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欲河停住口中念着的的咒语,错愕地道:“你说什么?”
程赢微微起身,又是一口鲜血,咳着嗓子道:“我说,杀了我。”
钟欲河定是拒绝的,这来得太突然了,他支吾着说话:“师兄!你、你在胡说什么!”
程赢狠狠后他:“杀了我!”
钟欲河试图摆开他的视线,开始语不着调:“不、不、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程赢笑着拔出利剑,递给了钟欲河,钟欲河没接。
“没有办法的,这魔是我叔叔用尽心血养的,已经埋入我心里了,我……”
“我要么入魔,要么死。”
钟欲河拒绝那递来的剑,可却怎么也推不动。
“还有办法的……试一下,不可能的……”言毕,他又开始念着咒语,比上一次快了不少。
程赢垂眸看着眼前的雪,低声说:“杀了我吧……钟欲河。”他将那把泛着光的剑放在钟欲河身旁。
钟欲河一手打开,喊道:“我不!怎么会没有办法!”
程赢摇了摇头,眼里流下热泪,吼他:“杀了我!”
钟欲河没有理他,颤着身子飞快地念着咒语,却怎么也不见效果。
程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拿起那剑,钟欲河在身后想扶着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陡然一剑刺入自己身子,烫血涌出。
钟欲河急忙止住他,把他搀到一旁。
方才他太过虚弱,这一剑哆哆嗦嗦,没刺中要害。
他握着那把剑,虚声跟钟欲河说:“钟欲河,算我求你了,杀了我吧。”
话刚说完,就看他满身发红,筋络显形。
他突然狂吼起来,拔了剑,不顾喷出来的血,一路朝前奔起来。
钟欲河提起那把剑,朝他跑了过去。
他走到一处没什么竹子的地方,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二人,喊道:“就在这里,这里竹子少,要是我入了魔,妨碍不了你,快杀了我!”
钟欲河举着剑的手哆嗦起来,迟迟不敢下手。
“钟欲河!”钟欲河听到程赢喊他,抬起头来。
“你还记得我一开始怎么教你用剑的吗?”他强忍着身体的百般不适,压着痛意道。
钟欲河流着泪说:“记得。”
程赢点点头,说:“现在,用我当初教你的,杀了我。”
钟欲河颤着身子,哭说:“不、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程赢吼了他一声,他这才把手中的剑握紧住。
程赢指导着他,杀了自己:“提剑。”
钟欲河提起了剑,紧紧握住。
程赢再说:“握着剑的手往回弯些。”
钟欲河的右手往回弯了一些。
程赢接着说:“那只手发力,刺过来。”
钟欲河没照做。
程赢这时又是一阵吐血,喊道:“快!”
钟欲河身子抖着,猛然一用力,利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程赢口中鲜血狂喷,钟欲河扶着他的身子,走到一旁歇息。
程赢这时笑了,他说:“我名字里带个赢,天生就不服输,没想到,如今要甘愿败在你手下了。”
钟欲河这时感觉自己身上还是哆嗦着的,嗓子还是发颤:“师兄……你、、我!“
程赢抓住他的手,笑着说道:“你记得跟沈别枝说,我的钱财都在我的书房的柜子里放着,顺便帮我解散门派……咳!”
**曲欠身查看着他的心魔,钟欲河语无伦次,说:“师兄……师兄!“
程赢看着疼痛不止的伤口,又吐出一大口血:“本来这一只心魔应该还不至于伤我如此的,想来是那些流言,扰了我心神,便趁着这个时候害了我……”
**曲察觉到,这心魔已经可以称是与程赢的心为一体了,想来定是苦痛万分。
钟欲河试图捂住他的伤口,却又被程赢挡住了,他气息若有若无:“我本就是为了死,你还做这个干什么?”
钟欲河不做声了,也不动了,那只捂他伤口的手就这么被拦在外面。
跟来的人到了这里,见此情况,只剩震惊。
郎中急忙给他敷上草药,程赢摇摇头,却没力气再拿开了:“别救我了……我快入魔了,我必须得死。”
众人皆是惊恐,问道:“程兄,你怎么了!”
