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这天,罗马的晨光淌着蜜色的柔,橄榄树影在地上洇开细碎的斑。街角那缕熟稔的风卷着枯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儿,像一首未完的咏叹。
四人静立别墅前,行囊早已收束妥帖,空气里却仍浮游着假日的余温 —— 那种浸了阳光与笑靥的慵懒,仿佛再多驻留片刻,墙头斜斜的光影便会伸出藤蔓,将他们轻轻缠绕。
祁祺与刘奕羲并坐石阶,手边咖啡尚温,氤氲的热气里浮沉着未散的依恋。她望着远处穹顶轻声呢喃:“总在‘开始’刚到心之所恰时,假期已悄悄叩响了谢幕的门。”
祁祺侧首望她,指尖漫过她的发顶,笑意漫在眼底:“那便让这场旅行,发酵成岁月里绵长的寻常。”
不远处,王瑛子牵着舒凯立在庭院边缘,目光抚过这片曾共逐风、电车乱闯、误撞婚礼盛景的城。她蹙着眉轻叹,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缱绻:“是真的…… 舍不得啊。”
舒凯替她将围巾系得更妥帖些,故意拖长了语调耍赖:“那就留下吧,哪怕街角支个栗子摊,我便做你一辈子的伙计。”
无人言 “再见”。却都了然,这段 “假日限定” 的璀璨,会是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光,永远携着罗马的温度。
只是暖阳再盛,也拦不住归程的脚步一寸寸挪近 ——
而他们,终将载着满溢的爱与沉甸甸的眷恋,回到那个熟悉,却已在时光里悄悄换了模样的城。
这趟旅行圆满得像一场不愿醒的梦,四人仍浸在爱与假日的余温里,浑然未觉故国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热搜的喧嚣、议论的潮涌、揣测的暗流 —— 这一切都隔着迢迢时差,被地中海的风轻轻卷着,远远抛在了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如同从未有过。
唯有艾伦,始终将目光锚定着国内的风起云涌。
祁祺的返程机票是他亲手订下的,也正因这份牵挂,他成了最先知晓那位 “祖宗” 归期的人。
一想到那张照片早已在国内搅起漫天风雨,而当事人却仍陷在时差之外的浪漫里,任地中海的阳光漫过肩头,艾伦便如坐针毡,心头发紧得像是被无形的线攥着。
“他的手机定是又调了静音……” 艾伦指尖划过屏幕,刷着滚动的热搜,低声咕哝里掺着几分无奈,“三条微信、一封邮件,如今只剩听凭命运发落了。”
谁让他家那位,除去追看刘奕羲的文字、为她的书博主账号添一枚赞,本就没什么多余的社交呢?像株静默的植物,只在特定的土壤里舒展枝叶。
此刻的艾伦,早已候在机场接机口。他裹着长长的外套,口罩与帽子将自己掩得严实,像一株沉默的树,立在人潮的边缘。
他来,不止是接人,更是要做一路护送的盾 ——防着那些意料之外的风雨。
指尖捏着半块三明治,目光却频频落在腕表上。面包的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他浑然未觉,只在心里反复默念:
“祖宗啊,出关时千万藏好踪迹,莫要被人一眼认出来才好…… 还有那位刘老师,也别与你手牵着手,并肩走在这喧嚣里。”
随即,他又忍不住心虚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听见:
“我当真不是在揣度那些闲言碎语,只是想护着你,护着那位刘老师…… 千真万确。”
飞机触地的刹那,舱内漾起解开安全带的提示音,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旅途的余梦。
祁祺戴上口罩与鸭舌帽,指尖勾着行李箱拉杆,步履从容如旧;舒凯并肩走在身侧,神色淡然得像寻常旅人,却暗里藏着几分戒备。两人都懂,从 “假日模式” 抽身回现实,远不如合上登机舱门那般干脆 —— 那道无形的界限,早被千里之外的风浪浸得发潮。
出关的路竟异常平顺。专人引着走了特殊通道,一路无人惊扰,悬着的心稍稍落定,仿佛偷来片刻喘息。
直到穿过最后一道安检,脚步迈接机大厅的瞬间 ——
“是祁祺吧?他回来了!”
“看他旁边那位,是不是一起的?”
