此时只有言顾是明,所有的一切都是暗,一切都藏身在暗处,静静看着中央人的动作,然后评判,选择,处置。
没有被正堂影响,言顾拿出了令牌,霎时间有底座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将令牌放在了镶金木制底座上,令牌便悬浮在上面,从中迸溅出无限光线,光线绕着大堂飞奔,肆意的将房间熏染出自己的光亮,大堂终于慢慢被装饰明亮起来,漂浮的荧光充斥了整个房间。
她将自己的弟子牌也拿出,另一个底座也瞬间冒出,放上去后,光线再次迸发,和之前的不断交缠着,绕着房间飞去,弟子牌上的名字和令牌上的梵文同时亮了起来,文字飘了起来,脱离了令牌的束缚,它们迅速穿过了言顾的额心,将首座金印勾勒了出来。
带着金印的余晖,他们飞越一层层,直至飞出执法堂,又继续在在空中飞舞,终于他们自发破开,点点金光传承它们的意志继续向四周飞跃。
金印的模样显现了出来,它不断的放大自己的残影,直到可以完全笼罩执法堂,它也开始向四周迸发自己的光亮,千嶂于是载满金光。
这一次,金印中言栀微的名字被言顾取代了。
首座正式易主,这个消息瞬间被传播开来,千嶂仿佛被光芒的爆破惊醒了一瞬,言顾归来和言顾继任的消息接踵而来,仿佛千嶂短暂的为言顾所属。
言顾接过底座消失后掉落的首座令牌和弟子牌,环顾逐渐清醒的大堂,堂内幻影不断变化,这是在显示历代大堂的模样。
大堂的变化与每代首座联系,一旦确定下来,它的布局便不允许随意变动,包括首座本人也不被允许。
而它每一次的变化便是在此时发生的,便是在每一任首座接替时发生的。它会照着首座的内心自主模仿,将首座的意志附在这方空间中。
不等光影变化到上任首座任职时的模样,言顾挥手让大堂再次陷入了沉寂,如来时一般的沉寂,只有头上的暖灯还在努力制造光亮。
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踏步离开了中心的光亮处,离开了执法堂。
言顾当了百年的金印侍者,终于在这一天真正拿起了她的首座令牌。
她其实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首座,是不是金印侍者,甚至曾厌恶过这个位置,厌恶过那一方金印,郑襄说的不错,她逃避近百年,无法镇定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曾被言栀微和自己保护的世人。
但我接过了金印,现在又接过了首座。
百年的时光逝去,有点东西是该放下了。
我想再一次看看这个世界,我想再一次见见世人,我想忘记金印,我想暂时放下恩怨情仇,我想暂时只凭自己的心意走,我想观世,我想放过自己。
我想做得太多太多,终其不过是想再做一次自己。
这一次,我想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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