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十分寂静。
苏云晚怕被别人看到,转身关了屋内。
她拔下发间的簪子,对着李景然道:“你是谁?”
“为什么藏在我大姐房里?”
李景然看向苏清瑶。
她眼里满是急色,对他摇了摇头,显然是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李景然喉间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被苏清珞的惊呼声打断:“哦!我知道了!”
她猛地拍了下手,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大姐你是不是气不过李明远养外室,所以也……也找了个男子藏起来?这叫什么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清珞!”苏清瑶的脸瞬间红透,又气又急。
她急忙捂住苏清珞的嘴,警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再敢乱讲,我就打你的嘴巴!”
“唔唔……”苏清珞在她手心挣扎,眼睛还直勾勾盯着李景然。
苏云晚没理会她们的打闹,只把银簪又往前递了递,离桌下李景然的脖子更近了。
“最后问一次,你是谁?再不说,这簪子可不认人。”
桌下的李景然看着簪尖,知道再瞒下去不是办法。
只好道:“在下李景然,是个江湖人。”
他几句话说清了来龙去脉,因为偷到账册被追杀慌不择路闯进来,被苏清瑶所救。
说到最后,他看向苏清瑶,眼里带着点感激:“若不是大小姐,在下早已是刀下亡魂。”
苏云晚握着银簪的手慢慢松开,簪尖的冷光离了李景然的颈侧。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眉宇磊落,不像说谎的样子,才把簪子收回来,重新别回发间。
苏清珞还被大姐捂着嘴,挣开后第一句话就是:“哇,江湖人!跟话本里写的一样!”
她凑到李景然面前,打量他的脸,“你长得还挺俊,配我大姐倒也不亏……”
“苏清珞!”苏清瑶又气又羞,拍了下她的背,“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苏清珞捂了捂嘴。
四人重新坐在桌前。
李景然捧着苏清瑶递来的药碗,小口喝着,不敢多嘴。
苏云晚指尖在案上敲着,心里翻涌的却是“私贩军粮”四个字。
她想起那日在别苑假山后听到的“货”,原来指的是军粮?
线索都串在了一起。
户部侍郎父子竟敢动军粮,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苏清珞则在偷偷打量李景然,他长得比京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顺眼多了。
她戳了戳大姐的胳膊,用口型说:“挺俊吧?”
苏清瑶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清瑶心里乱糟糟的。
这下好了,二妹三妹都知道了,万一传出去……
她偷偷看了眼李景然。见他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点安抚的笑意,脸颊又烫了起来。
“账册在这里。”李景然放下药碗,把账册递给苏云晚,语气沉了些。
“这本账册记着他们这三年私贩军粮的明细,还有每次接头的商号。只是光有账册不够,得找个能递到御前的人。”
他顿了顿,道:“我可以去江南找阿蓉,她是活证。但账册得先送出去,听闻威远将军之前镇守北疆,这件事情或许他能管。”
苏云晚抬眼:“且不说这个账册是真是假,朝堂关系盘根错节,你怎么知道他愿蹚这浑水?”
“死马当活马医。”李景然攥紧了拳,“总比看着李明远那种人继续祸害强。大小姐救了我,我不能让她跳进火坑。”
至少……先让她退婚再说。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苏清瑶身上。
苏清瑶连忙低下头,指尖绞着帕子。
苏云晚看着他们,顿时有了主意。
她站起身:“江南太远,你去最合适。你熟悉江湖路,不易被盯上。账册我来想办法送。”
“你?”苏清珞瞪圆了眼,“你怎么送?威远将军咱们都不认识。”
“那就想办法。”苏云晚握紧了手里的账册。
*
苏云晚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去一趟将军府。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响。
夏苁攥着车座上的锦垫,声音压得低:“小姐,咱们真要去啊?我前几日听门房说,威远将军在北疆打了胜仗回来,脸上还带着疤呢!还有人说……说他在边关缺粮的时候,还会吃小孩呢!”
“别听那些胡话。”苏云晚道。
她掀开一角车帘,望着远处巍峨的将军府轮廓。
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比尚书府的高出半截,鬃毛怒张,感觉要扑过来似的。
“将军在朝廷无人可用时挺身而出,若真那般残暴,朝廷是定不会用他的。”
话虽如此,夏苁还是缩了缩脖子:“可那些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苏云晚没再接话,心里却想起大姐今早说的话。
苏清瑶说,苏明哲之所以会突然之间让她回来,是因为皇上觉得威远将军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顺便还提了一句苏家女。
虽然听起来只是玩笑话,但圣心难测。
苏明哲不想让二个女儿嫁给威远将军,觉得他不过是一个武夫,祖上又没有人当过官。
所以他只能匆匆忙忙让人把苏云晚带回来,怕皇上一时兴起,给两家点婚。
苏云晚万万没想到,她能回尚书府,竟还沾了这位将军的光。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住。
苏云晚深吸一口气,对夏苁道:“在车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刚下车,就被门前的侍卫拦住了。
“站住。将军府不是谁都能进的。”
苏云晚没后退,福了福身,声音清稳:“劳烦通传一声,就说尚书府三小姐苏云晚,有要事求见威远将军。”
“尚书府?”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眼里都带了点诧异。
威远将军刚从北疆回来,京里的勋贵想攀关系都被拦在门外,一个尚书府的小姐来做什么?