“祁祺 —— 你跟女朋友去的意大利吗?她怎么没一块儿回来?”
那声带着雀跃与起哄的喊,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砸进静湖,瞬间在大厅里漾开层层涟漪,惊碎了方才的安宁。
祁祺的脚步微顿,舒凯下意识偏过头,眼神骤然绷紧如弦。
人群像是被按了快进键,手机屏幕的光星星点点亮起,有人往前涌,更多人抻着脖子张望,眼里的探究像要穿透迷雾,直抵那个藏了一路的答案。
“该死……” 舒凯喉间低低滚出一声,话未出口,已见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哥 —— 你可算回来了!”
艾伦一边喊着这声熟稔的亲昵,一边伸手攥住祁祺的胳膊,另一只手顺势接过行李箱,脚下不停:“走走走 —— 车就在外头候着!”
说话的功夫,他已半推着祁祺往出口去,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利落得透着几分训练有素的熟稔。
舒凯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拎起背包快步跟上,身影稳稳护在侧后方。
身后的议论还在翻涌,像未平的浪:
“他刚才是不是笑了?”
“公司不是发了声明吗?那女生到底是谁?”
“会不会是骆嘉怡?不对啊,她这几日分明在上海……”
祁祺没有回头,只顺着艾伦的力道快步前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眉眼,唯有下颌线绷出沉稳的弧度。但掌心贴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刘奕羲发来的那句 “我们顺利出关啦:)”,末尾的笑脸像颗小石子,轻轻落在心湖。
他的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没人知道,他的心还滞留在另一道出口。那个穿素净长裙、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此刻大约也在人潮里,回过头来,悄悄望过他这边一眼吧?
祁祺尚未理清眼前的混沌,便被艾伦半拉半拽着,踉跄两步拐进人群边缘那道安全通道口。像是被一股急流卷着,身不由己地撞进了一片暂时的安宁里。
“我的哥啊,我的祖宗……” 艾伦扶着墙喘气,话里裹着半分抱怨半分后怕,眼睛却像警觉的鸟,不住往四周睃巡,“你出国赴那场爱恋没问题!可回来前,就不能抬眼看看手机么?你晓得这两日国内,已是何等翻江倒海?”
祁祺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手机的冰凉,果然还沉在静音的寂静里。
“…… 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隔着口罩漫出来,轻得像落雪,带着一丝刚从混沌里抽离的茫然。
“热搜!你同那位‘神秘女子’的照片,早已在全网沸沸扬扬。公司说照片角度失真,澄清了,却半句未提恋情真假。” 艾伦语速快得像檐角急雨,“全网都在掘地三尺寻你的心上人,方才险些有媒体混进来,你晓不晓得?”
祁祺的脚步蓦地顿住,侧头望向人流另一端的出关口。那里人潮如织,无数目光在涌动中焦灼探询,像要穿透雾霭。刘奕羲的身影尚未浮现,他却笃定,她离这喧嚣已不远 —— 或许正提着行李箱,在某个转角与他共享同一片机场的空气。
眉心轻轻蹙起,话未出口,便听见艾伦在旁低声咕哝:“这时候万万不能同刘老师一块儿走,不然,她可就藏不住了。”
祁祺垂下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蝶翼般的阴影。短暂的沉默里,心思已如棋落定。他转头看向舒凯,语气里没有半分犹疑,坚定得像深谷里的磐石:“我先上车引开人群,你去接小羲,直接送她去我家。”
舒凯瞬间会意,颔首时眼底已凝起冷意,一秒切换至戒备状态,沉声应道:“收到。”
两人的默契,恍若共事多年的暗卫,一个眼神便懂彼此的攻防。艾伦在一旁看着,心头竟泛起一丝近乎悲壮的感动,忙转头继续在前方开路,扬声对围拢的人说着:“劳驾让让,劳驾 —— 他赶行程,签名改日再补,多谢体谅——”
祁祺低着头,快步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纷扰中透着一种沉静的果决,像暴风雨里始终挺直的竹。
可走了没几步,终究还是停住了。他回过头,目光穿越层层人影,像两束无声的光,执拗地落在那道出关口上。
她该快出来了吧。
而他,必须先退场。
通道外的风卷着喧嚣灌进来,掀起他帽檐的一角,露出一点冷白的耳廓。他抬手按了按口罩,指尖掠过布料时,低声对自己说了句:“等我。”
话音落,便毅然转身,身影很快没入人群的尽头,像一滴水融进了长河,悄无声息,却带着奔赴约定的重量。
一路往机场外走,祁祺的头埋得很低,却仍能感受到四周目光正像细密的潮水,一点点围拢过来。
墨镜、口罩、帽子三重遮掩,终究挡不住粉丝们雷达般的敏锐 —— 低低的惊呼、细碎的脚步声、悄然举起的手机镜头,像碎雨般落在他周围,越来越密。
他回头瞥了眼身后追随的长阵,眉峰轻轻蹙起:“不是没在公司报备行程吗?怎么还是来了这么多人?”
