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最后还是很愉快,她们吃了香喷喷的脆皮烤乳猪,真的和陈姝野描述的一样好吃。
关于陈姝野,陶玖还有很多好奇和想要窥探的地方,比如她是纹身师身上却干干净净,比如她是如何说服家人这么年轻就出来独自开店,比如……她会不会喜欢女生。
学校里又是一周忙中有闲的生活,陶玖也有了几个好朋友,不会总是孤零零一个人上下课。她没有刻意躲避过之前的室友,偶尔也遇见了几次,但对方都是冷冷经过没有先开口打招呼,陶玖自然也假装没看见。她小心地为自己划着安全的界限,只和真正不会伤害自己的人保持友好。
很快到了休息日,钟祈这周末没有工作需要加班,给陶玖发微信说接她去商场买新衣服。临近国庆,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和兴奋中规划着假期这几天的出游和娱乐,无心工作学习,只等着好好放松一次。
天色湛蓝澄澈,白云柔软像是近在眼前,空气中飘荡着好闻的植物香气。陶玖下了地铁就看到钟祈的车,她一路小跑过来,时而暴露在充沛的光线里,时而隐在高大建筑物遮蔽下的黑暗中。钟祈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觉得陶玖看起来似乎比一个月前开朗明媚了不少,可能在学校过得还算开心。
上了钟祈的车,陶玖眼尖地发现副驾驶留着一个黑色墨镜盒,拿起来说:“姐,你的东西掉了。”
“咦,”钟祈接过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好像不是我的。”
陶玖凑过来,两个人打开盒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是副男士墨镜,看起来已经用过一段时间,虽然有轻微的磨损却依旧干净,可见使用者也是爱惜物品的人。
“我想起来了,是周方展。”钟祈目视前方发动汽车,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那一刻她不是没有怀疑这其中的蹊跷,一向严谨细致的男人怎么会落东西在她的车上,甚至好多天都没有来问。
可是这个想法只是灵光一闪地过去了,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留下痕迹。钟祈对这些往往比较迟钝,她有限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工作中了,生活是井然有序的计划表等待打勾,没有列在表上的一律不值得思考。她从来不像陶玖那样总是带着悲伤的文艺气息,对一样物品都有弯弯绕绕的心思。
“说来也巧,”她口干舌燥地解释:“那天我扭到脚被他送到医院了,想起来车还停在外面,他帮我开回小区停车场。前几天我都居家办公没开过车,今天才发现。”
陶玖立刻紧张地坐直身体:“你受伤的事怎么没和我说,我可以来照顾你。”
“没事,轻伤,现在都好了。”钟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陶玖关心了一阵才想起来聊天内容中这个陌生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回忆起前段时间有人送给钟祈的一捧漂亮的玫瑰花。可是钟祈在专心地开车,陶玖就没再追问下去。
车上放的音乐正好是那天陈姝野唱的歌。
清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陶玖有些懊恼自己那时光顾着听,如果能录下来就好了。
几个小时后,她们从商场走出来,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Prada和Dior的商标夺人眼球——说是要给陶玖买新衣服,最后钟祈买给自己的更多。
钟祈已经换上了一条孔雀绿的新裙子,美丽动人像是时尚杂志的模特。陶玖注意到钟祈总是喜欢买深色系的衣服,谨慎地提到:“姐,你穿一些浅色的也好看。”她以为钟祈是觉得自己不再年轻才总穿那些,可事实却是她想得太过简单。
“宝贝,姐姐有时候要出门和人谈生意,穿得沉稳一点才有气场。”钟祈耐心地给她讲这些职场上心照不宣的规矩,“如果我穿得像个青春期的小女生,哪还有人愿意理我?”