**曲站起身,向众人说着由头:“师叔被人下了心魔,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救不得了。”
正说着,程赢又是一阵筋络涌现,而后又瞬间消失于皮上。
**曲心道:“这是因为这是他体虚,已经支撑不了心魔暴起了,若是救活他,也总有一日会再次暴起的。”
那郎中是个有些年纪的男子,见此情况,叹了口气,说:“准备后事吧。”
程赢躺着雪地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命在流失,或许他早就该还债了,再或许他都不该有这一切。
血液与雪融合,疼痛难忍。
他轻轻闭上眼,钟欲河看见他闭眼,满是痛心。
他闭上了眼,感觉自己不在雪地里,也不在婚房里,不知道在哪里。
一开始,他还能感受到血的温热和雪的寒冷,逐渐地,他开始感受不到这些。
听着一阵啼哭声,而后又变淡起来。
直至再也听不见。
钟欲河朝他的鼻下探去,已是没有气息。
他抬头,心里难忍那份痛彻心扉的意,吐出句:“师兄死了。”
他背起师兄,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走着。
来时的血线,如今又添了一条。
他的白衣有一大片被程赢流出的血染红了,程赢身上的那把剑被他交给了别人。
没有气息的人,输了的好胜之人。
众人跟在他身后,皆是一阵哭泣。
这片雪地,汗,泪,血,都交融在一起,已然成了一处苦痛之地。
路上的人有几个好奇这情形,从窗外伸出脑袋来看,又被这么多的血迹吓了回去。
到了山脚,有人担忧钟欲河太累,提议要不要换人背着,钟欲河拒绝了。
那片红毯,如今上面的红色,不是布料的颜色,而是血的颜色。
雪落在钟欲河眼中,他眨了眨眼,没再去管。
明明那么长的阶梯,他还背着一个人,却总也不觉吃力。
他走到山顶,刚敲开门,就在几人的喊叫声倒下了。
**曲看见沈别枝直直冲地跑了过来,看见两个人身上皆有血渍,还以为两个人都受伤了,刚想叫郎中,就被**曲制止了。
“我师尊没事,师叔……他……”
沈别枝立马明白有什么坏事,忙问他:“青曲,你师叔怎么了?啊?你告诉我……”她的眼里只剩下焦急。
**曲口中,吐出那四个让沈别枝顿住好一会的几个字:“师叔,死了。”
多时,她走到一旁的程赢身旁,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了……没了……”她这时,才确认程赢是真的死了。
她开始哭起来,起先她抱着程赢的尸体哭。后面被人拉走了,她就在婚房里哭,几乎是要把嗓子哭哑了。
婚房里劝她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有用。
程赢的弟子已经放了假,这时的玄山人并不多,她这么一哭,在玄山上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一旁的人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曲给他们讲了个大概,闻言人许多都叹了口气。
**曲跟着两个人搀着钟欲河,走到客房,郎中为他把脉,过了一会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上头,一时昏了过去,歇一阵就好了。
郎中和那两个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曲跟钟欲河在客房里。
原本还充斥着喜意的玄山,顿时间哀叹声一片。
**曲看着昏过去的钟欲河,靠着一旁的墙,就这样盯着他,久久未动,也未言。
良久,钟欲河张开了眼。
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程赢。
在**曲扶着他的情形下,钟欲河还是有点吃力,走到一间房间,程赢的尸体躺着一张床上,若不是他身上的伤口,只怕还能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钟欲河看着程赢的尸体,许久不动。
来了几个人劝了他好一阵,他这才接着回那间客房躺着。
沈别枝一直哭到晚,钟欲河也一直躺到晚。
程赢的丧礼,草草了事。
要忙这忙那,实在没有多出的功夫去安排这个,哪怕钟欲河也来搭手也是手忙脚乱。
沈别枝走到他书房的书柜里,一大摞书下面压了不少金银钱财。
有一样东西,是被纸包裹住的。
沈别枝拿出来,翻开来看,里面包着的是两枚铜钱。
她看着那两枚铜钱,又是哭了好一阵,钟欲河劝了好久才缓上来。
玄山派解散了,沈别枝在丧礼上垂着头,许久不言语。
程赢躺着土坑里,衣上还带着那个香囊,一铲一铲的土往他身上堆着,若是换作平常,他早把土挥走,然后抖衣上的尘土。
沈别枝看着程赢身上的土一次比一次多,捏着那两枚铜钱不说话。
直到彻底埋完,人群都散了,只剩下几个人劝她回去,她仍是在那站了许久才回去。
程赢的死,好像让钟欲河不再动弹,许多次**曲叫钟欲河,钟欲河都过了很久才回头。
“青曲。”钟欲河撑在桌前,忽然问来领东西的**曲。
**曲问道:“师尊,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死。”
**曲顿时愣住。
钟欲河又摇摇头,带着歉意道:“我胡乱说的,你别当真。”
**曲走出了他的屋子,心里太多忧愁。
钟欲河久久没有回过神,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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