艾伦一边警觉地在他身侧开路,一边小声嘟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哥,你当自己还是普通人呢?这两天网上早已沸反盈天,大家既知你去了罗马,猜准你今日回国,还不是易如反掌?”
祁祺指尖顿了顿,猛地转头看向艾伦:“你总说什么神秘女子,我们到底被拍到了什么?”
“你总算肯问了?” 艾伦翻了个夸张的白眼,“两天前就有人在某娱记的私密群里匿名发了张图,说你在意大利深夜与一女子同行 —— 那照片传得比风还快,如今全网都在嗑你的恋情。”
祁祺眼底才漫开清明,被推着快步前行时,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竟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愉悦。
“这不正好?” 他抬眸,眼底忽然跃出一点调皮的光,“刘老师也不用躲了。”
艾伦顿时被他气笑了:“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关键是…… 照片里的人,不是刘老师。”
“不是?” 祁祺猛地一愣,脚步都慢了半拍,“那是谁?”
“应该是王老师。” 艾伦把声音压得更低。
“……?”
祁祺脑子像卡了壳,皱着眉想了几秒,才勉强拼凑出那个片段:他当时的确跟王瑛子说了几句话,可前后不过几分钟,刘奕羲还没从包厢里出来,他也没多作停留,怎么就……
“就那片刻?也能被拍?” 他难以置信地斜睨了艾伦一眼。
“而且脸都没拍全。” 艾伦神色复杂,“你低着头,她的脸也被挡了,只露了个侧影 —— 这样才更让人浮想联翩啊。”
祁祺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这可真是…… 阴差阳错。”
他顿了顿,忽然又低声加了一句,语气里藏着松快:“不过,还好…… 不是小羲。”
艾伦听出他话里的庆幸,挑了挑眉:“你放心,眼下大家都在疯了似的扒那位‘神秘女子’,刘老师暂时是安全的。”
“那我要不要再添点料?” 祁祺眼角却挑起一丝促狭,“让这神秘感再浓些?”
“你可闭嘴吧。” 艾伦忍不住笑了出来,推着他加快脚步,“真想藏住,就赶紧上车,别再被人拍去更多画面。”
车门 “砰” 地合上,将外头的喧嚣猛地关在了另一个世界。艾伦坐进副驾,一边急匆匆拨电话向公司报备,一边回头瞥了祁祺一眼。
后者斜倚在椅背里,总算得了片刻喘息。他摘下帽子,墨镜滑到鼻梁,露出的眉眼间不见半分慌乱,反倒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藏了片未说尽的月光。
“倒是没想到,这趟罗马之行…… 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归途。” 他低声呢喃,尾音漫在车厢里,带着点自嘲的轻。
窗外,机场接送区的车流像流动的河,警示灯的光忽明忽暗地淌过他侧脸,在沉默里织着细碎的光斑。
他指尖轻点手机屏幕,那端的消息依旧停在 “未读”。
【羲和日出】的头像静静浮在聊天列表顶端,那串熟悉的备注像颗暖石,轻轻熨着他的心头。
他低头,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敲下几字又删去,删了又重新来过 ——
【我先走了,你们那边注意安全。】
【小心些,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最终,他只发了五个字,简净得像一句约定:
【等你,到家说。】
盯着屏幕上 “已送达” 三个字,他忽然弯了弯唇角,眼底的光比窗外的灯更亮些。
这场旅程或许画上了句点,但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故事,才刚要掀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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