陶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即使成年了在离开校园以前她和真正的大人之间还是泾渭分明。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知识。
一路走到停车场,钟祈意气风发地坐上驾驶座,看见墨镜盒又想起来那件事,她顺便地拿出手机拨去电话。
周方展几乎立刻就接听了,声音带着刚开口时候的沙哑和隐隐的期待:“喂,钟祈。”
“你上次是不是把墨镜落在我车上啦?”钟祈专注于转方向盘,把通话按了免提,手机挂在中间的支架上。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瞬。“啊,好像还真是,等我有时间去找你拿?”周方展的声音很温柔,陶玖在心里想着,有一点像是春季里暖暖的风,会把冰雪都吹融的那种。
钟祈不假思索地说:“别,我给你送到店里吧。”
周方展顿了顿,像是有点失望,还是有风度地回了个“好”。正好这时十字路口亮起绿灯,钟祈把手机页面切到了导航,说了声:“行,那就这样。”
她觉得周方展会挂断电话。
周方展的手指确实也即将要触摸到那个红色的按键,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手机里传出另一个女生的说话声,声音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他听清楚每一个字。
“姐,他是你朋友吗?”
像是海湾里交错的寒流和暖流彼此冲撞,挂断和偷听的两个念头拉锯一样飞快闪过。短暂的犹豫过后,周方展心里一动,还是慢慢收回了手指。
他想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听到钟祈对他的一些评价……虽然这样的行为并不是“君子”,但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尽管他知道有些时候好奇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他相信。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是相信钟祈,还是相信这段在他眼里弥足珍贵的“感情”。
钟祈还沉溺在逛街购物带来的愉悦心情里,轻快地说:“嗯,是家咖啡店的老板。我之前谈生意总去他那里,那儿的咖啡也好喝,有空我带你过去。”
陶玖说了声“好”,揉揉眼睛又问:“他是不是,上次送玫瑰花给你的那个人。”
暧昧的气氛弥漫在车内狭小的空间。
周方展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在胸腔里忐忑不安地敲着鼓。那边却突然沉默了片刻,过了很久钟祈才诧异地开口:“是啊,你怎么知道?”
在这几秒钟,她会和我一样有这样剧烈的心跳吗?周方展紧张地想,他感觉到后背出了细密的汗珠,微微被打湿的衬衫粘腻地粘在皮肤上,他摁下了免提。
“我猜的。”陶玖笑了笑。
钟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你说要搬走,不会是因为那天看见了他送我玫瑰花吧?”
气氛陡然一冷,周方展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搬走?他给谁的生活造成困扰和麻烦了吗?
身体里像是突然长出一株巨大的食人花,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的五脏六腑。周方展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停下却发现肢体并不受控制,可能潜意识里他还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
陶玖不擅长撒谎,又觉得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轻轻点了点头:“我想你们要是谈恋爱的话,可能会偶尔去对方家里,我留在你那儿会添麻烦。”
“不是,”钟祈片刻犹豫都没有,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高了起来:“你误会了宝贝,我们俩根本没可能在一起,你想得太多了。”
好像突然有一颗陨石砸进地球从天而降,仿佛突然有人隔空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周方展像是突然被打进了寒冷刺骨的地窖里,周围都是冰块,凉意像是水银一样灌进身体。万籁俱寂,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你想得太多了”,这是给谁听的?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是的吗,真的不是幻觉吗。
只是没想到钟祈说了这句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话才是像匕首一样捅进他的心里捣得血肉模糊。
他听见一声短促的叹息之后,钟祈说:“如果我真的在谈恋爱,就算分手了也不会让你搬出去啊,你可比他重要多了。”
她的语气愉悦,周方展甚至能想象到她勾起嘴角明眸善睐的样子。而这句话好似长出了一双灵动的翅膀,耀武扬威地在周方展头上飞舞。
这好像是在开玩笑,可周方展已经无暇去分辨了。他迅速地挂断电话,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疲倦席卷了他的神经,让他只能颓然躺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原来快三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他真的以为自己和钟祈是对彼此都有感觉,多年好友会终成恋人,一切只等待哪个人按耐不住先表明心迹。他一直以为这是场关于情爱的考验和较量——原来钟祈根本就看不上他吗?
转瞬之间,铅灰色的乌云铺满天空,寂寥又黯淡的光线让人心情也跟着压抑。渐渐地空气中飘起了细碎的雨滴,寒冷的阴雨连绵不断,雨势并不大却营造出一种末日降临的氛围。
没开灯的客厅昏暗又冷清,周方展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也有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他的眼睛凝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没过多久,泪水缓慢地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如果我真的在谈恋爱,就算分手了也不会让你搬出去啊,你可比他重要多了。”
这时恨意才像毒蛇一样爬上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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