其中个高些的侍卫皱了皱眉:“将军今日不见客。”
“是关于军粮的要事。”苏云晚抬眼,直视着他的目光,没半分怯意。
“此事关系重大,若耽误了,恐怕谁都担待不起。”
果然,侍卫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谁敢拿军粮一事开玩笑?
两人对视一眼,矮些的侍卫终于松了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但将军见不见,就看你的运气了。”
苏云晚道了谢,站在石狮子旁等。
夏苁在车里探出头,有些担心:“小姐,来车里等着吧。”
苏云晚摇了摇头,“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
方才进去通报的侍卫走出来,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将军让您进去。请跟我来。”
苏云晚心里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苏云晚攥紧了袖口,指尖触到藏在里面的账册,她只带了最关键的几页。
无论这位将军是不是传言里的样子,今日这趟,她都必须成。
穿过月亮门时,听见一阵锐利的剑风。
苏云晚跟着侍卫往里走,脚步不自觉放轻。
竹林很密,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碎成点点金斑,落在白墙上。
走到竹林中央的空地处,她猛地顿住脚。
空地上立着个玄色身影。
男子背对着她,正舞剑。
剑身在日光下划出银弧,快得只剩残影,落竹叶被利剑劈开,断口平整如削。
他手腕翻转,动作利落,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刚中带柔。
苏云晚看得微怔。
正出神时,那男子忽然转身。
剑风陡然转向,带着破空的锐响,直逼她面门。
苏云晚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已经抵在颈侧时。
剑刃薄如蝉翼,寒光映着他的眉眼。
怎么是他?
苏云晚颈侧的肌肤被剑刃的寒气激得发麻,不敢轻举妄动。
是那日郡主府屋顶上的男子。
苏云晚刚要开口,他便移开了剑。
“抱歉。”他淡淡道。
随即银剑收回剑鞘,沈涧之把剑扔给阿涂。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像错觉。
苏云晚摸着颈侧,那里还残留着剑刃的凉意。
“是你?”她道。
沈涧之没说话,只转身往竹林边的石桌走。石桌上摆着壶凉茶,茶杯倒扣着。
他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的石凳前,没什么情绪:“坐。”
苏云晚望着那杯茶,心里想着他真古怪。明明刚才还用剑指着她,此刻却像只是请个寻常客人喝茶。
果真喜怒不定。
她犹豫了下,还是在石凳上坐下。
竹林的风穿过来,还带有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和那日在郡主府闻到的,一模一样。
“将军认识我吗?”她试探着开口,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划了划。
沈涧之端起自己那杯茶,没喝,只看着茶面的涟漪,过了会儿才淡淡道:“郡主府见过。”
原来他也记得。
苏云晚心里的紧张散了些,看了看他的脸,并没有看见所谓的伤疤。
恐怕吃小孩的传言,大约就像他这疤一样,是外人对强者的臆测。
“好看吗。”沈涧之突然开口。
苏云晚吓得一抖擞,手里的茶差点泼了。
阿涂忍不住笑出声,这姑娘还真有意思。
敢当街踹世子,面对主子却畏畏缩缩的。
“你很害怕我吗?”沈涧之抬头看她,“还是说,我很吓人。”
废话!你刚刚可是拿剑指着我的……
苏云晚扯了扯嘴角,想摇头表示没有,结果嘴巴一快,说了声“是的。”
沈涧之轻笑一声。
苏云晚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账册,推到他面前:“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将军。”
男子的目光落在账册上,没动,只抬眼看她。
“请说。”
还挺有礼貌。苏云晚咳了咳。
她垂着眼,把李景然说的账册、李明远的劣迹,还有大姐被强许婚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到李明远私贩军粮时,她皱紧眉头,“那些军粮要送北疆,将士们吃了陈米怎么打仗?还有我大姐……她不能嫁给那样的人。”
竹林的风卷着竹叶落在石桌上,沈涧之轻轻捻住。
他听苏云晚说完,丢掉了手里的竹叶,没说话,只是解开绳结翻看账册。
账册上的字迹被血浸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贩卖军粮的流水。
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又把账册包好,放回石桌中央。
“将军?”苏云晚抬头看他,见他神色依旧淡淡的,心里有点发慌。
他这反应,是觉得事小,还是不想管?
她往前倾了倾身:“这事关系重大,不仅是我大姐的婚事,还有北疆将士的性命。你……你管不管?”
沈涧之这才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看上去十分着急,一张小脸皱起来。
他喉间动了动,吐出一个字:“管。”
这简简单单一个字,就压下了苏云晚心里的慌张。
她松了口气,刚要笑,又想起什么似的,坐直身子:“那我们算互帮互助。你要查案需用这账册,我给你;往后若尚书府有难处,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见他摇了摇头。
苏云晚的笑僵在脸上:“将军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帮你可以。”沈涧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但……尚书府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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